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于社会总资金的数量,市场上的商品总数永远是短缺的。
这一铁律在1991年苏联解体时表现得尤为明显——随着联盟国家的瓦解和社会秩序的崩溃,前苏联几十年辛苦建设积累下来的巨额财富,在一夜之间化为乌有。因为当危机到来的时刻,苏联人民本能地把所有的钱投入零售市场扫货囤积,对于这样庞大而密集的瞬间资金流,任何国家的零售市场都是不可能承受得起,唯一的结果就是基本生活必需品的价格飙升,与日常生活无关的商品则大面积贬值。
即使换成美国,也同样承受不了这样的剧变——就算当时美元依然是世界货币,但假如数以十万亿计算的美元涌出股市、基金、银行这些“货币蓄水池”,一股脑儿地奔向零售市场,那么整个地球的世界市场秩序也会瞬间玩崩:因为全球所有国家加起来,也没法在短时间内提供价值那么多货币的日常商品!
在这种情况下,无论当政者有没有疯狂开动印钞机,令人精神崩溃的恶性通货膨胀都不可避免。
光是恐慌情绪从股市、基金、银行等各个“货币蓄水池”逼出来的巨额现金,就足以让市场完蛋了!
同理,在明末的中国,也出现了类似的情况,从而给摇摇欲坠的大明帝国补上了致命一击。
——朱元璋建立明朝时,为了达到家业千秋万代的目的,实行了以农业为主导的国家战略。他不但在皇宫象征性的开辟了农田,还多次带着太子去视察农村,告诉他们这就是整个大明帝国的根基。
围绕着农业的运转,朱元璋设计了一系列制度,将全中国打造成了一个超级大农村。
明朝整个文官系统都围绕着农业展开。他们清理户口,丈量土地,形成了庞大的数据网络,作为收取农业赋税的依据。在农村中,每一定数量的户口就会选出粮长,他们的任务是负责收粮。收上了粮食之后,每个地方的仓库都有专门的大使(保管专员)。把粮食运到京城和边境的任务,也有专门的漕运兵和指定的某部分农民来完成。各级政府都有户口的数据档案。国土上的人根据各自的职业有相应的户籍,军籍和民籍不能混淆。农民只能守在自己的户籍地址上,不能随意移动,一切都有严密的规定。
为了对付北方的游牧民族,明朝初期保留了一支百万之众的庞大军队,但当时极度凋敝的国家财政,是养不起这么多军队的。朱元璋依然采用了非常农村化的办法来解决问题——屯田制度规定,每个卫所(军区)都有自己的土地,士兵们中的三成壮丁用来守城打仗,七成的人手用来耕田,自己养活自己。
大明朝廷当时直接给官吏发大米和布匹。因为老百姓交税交的就是米和棉花等农产品。关于地方的基础设施建设,朱元璋也有一套办法——明朝的老百姓除了缴纳大米、棉花等税外,还要替政府无偿出力。所谓赋役制度中,赋是指赋税,役是指徭役,也就是空出一段时间给政府免费当劳力,比如修路、修水利等等。总之,农民忙时种田交税、闲时给政府搞基建,官府收粮交公,军队耕田打仗,手工业者大部分集中在京城里的皇家工厂打工。无论税收还是工资,发的都是大米、布匹。在政治和经济上,都没有任何变化发展的内部需求。这样一个超级稳定的静态体系,几乎就像木乃伊一样,理论上可以做到千年不腐。朱元璋显然得意于自己的驻颜有术。熟悉历史的人或许会有似曾相识的感觉。对,这就是汉朝的经济制度。
但别忘了,汉朝的制度是为公元前的中国量身打造,到明朝已经过了一千五百年。二三十年前你拿着大哥大,那是人人羡慕的时髦富豪;现在还拿着大哥大出去招摇,就是人人嘲笑的老古董了。
以粮食和布匹为本位货币,在和平时代是非常不划算的——粮食会霉变,储藏起来每年都要大量损耗。而且大宗粮食运输起来也很沉重,从国内某地调拨到另一地的代价十分惊人。更要命的是,洪武年间,朝廷收入的粮食部分为两千九百四十万石,弘治年间为两千七百余万石,万历年间为两千八百多万石。现代中国改革开放三十年,国家财政收入增长了五十倍,明朝的财税居然两百年不动摇。朱元璋的木乃伊真是千年不腐。在总收入不变的情况下,皇族俸禄、官员贪污等各项开销却逐渐增长,最终让财政陷入破产。
因此,到了明朝中后期,这套有些类似苏联战时经济的古董财政体系,变得越来越不堪重负,最后终于垮掉了。对此,明朝的有识之士把目光投向白银:如果把税收改为白银,农民交起来方便,运起来也方便。囤积白银既不会发霉腐烂,也不会被虫吃,无所谓损耗,而且白银运输起来也比运输大米方便的多。
于是,就有了张居正的一条鞭法,即明朝财政白银化的大改革。他的基本思路是将原有的税收和徭役全部合并。以前农民要出大米、出力气。推出了一条鞭法之后,农民只要交了白银一切都不用管。政府拿着钱再去请人盖房子、搞水利……至此,白银取代粮食,成为了维持大明帝国运转的血液。
可问题是,明朝的统治者缺乏现代金融知识,他们只是把白银当作一个很方便的管理工具,没有想到白银和粮食是不同的——它不是消费品,而只是一种货币,代表的购买力随时随地都在变动!
——无论在江南还是在塞北,一石粮食都能让一个人吃上起码三个月。可如果换成一两银子,在江南和塞北能够买到的商品数量,可就是天差地别了!
举例来说,财政白银化的改革之后,农民从原来的把十石米运到边境交给军队,改为上交相应价格的白银,政府拿了白银再去买大米给边防军队。表面上看,前后好像一回事,其实里面大有文章。
按照程序,河南、山东等地农民按照当地一石米五钱银子的价格缴纳赋税。然后这些银子被朝廷送到边境。可是边境市面上没有那么多粮食,米价势必上涨。五钱银子肯定买不到一石米,军方的利益无形中被损失掉了。更为严重的是,以前的前线军队都囤积粮食,白银化改革之后,大家都认为,有了钱可以买到任何东西,没有必要囤积粮食。边疆一有战事,军队要出击,必须临时购进大批粮食,导致粮价飙升。平常五六钱一石的粮食,到了这个时候会涨到每石三两白银!结果军费开支无形中变成了原先的六倍。而给朝廷官吏发工资的麻烦更多,北京城里每到朝廷官员发俸禄的时候,粮食、蔬菜等日常必需品就价格大涨。最后逼得朝廷不得不专门颁布规定,有一部分人拿了俸禄之后不准在市区买菜,要跑到郊区去买。
上述这些情况,还只是短期的物价波动。至于长期的物价变化趋势,则更加令人担忧——自从大航海时代到来之后,因为外国人对中国瓷器、丝绸等特产的渴求,欧洲人从美洲发掘到的金银,还有日本岛上挖出的银矿,都在源源不断地流入中国,其总数至少高达几亿两之多,相当于一轮规模巨大的量化宽松。
但奇怪的是,尽管几亿两白银流入中国,导致货币数量翻着跟头往上暴增,但明朝的商品价格却依然常年低位运转,没有引起非常严重的通货膨胀——朱元璋时期,江南一石大米的价格为两钱五分白银,折合铜钱二百五十文,明朝中期才涨到五钱银子,这个价格接下来又维持了一百年左右,直到万历末年之前,除非遇到特大自然灾害,江南的大米价格从未超过每石一两。而其他食品的价格也不算太贵:鸡肉每斤四五文、猪肉每斤七八文、香油每升十文。一两银子就能让一户人家办流水席了。
同样是一两银子,在万历皇帝和康熙皇帝的治下,其实际购买力差了十倍都不止!
由此可见,尽管晚明白银大量涌入中国,但明朝的货币流通量和商品数量依然常年保持着协调——很显然,在没有工业革命也没有海外殖民的情况下,明朝的社会生产力并未得到爆炸性提升。、
所以,如果物价依然能够保持稳定的话,那么合理的解释就只有一个:大部分白银并未进入市场流通,而是被封存了起来——虽然大明的贵族、官宦和富翁,都知道白银可以作为货币使用,但出于中国人喜欢攒钱的本性,更多的还是把它收藏起来。各位老爷富户们,每年的进项若是有富余,要么拿去置办田产,要么变成了银锭藏起来,根本舍不得花出去。比如山西晋商就曾经把白银铸造成几百斤重的大银块,储藏在地窖里,号称“鬼见愁”(小贼摸进去了也偷不走)。即使是普通人家,有了银子也多半都是藏起来备用。
于是,天文数字的白银,就这样沉睡在官宦勋贵和地主士绅的府邸里,无形中充当了调节货币的中央银行,使得市场上流通的货币数量始终有限,保持了大明物价的稳定,也保持了白银比价的坚挺。
但这种虚假的物价平稳形势只是暂时的,到了天启年间,百年不变的物价终于开始了飞速上扬。
——自从万历末年女真兴起的萨尔浒大战之后,大明天下开始变得纷乱起来。明末小冰河期的自然灾害随之降临,大幅度地减少了粮食产出,而货币数量却并未减少,于是粮食价格开始上涨。到了天启元年正月,皇宫贴出告示要选妃,引起民间一阵恐慌,为了不让女儿被太监抢入紫禁城,一股紧急出嫁的风潮席卷北京。要结婚就要置办东西,摆宴席用的酒水鱼肉立刻成了紧缺货物。仅仅一个月之后,隐藏已久的物价通胀破土而出,日用品价格一飞冲天——从这时开始,北京城里的一两银子再也买不到一石米了。
由于此时市面上的白银数量已经远远超过了商品数量,所以一根小小的导火索就引爆了整个帝国经济体系。这一过度的市场反应很快引起了大范围的恐慌,整个市面上的所有货物,从粮食到布匹,从土地到房屋,都开始了全面的价格上涨。而这又进一步刺激了那些手里屯着白银的人——银子不值钱了!怎么办?当然是火速抛售脱手,囤积粮食布匹之类的消费品,结果就是进一步的恶性循环,使得银价愈发往下掉!
在天启年间,由于帝国朝政还能勉强运转,所以恶性通货膨胀虽已开始,但涨价速度还不算很快。
等到了战火纷飞、大旱连年的崇祯年间,因为肆虐于内地的流寇和天灾进一步破坏了农业生产,而社会秩序的混乱又迫使人们纷纷开始囤积物资,曾经沉睡在地窖里的白银大批流入市面,参与交易,结果就导致市场上的商品缺口越来越大,各种物价自然火箭般飞速上扬,一石米卖五两银子都是常事了。
如果是在现代社会,面对这种可怕的情况,政府就要动用战略物资储备库来平抑物价了。问题是,明末的朝廷官仓早已被贪污了个精光,崇祯皇帝手里根本没有这样的物资储备。所以他在宫里只觉得越发钱下面就越缺钱。面对这种情况,哪怕手里的钱再多,也会给得心里发毛,更别提他手里其实没几个钱呢?
于是,崇祯皇帝不断地催征更多白银,还多次责怪地方官府在催饷方面办事不力。可身居九重的他并不知道,在农业生产力急速倒退,粮食产量持续下降的情况下,越是拨发更多的白银,物价就越是暴涨,银子就越是显得缺乏,朝廷发钱的速度永远赶不上市场涨价的速度——这跟蒋委员长印金圆券发军饷的道理是一样的。在崇祯元年,每年三百万两银子买到的物资,或许可以在辽东维持十几万大军连续征战,但等到崇祯末年的时候,由于物价暴涨的缘故,每年五百万两银子可能都不够区区三四万关宁军糊口了。
不要以为白银就不会贬值,事实上,在明朝晚期,白银的购买力坚挺程度还不如二十一世纪的人民币!
而在这个时空的南京永和帝小朝廷治下,江南市场上的物资供求情况,也同样处于急速恶化之中。
没办法,虽然眼下的江南并未遭灾,但无论是蔓延在江北的战火,还是二帝对峙的天下局势,在百姓心目中都意味着社会秩序的崩溃,以及战乱的即将来临。而随着四面八方的战火陆续燃起,江南水乡又成了人们心目中最后的避风港和救生艇,不知多少人正在纷纷攘攘地涌入这片最后的净土,完全没考虑到这片狭小的土地是否承受得住——从江北逃亡过来的大批难民,给这座城市营造出了末日前的繁荣。
——这些逃难的人们虽然背井离乡,但身上多半都带着一些钱财。在抵达南京之后,他们需要食物充饥,需要房屋居住,生病了也需要药品。而这一切最基本的必需品,都得用他们身上携带的财货来换取。如果钱用光了,他们就得以最低廉的价格出卖自己的劳动力,或者去偷摸拐骗,犹如后世的非法移民一般。
于是,随着大批外地人口的涌入,如今南京的市面上呈现出一种畸形的繁荣——治安迅速崩坏,市场交易旺盛,日常消费品价格节节攀升。而急剧加速的通货膨胀,又反过来使得江南的民间爆发了恐慌,往日里恨不得攒在床上每天亲上几口的银子,现在烫手得要命,每个人都急着把积攒的白银变成布匹、粮食、食盐和任何日常消费品……结果就是多达数亿两的江南民间藏银,也跟着喷涌而出。
——犹如苏联解体的时候一样,江淮地区的战火肆虐和南京朝廷的拥立新帝,就像一只挤压海绵的大手,将数量庞大的民间存银尽情释放。而作为自古以来的富庶之地,江南的富翁一向是天下最多的,更别提还有那么多带着银子举家南迁的扬州盐商……从而在市面上形成了一股空前巨大的货币狂潮!
就这样,潘多拉的魔盒被彻底被打开了。沉睡了多年的白银纷纷觉醒,犹如火山喷发一般涌向市场,变成了制造出一场超级通货膨胀的白色恐怖……从上个月开始,南京城内的米价开始爆炸性上涨,三天前达到了十两银子一石,到现在似乎又涨了一截。而粮价的计量单位也由以前的石变成了升。猪肉价格也涨到了每斤三百六十文,相当于万历年间的五十倍!这场金属货币时代的通货膨胀,完全可以与一战后的德国,二战失败的日本,以及解放战争后期的国统区相比肩!许多人手里的银钱都在不知不觉间变成了废物!
——来到南京落脚考察的穿越者“考古队”,因为正好赶上了这波涨价潮,便导致了开销的暴增。
而对于这场恶性通货膨胀的大爆发,南京朝廷的基本对策就是无视,甚至还有推波助澜的嫌疑——这个秉承着东林党“轻徭薄赋”政策的小朝廷,既收不上多少税,也没有什么粮食物资储备,根本不可能平抑物价。更别提许多朝廷大员还暗自指使家人囤积居奇,进一步炒高粮价……以此来牟取暴利。
“……眼下距离粮价开始暴涨的时间还比较短,但是跟去年相比,南京的粮价已经上涨两三倍了,而且接下来肯定还要继续涨价,从而带动着一切日常商品的价钱往上涨。如果我们利用这个机会向江南贩运粮食的话,肯定就能大赚一笔!要不要试试?”那位貌似对古代经济学有研究的历史学老教授如此煽动说。
对于这个听起来很诱人的建议,王秋和郭政委低头思索了片刻,但最终还是选择了拒绝。
“……哎,我看还是算了吧!虽然这买卖听上去利润不错,但真要做起来,只怕麻烦挺多。”
王秋摇头答复说,“……首先,我们没有这方面的销售渠道,又不能把军舰直接开到南京燕子矶——之前的任何一支穿越者势力,都未曾在江南倾销过粮食,临时联络起来不知道要花多少工夫。其次,既然江南那些手眼通天的黑心粮商,眼下都在刻意囤积粮米,进一步炒高价格,想要从市井百姓头上狠狠刮一笔,那么我们这些外来者如果贸然运入大量粮食,岂不是坏了他们的好事?天晓得会有怎么样的报复手段呢!
第三,之前我们在天津贩卖了几百万石稻米、麦子、玉米和土豆,又换回来那么多流民需要发给口粮安置,美洲那两个加盟共和国已经没有多少余粮了。尤其是稻米,实在挤不出多少用于贩运到江南来。
第四,就算我们顺利做成了这样一笔大宗粮食买卖,可最终又能赚到些什么呢?几万两的白银吗?”
他有些不屑地说,“……目前的华盟坐拥几块大陆的矿藏,根本不缺少银子,也不缺少土地和其它任何资源,唯一缺少的就只有人口。而我们若是不动用武力的话,在江南根本没有办法收集到大批的移民……”
“……所以,这个没什么真正好处的主意,还是就这样打消吧!而且你们也已经没有多余的时间了。”
郭政委表情严肃地接口补充道,“……盟军的江南攻略已经进入了倒计时,很快就要发动登陆战。我们这次过来,是专程为了把你们接出敌占区的……最迟明后天就必须出发,还有什么景点想要去看的吗?”
俞国振和几位老教授交换了一个眼色,又想了想,最后答道:“……其它景点倒也罢了,但还有一处位于聚宝门外的报恩寺塔。无论如何也想看看——这玩意儿毁于太平天国战乱,在现代世界已经没有了!”
片刻后,待到夜幕降临,站在宅院的一座二层小楼阳台上,郭政委和王秋眯眼往南边一看,果然有一处明亮的所在,据说是报恩寺塔的尖顶,整座报恩寺塔以琉璃拼接而成,在寺中点燃的灯火映照下,塔尖的琉璃上光华夺目,流光溢彩,与黑黝黝的城市形成鲜明对比。即使隔着很远一段距离,也让人啧啧惊叹。
“……这就是报恩寺塔么?嗯,确实有点意思,不过今天已经关城门了,出城怕是有些麻烦。大家就趁着今晚抓紧时间收拾行李,明天一早再集体出城去看报恩寺塔吧!”
第二天,在临时雇了个跑腿的帮闲,给方以智送去一封道别信之后,俞国振、王秋、一众老教授和还在因为宿醉而头疼的马彤学姐,便赶着大车、挑着箱笼从聚宝门出城,准备在离开南京之前游览报恩寺……走出聚宝门后,高大的琉璃塔就像地标一样显眼。相较而言,寺内其它的殿宇都显得平凡无奇了。
那座美丽得让人赞叹的琉璃塔,就坐落一个宽阔的广场中央,周围站满了来此参观膜拜的人群。整座宝塔除底座外共有九层,每层八面,每面贴着白瓷,塔上镶嵌着许多绘制着狮子、白象、飞羊等佛教题材图样的五色琉璃砖,精美异常,塔顶全由琉璃瓦拼接而成,再饰以珠宝金银物品,在阳光下闪耀着璀璨的光辉。每一层的角梁下都悬挂着成串的风铃,在微风中发出一阵阵悦耳的铃声。
虽然大家在现代世界都见识过各式各样气势恢宏的摩天楼建筑,之前在南京城内也已经远远看到过这座琉璃塔的夜景,但是,当诸位穿越者经过一番跋涉,真正站在这座琉璃宝塔下的时候,仍然深深地为它的气势与精美所震撼——不愧为名列中古世界七大奇迹的神奇建筑!这个时代人类艺术与工程的无上瑰宝!
“……这座宝塔高七十八米,底座周长百米,建造历时十九年,耗银两百余万两,自从宝塔在永乐年间建成后,塔上一百四十盏长明灯至今从未熄灭,所以夜间华灯璀璨,格外显眼,时称天下第一塔,又被称为中华之光。许多海外之人到了这里,必定要去顶礼膜拜。直到1841年鸦片战争结束,英国战舰到南京与清廷签订南京条约的时候,英军水手下船的第一件事,依然是去参观大报恩寺的琉璃塔。”
一位老教授凑在王秋的身边,很有兴致地解说道,“……如今这个年代的著名文学家张岱,也曾经给这座宝塔写过文章,说‘中国之大古董,永乐之大窑器,则报恩塔是也’……”
接下来,众人又到琉璃塔中参观了佛像和壁画,在这处精美的艺术殿堂里无数次偷偷拿出相机拍照留念。各位老教授反复观摩了许久,还是意犹未尽——“……哎,果然是一件美轮美奂的不朽杰作啊!可惜到了太平天国内讧的时候,韦昌辉怕石达开在塔上观察城内情况,居然把这琉璃塔给炸了,实在可恶!”
有位老教授抚摸着墙上的壁画,恋恋不舍地如此咕哝道,“……真想再多看几天啊……”
“……嗯,让这样一座艺术珍宝毁于战火,确实是挺可惜的。眼下这南京城怕是不会再太平多久了。”
仰望着这座巧夺天工的精美古建筑,王秋也点头附和,“……不如……我们把它带回去当纪念品如何?”
他一边如此说着,一边在眼神中亮起了兴奋的光彩,同时从包裹里悄悄摸出了【缩小灯】……
——当日深夜,南京报恩寺发生一桩奇闻:寺内自从永乐年间矗立至今的琉璃塔,居然整个儿不翼而飞,只在地面留下了一个大坑……消息传开之后,整个南京为之轰动,从四乡八里前来报恩寺查探的好事闲人络绎不绝,让寺内的和尚们欲哭无泪。而这桩匪夷所思之事,也自然成了南京市民闲谈的热门主题。
但是,又过了半个月之后,南京市井百姓最关注的新闻热点,却被另一桩同样出乎意料的消息所取代:
“……急报!急报!南方髡贼从海上来打杭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