太学的某个书房里,孟老先生正在看学子们送来的文章和诗词。他每一篇都看得非常认真,还在上面修改或者标注。
讲完学回来,孟老先生根本不休息,一门心思地看学子们写的文章或者诗词。虽然有很多学子写的文章或者诗词很差,差到不忍直视的地步,他不仅不生气,反而会认真的写下他的意见。
李仆射知道孟老先生讲学回来忙着看文章或者诗词,便很少过来打扰他老人家。不过,他刚才收到太子身边的太监送来的拜帖,他不能不坐视不管,只能过来打扰孟老先生。
孟老先生的书童守在书房门口,见李仆射来了,忙向他行了个礼,随后说到孟老先生正在忙,不希望任何人打扰。
李仆射表示他知道,但是他手中这份拜帖不得不交给孟老先生,而且还必须他亲自交。
书童听到李仆射这么说,便把书房的门打开,请李仆射进去。
孟老先生看得认真,并没有听到开门声,直到李仆射给他行礼,他这才发现李仆射的存在。
李仆射忙向孟老先生道歉,说他不是故意过来打扰他老人家。因为太子殿下派人送来的拜帖,他只好过来送拜帖。
孟老先生听到这话,眉心皱了一皱,旋即伸手接过拜帖,然后就丢在一旁。
李仆射见孟老先生不打开看,犹豫了下,便开口提醒他老人家。
“孟老,太子殿下派来的人还没有走,还在等您的回信。”
孟老先生闻言,眼底划过一抹不耐烦,旋即客气地对李仆射说道:“麻烦仆射告诉太子殿下派来的人说我很忙。”
见孟老先生对太子殿下如此不客气,李仆射心里是有些吃惊的,而且他感觉出孟老先生有些不高兴。他又犹豫了下开口:“孟老,您还是先看看太子殿下的拜帖,然后回一下太子殿下吧。”
“没必要。”孟老先生的语气有些冷,旋即他拿起刚刚丢到一旁的拜帖,还给李仆射道:“麻烦仆射还给太子殿下派来的人。”
李仆射被孟老先生这个态度吓到了,脸色大变地问道:“您这是做什么?”
孟老先生非常直白又不客气地说道:“我不想见太子殿下,也不想见代王殿下,让他们不要给我写拜帖,我是不会去的。当然,我也希望他们不要来打扰我。”
自从孟老先生来到京城后,一直都是李仆射招待他老人家的。虽然两人相处的时日不多,但是孟老先生给李仆射的感觉很慈祥和蔼,他还是第一次见孟老先生这么不悦,也这么的不客气。
“您……“
“皇上不是让太子他们不要随便来打扰我么。”孟老先生微微沉着脸说,“不是还说没有我的同意,太子他们不能来见我么。”
李仆射说道:“皇上的确这么下旨的。”
“那就让太子的人回去吧,还有让他以后不要再来了。”孟老先生刚说完,突然想到之前太子殿下派人送来的文章和诗词。他忙站起身去寻找。
“孟老,您在找什么?”李仆射见孟老先生在一堆书里和一堆文章里找东西,便走了过去,要帮他老人家一起寻找。“我帮您找。”
孟老先生在角落里找到了太子殿下送的文章和诗词找了出来,然后递给了李仆射。
“麻烦仆射交还给太子的人,并告诉他,我才疏学浅,没有资格批阅太子殿下的文章。”
李仆射愣愣地接过孟老先生递来的文章。他不敢置信地望着孟老先生:“您不怕惹怒太子殿下吗?”孟老先生这……未免对太子殿下太不客气了。
“不怕。”孟老先生冷声道,“我就一个糟老头子,太子殿下要杀要剐随便。”
李仆射:“……”没想到孟老先生的脾气这么的……这么的火爆啊。
“我快要入土了,没什么好怕的。”孟老先生回到书桌前,抬起头看向李仆射,语气变得温和不少,“麻烦仆射帮我转告了。”
“您的话,我会一字不漏地转告给太子的人。”
“劳烦仆射了。”
“您客气了。”李仆射向孟老先生行了个礼,“那我就不打扰您了,先告辞了。”
“仆射慢走。”
李仆射走出书房,伸手关好书房的门,旋即前往前面的客堂。
吕聪正坐着喝茶,见李仆射回来了,忙站起身。
李仆射先客客气气地向吕聪赔个不是,说让他久等了。其实,吕聪并没有等很久,连一刻的功夫都没有。吕聪还觉得李仆射回来的太快了。
“吕公公,这是孟老让我交给你的东西,希望你转交给太子殿下。”李仆射在返回见吕聪之前,非常贴心地用一个锦盒把太子殿下写的拜帖和文章装了起来。
吕聪先向李仆射行了一个感谢礼,旋即双手接过锦盒。他忙问道:“孟老先生有什么话交代吗?”
李仆射神色微微僵硬了下,旋即硬着头皮把孟老先生方才说的话,一字不差地告诉了吕聪。
吕聪听完后,脸色非常难看。
他有些不相信地问道:“孟老真的是这么说的?”
“没错,孟老再三强调让太子殿下不要来打扰他老人家,还说他没资格批阅太子殿下的文章,还有他比不上东宫里的先生。”李仆射并没有把孟老先生那番话添油加醋,真的是一字不差地转达给吕聪。
吕聪的眼里一旁阴冷,神色一片阴鸷。
他咬牙切齿地说道:“很好,我会一五一十地告诉太子殿下。”说完,他甩了下手中的拂尘,然后转身离开。
李仆射没有亲自送吕聪到门口,而是让他的儿子送走吕聪。
“爹,孟老先生这么说,就不怕惹怒太子殿下暧昧?”李仆射的大儿子问道。
“孟老说他是快要入土的人,不怕太子殿下,还说太子殿下要杀要剐随意。”
李仆射的大儿子:“……”
他惊愣了一会儿后,表情非常震惊地问道:“爹,孟老真的这么说啊。”
李仆射点头:“嗯。”
李仆射的大儿子惊叹道:“没想到孟老先生这么……”他一个晚辈不好说孟老的不是。
李仆射忽然轻笑一声道:“看来,孟老对太子殿下很不满啊。”孟老越是对太子殿下不满意,那么对楚王殿下越是有利。
李仆射的大儿子也跟着笑道:“看来,孟老对之前太子派人骚扰他一事很愤怒啊。”
“如果不是被太子和代王的人烦不胜烦,孟老也不会出山讲学。”李仆射捋着胡子说道,“当初楚王殿下让我们不要去打扰孟老先生是对的。”听说太子和代王派人去请孟老先生的时候,李仆射跟楚王殿下说了这件事情,他觉得他们应该也去请孟老先生,不过被楚王殿下否决了。
“还是楚王殿下英明。”如果他们派人去请孟老先生,只怕也会惹怒他老人家。“爹,孟老先生对太子殿下的态度要不要传出去。”
“不用特意传。过两日,大家都会知道。”
李仆射的大儿子想想,觉得也是。
孟老先生来京城讲学已有几日,却一直不曾见太子殿下去拜见他老人家,到时候大家都会知道是什么原因。
“爹,您说孟老下一站去梁州讲学,会不会见楚王殿下啊?”
“会!”李仆射说的非常笃定,“楚王殿下跟太子殿下,还有代王殿下不同。这两三年在楚王殿下的管理下,梁州的书院越来越多,去梁州读书的学子也变得越来越多,还有去梁州当官的文人学子也不少。”
他又道:“孟老决定第二站去梁州讲学,就是因为梁州看重读书人,这一切都是楚王殿下的功劳。”
怕孟老先生对楚王殿下不满,李仆射从来没有在他老人家面前吹嘘楚王殿下,也没有提楚王殿下对孟老有多尊崇。
楚王殿下之前来信跟李仆射他们说,让他们不要在孟老先生的面前提他。如果提了,反而对他不好。
李仆射不仅不提楚王殿下,也不提其他皇子,只提京城中一些才华横溢的学子。
“孟老去了梁州,一定会去见殿下。”
“只要孟老见了楚王殿下,那么楚王殿下将会得到全天下读书人的尊敬,到时候太子殿下和代王殿下……”李仆射的大儿子说到这里,没有再说下去,但是他颇为得意的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
“现在,我们就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李仆射老神在在地说道,“皇上让我们怎么招待孟老,我们就怎么招待孟老,绝不能做多余的事情。”
“爹说的对。”
此时,吕聪已经回到东宫,把李仆射对他说的那番话,原原本本地禀告了太子。
太子殿下听后,自然是大发雷霆。当然,还有难以接受。他不敢说孟老先生的不是,只能迁怒李仆射,说李仆射从中作梗,乱传孟老先生的话。还说他的拜帖和文章,李仆射一定没有送给孟老先生。
吕聪觉得太子殿下这番话说的很有道理,跟着太子殿下一起怒骂李仆射。
一旁的八皇子只觉得太子殿下这么自欺欺人挺好笑的。于是,他向太子殿下提议,向皇帝告李仆射的状。
他这番话是随便说说的,没想到太子殿下竟然当真,立马前去御书房找皇帝告状。
皇帝正在批阅奏折,得知太子殿下有事找他,便让孙奎叫他进来。
太子殿下走进御书房,先是恭恭敬敬地向皇帝行礼,旋即就怒告李仆射。他告李仆射玩忽职守、阳奉阴违、利用孟老先生羞辱储君等罪状。
皇帝听得是目瞪口呆。站在一旁的孙奎也是听得瞠目结舌。
太子殿下说完李仆射的罪状后,请求皇帝一定要严惩。
皇帝放下手中的奏折和朱砂笔,微微沉凝着脸问太子殿下方才所说的那些罪状可有证据。
太子殿下说有,然后把吕聪对他说的那番话跟皇帝说了。
皇帝听后,表情变得非常古怪。
太子殿下还在愤怒地骂道:“孟老先生怎么可能说出这种话,一定是李仆射假借孟老之名羞辱我。父皇,李仆射真的是太胆大妄为了,绝不能轻饶他。”
皇帝看向太子殿下的眼神很诡异,仿佛在看什么怪异的东西一样。
这是朕的儿子?
孙奎一脸呆滞:眼前这人真的是太子殿下么?太子殿下是不是鬼上身了?
太子殿下没有注意到皇帝异样的脸色,还在继续骂李仆射。在他的口中,李仆射就是欺上瞒下、十恶不赦的奸佞小人。
皇帝没有打断太子殿下的话,静静地听他骂。
太子殿下骂了一会儿才停下来,然后再一次地请皇帝严惩李仆射。
皇帝见太子殿下不骂了,这才开口:“太子,你觉得孟老不见你,是因为李仆射没有把你的拜帖和你写的文章送给孟老?”
“是,父皇。”
“你觉得李仆射有这么大胆?”太子殿下刚才这番话,让皇帝觉得他这个大儿子的脑子是不是被狗吃了。
“父皇,李仆射有什么不敢的。”
“你说李仆射为什么要这么做,他难道不知道欺瞒太子、羞辱太子是死罪吗?”听了太子这番愚不可及,不对,笑话。皇帝心里竟然没有一点愤怒,反而觉得好笑。他真的好久没有听到这么好笑的笑话。
“父皇,李仆射胆大妄为啊。”
皇帝面无表情地说道:“你就没有想过孟老不想见你吗?”
“父皇,孟老为什么不想见儿臣?”太子殿下不能接受,也不愿意相信孟老不想见他这件事情。“儿臣对孟老充满崇敬。”
皇帝把太子想说没敢说的话说了出来:“你是想说你是太子,孟老不可能不见你吧。”
太子殿下没有说话。因为他就是这么想的。
皇帝拿起一本奏折朝太子的头砸了过去。太子殿下下意识的躲开,但是不敢动。
砰的一声,奏折狠狠地砸在太子殿下的头上。
虽然奏折并不像砚台那么硬,但是砸在头上还是有些疼的。太子殿下吓得忙跪了下来,请罪:“父皇恕罪。”
“孟老为什么会出山讲学,你心里没有一点数吗?”皇帝本来不生气,但是看到太子这番蠢样,他越看越有气。“人家被你们逼得在山林里待不下去,逼不得已才出山讲学。”
太子殿下低着头,一句话不敢说。
“你和老二对孟老做的事情,当真以为朕不知道吗?”皇帝指着太子殿下怒骂,“你和老二心里那点心思,当真以为朕一点都不知晓?”
太子殿下趴在地上说:“儿臣不敢。”
“你有什么不敢。”皇帝的语气充满冰冷的嘲讽,“你和老二以为得到了孟老先生的青睐,你就能稳坐你的太子之位,老二就能成为太子。”
心里所想被一针见血的说出来,太子殿下的面色涨得通红,心里又是尴尬又是不安又是畏惧。
“儿臣不敢。”
“你身为太子,不好好造福百姓,却整天想一些旁门左道的事情。”皇帝眼神冷冰冰地瞪着太子殿下,“你这样配做一国太子吗?”
皇帝气的差点都要骂脏话了。
“父皇,儿臣……”
“你给朕闭嘴!”皇帝呵斥太子殿下,“孟老就是被你和老二烦的才出山讲学。人家为什么第一站来京城讲学,就是为了摆脱你们。人家不愿意见你,不愿意看你写的文章,你却觉得是李仆射的错,你还真是让朕大开眼界。”
心里最不愿意接受的事情被皇帝说了出来,太子殿下只觉得非常难堪。
“你以为你是太子就了不起是吗,觉得所有人都应该讨好巴结你,人家孟老先生偏不讨好你,你不敢怪孟老,就怪李仆射,你还真是有出息啊。”皇帝不敢相信自己竟然生出这么愚蠢的儿子,“你不是不敢怪孟老,而是不敢明目张胆的怪,因为孟老对你还有用,你还指望孟老这个大儒帮你坐上皇位。”
太子殿下吓得脸色苍白,一边磕头,一边求饶:“父皇,儿臣不敢,儿臣绝没有这样的心思。”
“没有,你觉得朕会信吗?”皇帝满脸讥讽地说道,“朕就是怕你们会打扰到孟老,才特意下了圣旨,让你们无法去骚扰他老人家,你倒好又是送文章,又是送拜帖。”
皇帝接着训:“孟老都把话说的这个份上,你居然还恬不知耻地以为孟老是想见你的,只是被李仆射从中作梗。你还真是每次都给朕惊喜啊。”
“父皇,儿臣知错了。”
“孟老不愿意见你,你就给朕离他老人家远一点。如果再让朕知道你又送拜帖又送文章,朕决不轻饶。”皇帝怒斥道,“给朕滚!”
太子殿下忙站起身向皇帝行了个礼,旋即急急忙忙地退出御书房。
孙豆豆见太子殿下踉踉跄跄地出来,还差点跌倒,正准备上前扶住他的时候,他又歪歪倒倒的跑走了。
太子殿下这是怎么了,一副被鬼追的模样?
御书房里,孙奎忙给皇帝端来一杯茶:“皇上,喝口茶消消气。”
皇帝抓起茶盏,仰头大口地喝了起来。喝完,就把茶盏狠狠地摔在御桌上。
“皇上,您消消气,不要气坏龙体。”
“他真是朕的儿子?”皇帝一脸愤怒地说道,“朕怎么会生出一个蠢笨如猪的儿子?”
孙奎劝说道:“皇上,太子殿下有可能是一时……没想通。”其实,他想说太子殿下鬼迷了心窍。
“朕一直觉得他并不是蠢的不可救药,只是太依赖镇国公,但是方才听他说出那番荒唐的话,朕忽然发现他是真的蠢,不能怪镇国公教坏他。”
孙奎不好回应这话。
“你说当年先皇后是不是生了一个女儿,然后从外面抱来一个儿子冒充朕的儿子?”皇帝不得不这么怀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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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朕这么聪明,怎么会生出蠢笨如猪的儿子?!
先皇后:都是臣妾的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