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巴人不断靠近城墙,他们苍茫的歌声犹如潮水一般,一波一波的向阳关涌去。
墙上秦军士卒的耳中,巴人的歌声越来越响亮,越来越震撼人心。接着,原本杀气腾腾的战鼓声,仿佛成为巴人的伴奏声。
当战鼓声彻底与巴人的歌声融合在一起后,秦军士卒耳中顿时就只剩下巴人的歌声,而听不到自己这边的战鼓声。
失去战鼓的引导,秦军士卒心中顿时一慌,茫茫间若有所失,而不知其所处。
直到巴人杀进箭矢的射程,直到城墙上稀稀疏疏的射出七八根箭矢,直到耳边传来将领的大喝声:
“放箭···杀敌···放箭···杀敌···”
随着守将罗宏的不断呼喊,随着将领的一起大喊,墙上的秦军士卒这才反应过来。
只是眼看巴人已经冲到城墙下,不少秦军士卒只是匆匆射出一箭后,便放弃了弓箭,拿起长戈,准备迎敌。
只是,此时巴人的歌声不断传来,整个关邑到处都是巴人的歌声,所有的秦军士卒全都生出一种错觉。
那就是此刻他们不是防守方,不是在为国戍边,而是已经成为了一个可耻的侵略者,巴人的歌声,正是对他们的唾骂。
恍惚间,不少巴人便已经爬上城墙,然后在秦军士卒迷茫之际,挥舞着手中的兵器,用力的向秦军士卒杀去。
“啊···”
“杀···”
秦军的惨叫声,墙上巴人的喊杀声,墙下巴人的歌声,顿时全都充斥在阳关上,共同构筑出一曲残酷的乐章。
“杀敌···杀敌···”
此时,随着血腥味弥漫在空中,随着秦军将领的大吼,并身先士卒与巴人厮杀,秦军士卒在血腥与杀戮的刺激下,终于纷纷握住兵器,开始与眼前的敌人厮杀起来。
此刻秦军虽然士气大降,但毕竟是司马错训练多年的精锐之师,而巴人虽然士气高涨,奈何全都是凭借个人武勇在对秦军作战。
一时间,城墙上的双方各不相让,你来我往。一个又一个巴人倒下的同时,也带走了一个又一个秦人。
交战没多久,双方的鲜血便染红了城墙。
这一次的惨烈,远远超过了之前楚军接连五日的攻城。
只是,巴人虽勇,但是面对训练有素的秦人,付出了极大的代价,依然难以打开局面。
而秦人杀掉一个巴人,就有另一个巴人爬上城墙···
大战大半个时辰后,巴人在不惜代价的进攻下,终于在一小段城墙上站稳了脚跟。
···
“本将曾经听说,昔日武王伐纣,巴人随军作战,前歌后舞,商军为之所摄,纷纷阵前倒戈。原本本将还不信,以为这只是巴人的自鸣得意,但今日观巴人攻城,本将信了。”
楚军阵中,正在观看巴人攻城的司马翦,看到巴人一个冲锋,没有遇到多少阻碍,就直接杀上城墙,不由感慨道。
一旁的庄蹻点了点头,看着不断冲向阳关的巴人,虽然不知道他们的战斗力怎么样,但是在战场上放声高歌,的确显得气势高昂,很唬人。
“数千巴人一同在战场上高呼,的确十分震撼。若是有所准备也就罢了,但是人心不稳之际被打了一个措手不及,的确容易被打乱阵脚。”
庄蹻说着,然后无比遗憾的摇头道:“可惜,若是此次不是攻城,而且如同牧野之战那样两军对决,秦军突然遭遇这种打击,恐怕大军已经溃败了。”
司马翦同样遗憾的点了点头。
不久,司马翦猛然见巴人已经占据一小段城墙,立即大喜的大喝道:“秦军已经落入下风,传我将令,擂鼓,一鼓作气,今日攻克阳关。”
“诺。”
军令一下,楚军阵中再次响起一阵鼓声。
接着,一股楚军在庄蹻的指挥下,快速向阳关杀去。
阳关。
守将罗宏刚刚将一个巴人砍翻在地,便听到身侧的亲卫急道:“将军,楚军的援军杀过来了?”
罗宏一怔,快速向前走了两步,然后一剑将一个刚刚在墙头露头的巴人顶了下去,接着一抹脸上的血迹,向关外一看。
果然,楚军阵中已经杀出一支军队前来支援巴人了。
此时,罗宏向左右一望,见士卒正与巴人杀得难解难分,秦人虽然训练有素,而且十分悍勇,奈何巴人悍不畏死,在城墙死战不退。甚至,巴人即便是死也要拉秦军士卒垫背,往往两个巴人倒下,就要拉上一个秦人上路。
见此,罗宏心中生出一种悲愤,什么时候秦军坚守险关,竟然打出一比二的战损。这不要说是以悍勇闻名的秦军,就是其他国家的军队,也不至于打出这么憋屈的防守战。
心里虽然难受,但身为守将的理智还是没有丧失。
“传令,让关城中准备的援军全都上城墙,准备死守阳关。”
“诺。”
“立即派人回江州求援!”
“诺。”
···
江州。
江州守曹旭得到阳关传来楚军中出现大量巴人的讯息后,立即下令在江州戒严,派出了更多的军队在城中巡视,以震慑巴人。此外,更是传讯水师诸将唐冀,让他小心军中巴人谋反。
结果,才刚刚将事情安排好,阳关又来一个信使。
“将军,阳关的罗宏将军特命我前来求援,巴人攻城甚急,我军损失惨重,罗将军已经让所有的军队都参与守城了。此时大战正急,罗将军请将军速派援军,否则阳关恐怕不保。”
曹旭一怔,心中惊疑不定。
阳关有五千秦军在驻守,之前楚军攻城五日,秦军的总伤亡都没有超过一千,今日巴人才攻城,算算时间今日战事才一个时辰不到,怎么罗宏就求援了呢?
想着,曹旭立即眼睛一瞪,死死的看着信使,难以置信道:“怎么回事,之前不是好好的吗,怎么今日这么快就守不住了?”
问着,曹旭脑海中闪过一丝灵光:“莫非巴人全都反了,不仅派人去援助楚人,而且还藏着一支大军在阳关之后,同时从两面夹击阳关?”
此话一出口,曹旭顿觉心脏被石头压着,压得他闯不过气来。
若是巴人真的全都反了,那么仅凭分散在整个巴国各地的五万秦军,恐怕首先要考虑的就不是救援阳关,而是如何自保。
敌军压境,外无援军,内部却全是叛徒,放眼看去,全是敌人。这种战根本没法打,哪怕孙吴在世,也会全军覆没。
哪怕是秦军还占据着城池,曹旭也没感到半分安全感。
这一瞬间,曹旭真的被自己吓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