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年的前一天晚上,皇帝没有躺在床上,而是靠坐在榻上,看着护龙卫送来的密信。
孙奎安静地站在一旁,看向皇帝的眼神充满担忧。
皇帝看完密信,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轻笑,接着让孙奎把蜡烛拿过来。
孙奎拿着蜡烛,弓着腰站在皇帝的面前。
皇帝把手中的密信拿到蜡烛上烧了。刚烧完,他突然剧烈地咳嗽了起来。
孙奎见状,惊得大叫一声:“皇上。”接着,急忙拿出巾帕递给皇帝。
皇帝接过巾帕,擦了擦手心里的血和嘴边的血。
孙奎满脸担忧地叫道:“皇上……”
皇帝见孙奎一副快要哭的模样,把擦过血的巾帕朝他砸了过去。
“别一副朕快要死了的模样。”
“皇上,您的身子……”皇上是真的病了,并不是在装病。
“死不了。”皇帝的语气非常无所谓,“一些成年旧伤而已。”
听皇帝这副毫不在意的语气,孙奎急道:“皇上,您都吐血了。”
“吐血怎么了,又死不了人,朕又不是没吐过,当年打天下的时候,不知道吐了多少次。”皇帝嫌弃地看了一眼孙奎,“别大惊小怪的。”
“皇上,您现在能和当年相比么。”孙奎真的急得快要哭出来了,“您明明真病了,却瞒着梁嫔娘娘和汉王殿下。”
“告诉他们做什么,让他们担心么。”皇帝重新倒在榻上,一副没事的样子。其实,仔细看,就能看出来他一直在隐忍。
“您晚上疼的睡不着觉,您……”孙奎是皇帝贴身太监,皇帝的身子状况,他最为了解。“您现在又中毒,让您的身子雪上加霜,您怎么一点都不在意啊。”皇帝吐血,并不是因为成年旧伤复发,而是中毒。这毒不会要了皇上的命,但会让皇上很不好受。
“又不是要命的剧毒,在意什么。”年轻的时候,经历太多事情,也经过很多生死,皇帝早就习惯了。只要不死,对他来说都不是大事。
“都中毒了……”孙奎被皇帝这副不把自己的身子当做一回事的态度气到了,但是他又无可奈何,只能干着急。
“小毒,不足为题。”皇帝瞪了一眼孙奎,“行了,朕都不在意,你就不要唠唠叨叨了,吵得朕耳朵疼。”
“奴婢就该告诉梁嫔娘娘,让娘娘管管您。”
皇帝目露凶光,非常凶狠地说道:“你要是敢告诉潇潇,朕砍了你的脑袋。”
孙奎被皇帝吓到了,缩了缩脖子说:“奴婢不敢。”
“行了,朕被你吵得头疼。”
孙奎不敢再说话了,紧闭着嘴巴。
躺在榻上的皇帝,紧蹙着眉头,咬紧后槽牙,紧抿着唇。
站在一旁的孙奎见皇帝紧咬着牙忍着疼痛,又是心疼又是着急又是无奈。
“皇上,奴婢还是叫太医给您针灸吧,这样会让您少疼些。”只有这个办法才能减少皇上的痛苦。
“没多大用,朕忍忍就过去了。”这几年来,皇帝的旧伤时不时发作,皇帝一直忍着。除了孙奎和太医知道,其他人都不知此事。
孙奎急得双眼都红了,但他真的没有任何办法,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皇帝疼。
在过年的前一天晚上,皇帝疼了大半夜,下半夜才睡着。幸好今日一早祭祖不需要皇帝出席,能让他好好睡一觉。
孙奎也几乎一夜没睡,一直守在皇帝的跟前,怕皇帝又吐血。如今,皇帝睡着,他也没有打算退下去。他守在门口,不让任何人打扰皇帝。
赵曜已经进宫,准备祭祖的事宜。
在祭祖前,他打算去见皇帝。
“汉王殿下,皇上还在睡着,您就不要进去打扰了。”
赵曜注意到孙奎的脸色不太好,关心地问道:“孙公公,你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身子不舒服吗?”
孙奎没想到赵曜注意到他的脸色不好,心中一片感动。他扬起笑脸说:“多谢殿下关心,奴婢没事。”
“真的没事?你这脸色看起来不像是没事的样子。”
“奴婢昨夜守夜,一夜没睡,所以脸色才不好看。”
“你辛苦了。”赵曜抬手拍了拍孙奎的肩膀,温和道,“难得父皇能在今天偷个懒,那就让他好好地睡个懒觉,我去祭祖了。”
听到赵曜这番话,孙奎的眼眶微微泛湿。他不敢让赵曜看出他的异样,低着头说道:“殿下说的是,殿下慢走。”
赵曜没有再说什么,转身离开,前往重华殿。
等他到重华殿时,楚王和魏王已经到了。
楚王和魏王说让他不要紧张,接着又说了一番鼓励的话。
没过一会儿,祭祖正式开始。
赵曜虽代替皇帝祭祖,但还是身着亲王服。祭祖的规矩和礼仪,赵曜没有一步出错。
下面的几位王爷和满朝的文武百官虽都不满赵曜代替皇帝祭祖,但他们也挑不出任何错处来。
祭祖前,天还下着雪。等赵曜祭完祖,天空放晴,阳光透过厚厚的乌云,倾洒在大地上。
祭完祖,赵曜在心里长长地松了一口气,压在他肩膀上的两个重担,卸去了一个,让他瞬间变得轻松不少。
这几日一直在学祭祀的规矩和礼仪,他也早就熟记于心,但等到真正祭祖的时候,他还是会紧张,怕自己出错,惹怒列祖列宗们。好在他没有出错,一切顺利地完成了。
接下来,就没有他的事了,他可以吃吃喝喝了。
即使赵曜代替皇帝祭祖,也没有大臣讨好巴结他,更没有大臣因此改变主意,跑来拥护支持他。当然,这对他来说是好事。汉王代替皇帝祭祖一事,的确令人不满,不过总比其他王爷代替好。
也因为是汉王祭祖,大臣们不用争来争去。今年的这个年,所有人都能安心地过年。
皇帝生病,不能露面,所以招待大臣的事情交给了代王和楚王。
赵曜在宫里用过午膳,就提前离开了。今天天没亮就起来,他得回去补觉。再者晚上还有宴会,不好好睡觉,没精力应付晚宴。
皇帝一觉睡到午时才醒,醒来的第一件事情就是询问赵曜祭祖祭的怎么样。得知赵曜顺利地祭完祖,皇帝心里便放心了。
“皇上,皇后娘娘和荣贵妃说如果您醒了,她们就来陪您用午膳。”
“朕不想见她们,朕自己用午膳。”
“皇上,今天过年,您一个用午膳是不是孤单了些?”孙奎提议道,“要不奴婢请梁嫔娘娘过来陪您?”
皇帝摆摆手说:“这个时候让潇潇过来,皇后她们会更嫉恨她,还是让潇潇风平浪静地过个年吧。”睡了一觉,皇帝感觉好多了,脸色也好看了些,“朕也想安安静静地过个年,摆膳吧。”
“是,皇上。”
皇帝用完午膳,代王和楚王他们几个前来拜见他。
代王他们见皇帝的脸色不太好,纷纷表达了自己的关心。皇帝交代了他们几句,便让他们离开了。
等代王他们离开后,何相跟刘太师出现在皇帝的寝宫。
皇帝见何相他们一直盯着他看,笑着说:“朕没事。”
何相皱着眉头说:“皇上,您旧伤复发呢?”
皇帝否认:“没有。”
“皇上,您骗不了我们。”何相说的非常笃定,“您旧伤复发了。”
刘太师道:“脸色做不了假。”
皇帝看了看何相他们,满脸无奈地说道:“有两个一直跟在身边的人还真是不好啊,稍微有点异样就能被看出来。”
何相和刘太师他们对皇帝的旧伤了如指掌。这几年,皇帝虽一直隐瞒他旧伤复发一事,但瞒不了何相他们。
“老毛病而已,疼个几天就好了。”
何相跟刘太师他们也有旧伤,也时不时会复发。他们知道旧伤复发时会有多疼。他们的旧伤没有皇帝严重,皇帝旧伤复发时的疼痛比他们强烈。
“皇上,您趁这段时日好好休养吧。”何相道,“朝中的事情,我们会处理好。”
刘太师说道:“韩王的事情,我们也会看好,您就不要操心了。”
皇帝也不客气:“那就辛苦你们了。”
何相和刘太师没有久待,禀告了些事情就离开了。
等何相他们离开,皇帝又睡了一觉,睡到傍晚才醒。一觉醒来,又咳起嗽来。
见皇帝又吐血,孙奎急忙拿巾帕给他擦血。
“皇上……”这几日,皇上每日都会咳血。这样下去,再好的身子也承受不住,更何况皇上的龙体有恙。“您不能再咳血了,奴婢这就去叫太医。”
“大过年的叫什么太医。”皇帝云淡风轻道,“不就是吐点血么,没什么大不了。”
孙奎端来一杯茶,给皇帝漱嘴。
皇帝和孙奎都没有发现赵曜站在门外。
赵曜一觉睡醒,进宫来看望皇帝,没想到在门口听到这番对话。他没有进去,而是转身离开了。
“孙豆豆。”
孙豆豆见赵曜脸色不好,心里一紧,忙走上前来,一脸恭顺道:“奴婢在。”
“方才我没有来过,明白吗?”
孙豆豆被赵曜严肃的神情吓到。他忙点头说:“殿下,您没来过。”
“不要对你师父说。”
“殿下放心,奴婢不会告诉师父。”
赵曜朝他点了下头,旋即快步离开。
守在大门口的同喜见赵曜这么快就出来,忙问道:“殿下,您怎么这么快就出来呢,皇上怎么样呢?”
赵曜没有回答同喜的问题,而是问道:“小金呢?”
“小金?”同喜怔了下,旋即想了想说,“好像不在府里,奴婢这几日都没有看到它。”
“回府。”一回到汉王府,赵曜便请府中的麻雀把小金找回来。
半个时辰后,小金从外面飞了回来。
“小金,你进宫把凌云叫来,说我有事找它。”
【我现在就去。】小金挥着翅膀朝皇宫飞去。没多久,它带着凌云出现在赵曜的面前。
“凌云,我有事问你,我父皇是不是出事呢?”
凌云点了点小脑袋说:【主人中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