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九原本就是个宝,这一怀了孕更是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总之是有求必应的,摘星星摘月亮要哄她开心的。
二爷每日里变着法儿地哄她开心,夜里总趴在她膝上傻乐,柔声对着杨九的肚子一句一句地低喃着什么。
“隔着肚皮又听不着!”杨九的脾性越来越怪,看着二爷对未出生的孩儿满心期待竟然有些吃醋起来。
都说有了媳妇忘了娘。
分明是有了孩子忘了媳妇儿!
“父子同心,一定能听着。”二爷有些稚气地肯定着,看着杨九的肚子,温柔得不像话。
“就听不着!就听不着!”杨九嘟着嘴儿气鼓鼓的,一把推开了二爷,身子往后一趟抓着被子闷头睡起来。
“好啦。”二爷笑得气息都颤了起来,连忙往杨九身边躺下,拉下她的被褥,哄着:“闷坏了怎么办。”
真是个大傻子。
“哼!”
杨九别过头去不看他,嘟着嘴像个孩子重重地哼了一声。
这样的机会可不是时时都有的,想想从前还不是她屁颠屁颠儿地跟在人家身后,小心翼翼地哄着捧着,当个祖宗供着。
什么时候轮到她家爷来哄着她了?
就这时候!
二爷看了看她,忍不住笑了出来,扯扯杨九的衣袖,笑道:“真生气啊?”
要不然呢,逗你玩儿呢啊?
还不来哄着,想什么呢。
“哼!”杨九甩开了手,不理会他,径直自己睡到了床角儿去。
不知是嗓子干了还是进了灰,一下咳得不停,肩头一颤一颤的。
“轻点轻点儿!”二爷眉头一蹙,把杨九揽进怀里,仔细给她拍着背,生怕她咳得重伤了肚子,回头又该难受了。
看她好些,二爷就轻手轻脚地下了床给杨九倒了杯水,仔细吹了吹。
递到她嘴边儿,道:“喝了。”
杨九抿抿嘴,白了他一眼,乖乖喝了水;复而躺回被褥里。
二爷转手把杯放上了床头的矮几,半掀被褥躺了进去,把杨九抱进怀里。
女孩儿嘛,哄哄就好了。
尤其这有了身孕的女孩儿,就更像孩子了,阴晴不定更胜春日晴雨。
“辫儿哥。”杨九低声喊了句。
“咋了。”二爷紧接着回了句,似乎连话语里都是笑意。
“你不生气吗?”她问。
“啊?”二爷觉着好笑,揉揉她脑袋,问着:“气什么啊?”
杨九仰起头看了他一眼,像是觉得理亏,但开口说起话又莫名带了些理直气壮。道:“我这么闹腾…”
“你还知道自个儿闹腾啊。”二爷笑道,看杨九一抬头就要瞪他,赶忙又把她给抱紧了。再便柔声道:“从前你不也这么照顾我呢吗。”
这话说的一点不假,从前杨九远上西北陪着他的事儿,不止这辈子,下辈子,他这生生世世都忘不了。
那时候杨九说过,她哪都不去,就留在他身边儿。
够了。
“哼~”这一回,她没有生气,多的是女儿家撒娇般的语气。
这都嫁人了,再如何也该是少妇一般的人,再过几个月就要做娘亲了。按着道理也不能说像个女孩儿姑娘什么的,可咱爷们愿意宠着啊,多好,当一辈子的姑娘。
“你还记着我的好呢啊!”
杨九嘟囔着,要不是怀孕也没见平日里他多殷勤。
“傻子。”二爷笑着,陪着杨九真是每日都乐得不行了。
“我从前可好说话了,哪儿还会和你是小性子。”二爷厚颜无耻道,把自个儿从前得小脾气全给赖干净了。
“是是是,您可好说话了。”杨九窝在他怀里翻白眼,气着:“您也就两个不行,这也不行、那也不行。”
可数你云二爷最好说话了。
二爷仍旧笑着,神色忽地有些空,像是想起了从前在养伤那会儿。
没事儿就逗着九馕玩儿。
他渴了,杨九倒杯水;他说烫了,杨九转头又去加了些凉的,他又嫌弃凉了,怎么着都不行。
他就看着杨九来来回回地忙活着。
师兄弟用笑话杨九,说她傻,还问她恼不恼?臭小子个个儿都是坏心眼,串缀着让杨九好好欺负他。
杨九说:没事儿,他改不了,我改。
他一直都记得。
他云长弓最落魄,最低谷,受尽非议与流言蜚语得猜测时,只有杨九,不顾一切地站在他身边儿。
那个陪着他走出低谷的人,他自然执手共赏繁华。
“以后换你说不行。”二爷道,温柔里满是情深的郑重。
以后我改,你随心。
“辫儿哥。”杨九的声音变得有些浓,埋在他胸口。
“不要去听那些不好的话。”二爷轻柔地拍着她的腰背,正色道:“你很好。”
盛京挑一家姑娘,都比她好看又温柔,所谓才貌双全,她是一样都没有。
但是,辫儿哥喜欢。
这一点,胜过万千。
“真的吗?”杨九声音低低的,有些不自信。
“当然。”二爷一本正经地点了点头,说:“当年除了你,没人敢去西北找我。”
那些人不会在看到我昏迷在床仍旧陪伴在侧,那些人不会在知道我双腿残废之后还愿意嫁给我,那些人不会。
“那你是因为我去西北找你,才对我这么好吗。”她从来没有问过这个问题,但心里清楚得很,辫儿哥重情义,把这事儿看得很重很重。
“想什么呢!”二爷都被她给气笑了,这难得两人正经聊两句不带玩闹的,怎么就想歪了天去了!
“你个大傻子!”二爷支起身子,抬手重重在杨九脑门儿上弹了一下,道:“忘了什么时候定的亲了是吧!”
追了那么长时间,还被骗了说和冯哥有婚约,想想都想抽她一顿,好好教训这个小调皮鬼!定了亲事两年多后,原本就该要成亲的,结果又偏偏去了西北。
往事不提。
但这年月可不能忘了啊,分明是出征前就定了亲的,怎么就变成因为她去西北才对她好的?
这都哪跟哪啊!
二爷咬牙气恼着,一片心意到让她给想成这样了。一定是外头风言风语太多,这傻子给听进去了。
当年也有人说,他只是不痛不痒地训斥了两句:两口子的话管得着吗!
如今看看真是心慈手软了,真该好好收拾收拾那些嘴碎的人!
当初默默无名不见他们关心爱护,当初西北出事没见他们义正言辞,当初身残腿废不见他们舍身相伴。
如今功成名就了,一下冒出了这么些个热心人来安排起他的家事了?
废去手脚,挖了眼珠子,好好教教这些人什么叫“配得上”。
看爷们这脸色不好,眼里阴郁越来越重,杨九就知道他生气了。
这气还不小。
杨九抿抿唇,抬手抱住了二爷腰际,把他带回了被褥里。
“没听过一孕傻三年的老话啊…”她委屈着,也不是故意忘了定亲的年儿,只是心头一烦闷就不高兴了呗。
二爷鼻息里叹了一气儿,不再多说,只是抱着杨九。
睡吧,天亮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