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筱雨很乖很听话地躺在重症监护室里的病床上。这里很安静,除了一台与她身体连接着的仪器,除了她,就只有穿着消毒外套的杨辉了。
医生说她的危险期还没过,如果能捱过二十四个小时不出现并发症就不会有生命危险。但是她的头部经过猛烈的撞击,产生了脑震荡,什么时候能醒过来还是未知数。最坏的结果就是植物人了。还有就是她的右脸,划伤的痕迹太深,即使好了以后恐怕也是毁容了。
毁容就毁容吧,有什么关系呢?只要她还活着,哪怕一辈子不醒来,他也愿意这样守护着。
医生要杨辉多点和程筱雨说说话,相信那样对她的恢复会有一定的帮助。但是最终能不能醒过来还完全得靠她个人的意志力和求生存的能力了。
杨辉坐在程筱雨身边,她苍白无血色的脸上木然的表情让他频临崩溃的边缘,几乎是万念俱灰。他抓住她那一只没输液的手紧紧地贴在自己的脸上、唇上。雪白的床单、雪白的被套映着她被雪白的纱布裹着的雪白的脸……她脆弱得就像一朵小小的蒲公英,只要风儿轻轻一吹,她就会从此魂游天涯了。
筱雨……念及她曾经的笑脸,念及她为他奔忙匆促的身影,念及他们走过,曾经共同度过的那一些所有的往事……泪,一滴、一滴,顺着脸颊;顺着程筱雨的手腕缓缓的滴落。
她仿佛又变成了那个,儿时总是躲在他身后,牵着他衣角的那个小小的,胆怯的,弱不禁风的小女孩。那么需要他,依靠着他。他怎么能让她一个人孤单、悲凄的离去?
“筱雨,我们又可以在一起了,你高兴吗?”杨辉重重的吸了一下鼻子,努力地对她,对自己微笑。清了下嗓子继续说,“你知道吗?筱雨,你吓死我了!我以为你会……以为你会那么狠心就离我而去。你好傻好傻!你好傻你知道?你怎么可以用自己的生命去为我挡这一个劫难?我不值得你这样为我,你知道吗?我什么也不能给你,我,我什么也给不了你……你让我觉得我,我好自私,好自私……”
他再也说不下去了,伤痛堵住了他的胸口,堵住了他的喉腔,他哽咽着无法成言。泪,像滂沱大雨,把他狠狠地浇了个透。心,如同浸泡在三九天的河水中,灵魂一点一点的飞走。
程筱雨依然像一个睡公主,哦不。应该是像一个了无生气的布娃娃一样,静静地躺着,不闻世间的喜,不听世上的悲。不再眷顾世上的情和爱,不再管世间的恩和怨。
杨辉看着这样的一个她心如刀割……是自己害了她!他知道如果没有程筱雨,死的本来应该是他!而对于他丧失理智的疯狂,最好的、唯一的解释就是杨老伯曾经对他的暗示——这一场灾难是曾观晴为自己而来!
虽然曾观晴现在的一切都无法有一个合理的解释,但这世上不是什么都可以得到一个合理的解释的。“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杨辉终于深刻地体会到这句话里藏着多少的沉重和辛酸!如果当初自己能坦然地面对观晴,事情是否不会走到今天这样的结果?
观晴——孩子!
想起观晴,杨辉心里除了深深的负罪感外,已没有爱、没有恨,她淡得就像前世的影子……原来失去了爱的感情竟空洞得如此的苍白!当然也没有了怕、没有了惧,当心中的疑惑和惊恐找到了根源,他知道注定的宿命谁也逃不掉。他清楚观晴心中的爱,所以他愧疚!他明白观晴心中的恨,所以他已坦然……侥幸的逃脱只会连累身边最爱自己的人,如同现在躺着的筱雨……
而孩子,那个还不具有实际形体的孩子,更是让他无从感受起……当初的欣喜若狂,只因为那小小的生命是他和观晴的爱情的见证;只因为那小小的生命是他和观晴的爱情的结晶!只因为那小小的生命是他和观晴的那一个家最圆满的结局。可是当他期望的家园在现实里崩塌,那小小的生命的存在见证的又将是什么呢?难不成又像自己的童年一样,见证的只是一段苦痛和伤害吗?
难道真的是自己冷血无情吗?真的是自己邪恶无良吗?真的是自己始乱终弃吗?真的是……该遭的报应吗?杨辉觉得自己都快要崩溃了。
“筱雨,筱雨。我是不是真的这么可恶?我是不是真的应该下地狱?你回答我好吗?你告诉我我应该怎么做?你告诉我怎么才可以弥补这一切的错?一想到没有你的日子,我心里就空落落的难受。你是这世上我唯一的亲人了,如果连你都不要我了,我该怎么办啊?”杨辉的手轻轻的抚过程筱雨的眉毛、眼睛、脸颊……忽然之间,他看到了自己手上的绿玉珠串儿。心里灵犀一动:对了,把它给筱雨带上!如果它真的具有一种“神力”,希望它可以为自己挽留筱雨的生命。希望它可以让筱雨化险为夷。
“玉儿,你要灵灵性性,你要帮我保佑筱雨快快的好起来。保佑她健健康康。我已经没有什么人可以依靠了,一切就只能拜托你了!”杨辉把绿玉珠串儿捧着手心里念念叨叨了一番后,郑重其事的给筱雨带上:“筱雨,你一定要快快的醒过来,莫辜负了我。莫辜负了它。莫辜负了我们的爱啊!”
绿玉珠串儿静静地环在程筱雨的手腕上,静静地幻化着莹绿色的光。似生命的源泉注入了爱的能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