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末,熊槐从函谷关外回到郢都,听取了屈原的汇报后,见国中无事,便安心休息起来,以等待景翠昭雎等人的归来。
次日上午,就在熊槐在宫中休息之时,一个侍者来到熊槐近前:“大王,左徒与刺史令求见。”
熊槐一怔,昨日回都之时,屈原已经向他汇报了国中的近况,怎么今日在他休息之时又来求见呢?
“请他们进来。”熊槐整了整衣服应道。
很快,屈原与陈轸来到殿中。
礼毕。
屈原拱手道:“大王,宋国重卿惠子刚刚来楚,已经被臣安排在郢都宾馆,正在等候大王召见。”
“来楚!?”熊槐一愣。
来楚与来访这是两个截然不同的意思。
若是来访,则表示惠子代表宋王而来,而来楚,则表示他只是代表自己而来。
在楚宋两国还处在交好之时,惠子身为宋国重卿宋王近臣,却只代表自己而来,这就意味非常了。
想着,熊槐将目光转向陈轸:“陈卿,寡人去函谷关会盟秦王这段时间,宋国可发生了什么大事?”
陈轸拱手应道:“回大王,臣正要向大王禀报,这段时间以来,宋国内部纷争愈演愈烈,田不礼与太子贞之间的矛盾激化。一个月多前,也就在公子安来访楚国后不久,宋将臧信的一个门客向宋王告发臧信在楚宋大战期间,私通楚国,出卖宋国的利益。
接着,宋王大怒,收回了臧信的兵权,将其软禁起来,并让田不礼彻查私通一事。结果,田不礼趁机在宋国之中掀起血雨腥风,接连对宋国的亲楚派大臣进行攻讦。先是以重卿惠盎私自调用国库钱财贿赂我楚国大夫左成为名,弹劾惠盎以公谋私,私通楚国。
惠子被宋王解除职位并软禁在府中后,田不礼开始在宋国清洗亲楚派大臣,以及宋太子贞的党羽。
结果,短短一月之内,截止秦楚两国讲和的消息传到宋国时,田不礼共弹劾了四十七位大臣,导致四十一位大臣被免职,二十三位大臣被杀,其中还有七位贵族被灭族,太子贞的党羽已经折损大半。”
说到这,陈轸露出心有余悸之色,摇头感叹道:“若不是宋国得知秦楚两国讲和的消息,恐怕太子贞的党羽已经田不礼清洗一空,就连太子贞也将凶多吉少。
宋国传来的消息,太子贞在田不礼清洗党羽之时,接连求见宋王,却遭到拒绝。其后,太子贞便一直闭门不出,直到昨日传来的消息,太子贞已经近两月未出府了。”
熊槐闻言倒吸一口冷气,怔怔地道:“宋王放任田不礼如此肆意妄为,难道就不怕太子贞被逼急了,铤而走险,直接反了吗?”
陈轸想了想,猜测道:“或许宋王早有准备吧。”
“好一个早有准备!”熊槐冷笑道:“宋王一听我楚国向燕国求援,燕国送来大量军资,肯定是以为我楚国坚持不下去了,是以想要与我楚国断绝关系吧。”
陈轸屈原二人闻言,全都默然。
宋王的行动很明显,就是针对的亲楚派大臣。
接着,熊槐沉吟了一下,开口道:“好在这次我楚国与秦国讲和及时,否则,宋王说不定就被齐魏两国说动,加入齐魏联盟一同攻打楚国。”
说着,又皱眉道:“不过,宋王虽然没有进行最后一步,但是宋国那边也不得不防,而且,田不礼这个家伙,一直待在宋国实在是一个祸患,得找个机会将他赶回齐国。”
陈轸拱手道:“大王,田不礼不难对付。这次他在宋国大肆残杀大臣,引得宋国内部人人自危,即便是宋国的亲齐派大臣,都不能直视他。所以,臣以为或许无需我楚国动手,田不礼就会被宋国驱逐。”
“或许吧。”熊槐叹了一口气:“只是宋国对我楚国的疏远,应该如何解决呢?”
陈轸二人沉默了一下,接着,屈原拱手道:“大王,如今宋王已经年过甲子,而太子贞却正值壮年,太子贞与宋王不同,不仅亲近我楚国,而且也没有宋王的大志。故而,臣以为我楚国只需保下太子贞,那么就可以保住宋国不彻底倒向齐国。”
熊槐想了想,在宋国亲楚派大臣实力大减后,好像也没有其他办法了。
“也罢,暂时就这样吧,全力保住太子贞的太子之位,若是事有不协,保证太子贞,让他来楚国避避风头,待宋王过后,再想办法帮助他即位。”
“唯”
屈原与陈轸对视一眼,同时叹了一口气。
宋国眼下的局面,太子贞能否保住太子之位,只在宋王一念之间。
顿了顿,熊槐对屈原道:“贤卿,有劳卿去见见惠子,让他好好休息一下,寡人明日再见他。”
“唯。”
次日。
因这次惠盎以私人的名义而来,熊槐只在一处偏殿接见了他,并让屈原相迎。
偏殿中。
熊槐坐在王位上,见屈原引导着惠盎走进来。
礼毕,熊槐见其面带疲惫,而且渐渐已显老态,不由大惊道:“惠子,这才短短几年未见,卿何以至此?”
惠盎见楚王连连打量自己,不由叹道:“主疑国怨,心力交瘁,以至于此。”
说着,惠盎仔细看了看楚王,见其依旧容光焕发,不禁笑道:“倒是大王,今日一见,二十多年前却如同昨日一般。”
熊槐闻言顿时想起昔日惠盎跟随惠施来到楚国的那段时间,如果不是惠施被楚国送到宋国,恐怕惠盎此刻已经是自己的老臣了。
接着,二人便说起当年的旧事来。
良久。
叙旧完毕,熊槐看着跟他叙旧良久的惠盎问道:“惠子,不知卿此次来楚,可有什么难处?只要卿开口,寡人必定鼎力相助。”
惠盎摇了摇头,拱手道:“大王,在下这次来楚,实则乃是才智不足,难以继续为宋王效力,故而念及往日之情,希望大王不以臣愚钝,能收留臣,让臣向大王一尽绵薄之力。”
熊槐一怔,随后心中大喜。
惠盎在宋国效力多年,亲眼目睹了宋国的种种变法,见证了宋国从一个不断衰弱的国家逐渐走向强盛,而且还在惠施死后主持宋国朝政多年。
如此一个精通变法治国的人,在楚国变法开始不久的时候来到楚国,这绝对是楚国之幸。
想着,熊槐大喜道:“惠子之来,寡人何其幸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