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伐明(十六)

“我与契力将军见明军阵脚大乱,便以飞骑追击敌营的将军,万骑四处游骑射箭。明军骑兵不多,加之裹在步兵阵内,无法发挥效用。那明军将军们还想带兵返回城内,却被咱们追杀的不能*近城边。飞骑与万骑从早上冲杀到晚,一直追杀了数十里路。直杀的尸横遍野,统兵大将多半战死。那诚意伯刘孔昭,便是被黑齿常之将军亲手射死。待杀到傍晚时分,万骑的箭矢大半用尽,飞骑将士的马刀也多半成了断刃,明军一个没有逃出。除了四万多降卒,其余尽数被杀。”

这骑兵冲杀步兵,乃是冷兵器时代最恐怖的战法。张伟交待给飞骑并万骑的战法,便是当年蒙古骑兵用来征服欧亚的最佳打法,以弓骑兵扰乱敌阵脚,掩护重骑冲击,待敌兵溃败没有了阵形,则以重骑配合弓骑追杀。在出现大炮机枪之前,蒙古骑兵便是以这样的战法以两万骑兵一直打到波兰。

与汉军飞骑并万骑对抗的十一万明军,多半都是从外地调来的客兵,原本就是些老弱残卒,多无战力。再加上几省几十个州府卫所调集而来,没有在一起配合做战,亦没有统一的调派指挥,更没有什么新进的编制。士无战心再加上武器和身体素质,军队编制的落后,一战即溃,而没有基层士官等优秀的职业军官收拢军心,竟至一溃而不可收拾。飞骑都是精选的壮汉,张伟又有意要培养出一支优秀的重装骑兵,是以这些骑士长年累月的习武骑马,再加上万骑射手可怖的射术,这样一支军队追杀那些将手中兵器都丢掉的溃兵,当真是如同砍瓜切菜一般,完完就是一场单方面的屠杀。若不是城内战事已成定局,张伟惦记城东战场,特命人前去查看传喻,并张瑞及契力何必不得杀害降卒,只怕连四万多明军的性命亦是留不下来。

虽没有身临战阵,张伟听得张瑞等人说完,却亦如同亲眼看到一般。原想到这些明军亦是大汉子民,这么莫名其妙的死在南京城外,思之令人感伤。转念一想,南明历史上几次著名的屠城,充当急先锋和抢掠屠杀最凶的,不是满兵,反而就是这些驻防南方的明军。比如高杰的手下李成栋部,在高杰被杀后屠城泄恨,弘光朝没有为难他,仍令其驻防江北。因清兵攻来,他率部降清,为了在新方子面前表现忠心,就抢先攻入扬州城内,参与屠城又最肯卖力。此后屠江南,攻两广,屡次的大屠大抢,都是由李部并左部的南明军队最为凶残。明末农民战争,农民军过后如梳,而随后追剿而来的明军如篦,百姓不畏贼兵,而畏官兵。

想到此处,不免又将那不忍之心收起几分。向张瑞等人吩咐道:“几万降卒中多半还有将官隐藏,好生搜寻出来。对那些兵痞之类,则剔出军外,有罪者,着有司惩办。健壮者欲当兵的,可充为南京厢军,不愿当兵者,待南方各省攻下,再行发遣。

说话间带着诸人又步出宗人府外,在工、礼、户、吏等部略转几圈,便回那兵部衙门暂歇。

待到半夜时分,已有人将那应天府巡抚郑瑄押送而来。原本这郑煊欲死节而全令名,却见那些朝廷要员纷纷外逃,他转念一想,便亦化装成百姓,逃至亲友家中躲藏。原本一时也找不到他,却因张伟亲口吩咐,要寻他来,汉军在巡抚衙门及郑府家中寻之不得,连续拷问了郑府家人和郑瑄亲随,这才将他下落打听出来。汉军迅即冲至那郑煊藏身之所,将这位三品大员从被窝里拖将出来,不顾他连声抗议,就这么将身着中衣的郑大人押解至张伟宿处。

张伟原本就要安歇,听得外面吵闹,方知是汉军将郑煊押解而来。急忙倒履出门,就在房前阶上相候。只见那郑煊披头散发,身着中衣,光着双脚被几个龙武卫的粗汉拖拽而来。那郑煊不知原故,只道是汉军要拿他开刀,虽努力要保持气节,却也不知道是冷还是怕,两手两脚一直抖个不住。因见押解他的汉军士兵将他放开,又见有一人披着夹衫,手持书卷的,正在盯着自已打量。他天启天年中了进士,这些年来少年得志,一中进士便被授了户部主事,后又到浙江嘉兴任知府,现下又是从三品的应天巡抚,见过的大人物当真是车载斗量。此时见了张伟模样,便知眼前此人必定是颐指气使,发号施令的人物,心中一面忖度,一面向张伟开口道:“这位大人,士可杀而不可辱。贵官若是要杀,便在当场将郑某砍了头就是,何苦如此折辱,将郑某弄的如此狼狈,不成体统!”

他虽是中气不足,到也是慷慨敢言。这一番话说来到也气壮,因见张伟不做声,便又道:“响午在藏身之所,见了汉军榜文,说道是秋毫无犯,无论官民,只需安坐家中,汉军并不为难。却不料这一队兵士如狼似虎,直入民宅,明火执仗,惊扰百姓,请问这位大人,这些人该当何罪?”

张伟初时睡意朦胧,此时被他这么大声一说,打了一个激灵,突地一笑,向身边侍卫喝道:“快,给郑大人寻件衣服来!”

又骂那几个龙武兵士道:“谁带你们办的差?哪有这样子请客人的,奄!”

他没有说过是“请来”还是逮来,执行命令的都尉哪里知道其中关节?此时见张伟大声斥责,原本还想过个露个小脸,让大将军夸赞几句,此时亦是吓的溜之大吉,不敢露面。只那几个军士灰头土脸,被张伟着实训斥了几句,直到那郑瑄被张伟侍从带去更衣,方听得张伟笑道:“这差事你们办的原是不错,只是客人有些难堪,我发作你们几句,莫要难过,都去吧。”

见郑瑄自偏厅出来,已然是衣着整齐,他此时四十余岁年纪,平素里最重仪容,适才大大的丢脸一番,当真是气愤非常。此时换上了衣衫,已是神态自若,行将过来,向张伟略一躬身,道:“下官给宁南候,龙虎将军见礼了。”

又笑道:“大人不知道为何如此看重下官,竟至深夜召见。且又衣不遮体,倒令下官颇觉罪过。”

张伟听他语气,便知此人当官的心正热,果如史书中所记,并不是那种一心为国死节的呆书生。

因将手一让,笑道:“奉汉兄,请进!我在外面呆的久了,现在的天气白天热,夜间冷,也委实受不得了。”

两个先后入内,分了宾主入座,张伟又令人奉茶,闹腾了半响,方向那郑煊笑道:“奉汉兄,你的《昨非庵日纂》写到多少卷啦?弟一直拜读不缀,对兄之大才,当真是佩服的紧!”

那郑煊听了大喜,这《昨非庵日纂》是他的读书笔记,从历代正史、诗文集、野史、杂记等书中分门别类采集而成,郑煊曾自况道:“此书使我知昨日之非。”

这书在当时到不甚出名,令郑煊颇是郁闷,谁料在刻版印涮传入日本后竟受到商界的欢迎,直至四百年后,仍是日本商界精英的必读之书。

“志华兄,想不到你竟知道拙作,这当真令人汗颜。这书我现下方写到第七卷,若是兄有兴趣,待我回府之后,便令下人送抄本过来,请志华兄赏阅。”

张伟称他字号,他便也老实不客气的以字相称,若不是欣喜之下,竟忘了自身还是俘虏,眼前这位是起兵造反的逆贼,又怎会如此?

因知他清贫,写书本是劳神费力的事,他身为三品大员,为官清廉,一芥不取,生活清苦,妻子穿戴仍荆钗布裙。是以写书几卷,竟无钱刊印。张伟又想起这人在书中曾写到:“余为三品堂卿,几六年矣,萱帷布衾,制自微时。间欲更葺,亦不易措。”其清贫自守如此,到也令人佩服。何况他除了清廉之外,亦很有才干,在巡抚任上兴修水利,大办教育,很得南京百姓爱戴。张伟就是念及于此,才唯恐他在城破之日身死,急忙令人寻了他来。

“奉汉兄,不必送抄本来。待我明日吩咐下人,令人把你的书送到书局,命人雕版印涮。刊行于世,令兄之文才昭显于世,不令这本好书埋没无闻,如此可好?”

郑煊原本笑容可掬,此时听得张伟这番话,到是霍然变色,冷笑道:“志华兄好意心领。此时敌我之势已成,我不能受阁下的恩惠。二则,若是我一心要出书,在巡抚任上,请何人出之不成?又何必要志华兄你破费!”

张伟声色不动,只淡然道:“我在台湾行事便是如此。凡是有益学问,皆是由官家出钱。漫说台湾念书是不要钱的,就是有学者著述出来,刻书成印,都是由台湾官府掏钱,奉汉兄到也不必误会。”

台湾行事确是如此,张伟到也不是随口胡说。那郑瑄甚重学问一事,却如何不知晓?当下叹一口气,道:“大人在台湾治理的甚好,我原说阁下是大明第一等的名臣,忠臣。将来必定可流芳百世,谁料大人贪欲不足,竟欲贪图九鼎,此当真非人臣所应为。”

“我乃建文后人,流落南洋,改姓为张!君若不姓,有玉碟宗谱为信。”

郑煊噗嗤一笑,正色道:“建文皇帝在天启年间便回到北京,为老僧居于佛寺之中。天启爷专门请了当年宫中的小太监前去探视,道是建文皇帝无疑。后来英宗皇帝恩养于他,安然渡了晚年。建文皇帝流落南洋一说,终究只是乡野传言,不足为士大夫挂齿。”

张伟亦是一笑,道:“这是给士大夫的遮羞布罢了。不过,乡野小民最爱听谣言妖说。建文蒙难一事又很是被人同情,我此刻就是托言,到底还是有些做用。士大夫中,也会有人半信半疑。”

他并不狡辩,而是直言认帐了事,到令郑瑄意外,因笑道:“大人到是光明磊落,并不坚持。”

“响鼓不用重擂。奉汉兄是聪明人,现下的大局看的清楚,要不然也会避居民舍,静以待变了。此时请你出来,可能是早了一些,不过究竟与大局有益,请奉汉兄切勿推辞。”

说罢,两只眼睛直视郑瑄,虽是做胸有成竹状,却也是不禁心中打鼓。收服郑瑄这样官声极好,地位又颇高的大员,对整个江南局势有极大的助力。此时虽知郑瑄不是那种死节的忠臣,却也知道他品格不俗,能力非凡,并不容易收服。只是此人有个好处,唯以百姓为念,而不是一心对皇帝忠心。明朝末年,朝廷无饷,江南是财赋重地,朝廷搜括越来越重,百姓负担日是重。有江阴武生李琎,建议搜刮江南富裕人家财力以充军饷,受到朝中贵戚的极力反对,崇祯亦留中不发,不做处置,郑瑄当即引退回乡,以示对皇帝的抗议。是以张伟要收拾民心,招用明朝大臣,便第一个寻了这郑瑄来,对他当真是寄以厚望。

却见那郑瑄沉吟道:“南京一下,大人后手如何?”

“取武昌,襄阳,彻底隔断南北。南面有我的偏师,一万五千汉军,直攻广东,由广东入湖南可也,入福建亦可。待此地汉军主力攻下湖北,则回师入江西、湖南,与偏师合军。至于浙江与整个南直隶,昨日一战,已然全然无兵。我只需派几千兵马,便可荡平南直隶与浙江。待湖北湖南的汉军与广东汉军会合,则南方全定矣。”

“大人打下这些地盘,将如何治理?”

张伟说的口干,起身命人换了热茶,啜饮一口,方向他笑道:“降官照原职委用,若死或逃,则以副职委用。若实在无官可用,方由台湾调来官吏上任治理。江南赋重,尤以松江最重,待这些地方平定,则宣布减免今年的赋税。不但是三饷加派不收分文,就是原本的国家正赋,亦是一文不收。”

见郑瑄若有所思,张伟忙道:“原本官员俸禄极低,就指着收赋税时捞上一笔,又或是加收火耗充为已用,这是万万不成!我虽宽容,有两种人却要大办,一为阉党,二为贪官,此二种人为国蠹,容不得!就是杀了他们,对大局也是无碍的。至于官员俸禄,则由我来想法帖补,比之原俸,提高十倍任用。原本一个知县一年不过二十几两银子,做的了什么?现在发两百两,若还是贪,那也别怪我无情。”

第72章 法度(一)第61章 伐明(十四)第63章 倭乱(十一)第63章 倭乱(四)第73章 南洋(四)第50章 和谈(二)第46章 制约(上)第55章 偷袭(十二)第60章 鼎革(十)第55章 偷袭(二)第49章 镇倭(九)第15章 卧龙(上)第61章 伐明(四)第31章 立威(下)第45章 设县(下)第59章 爪哇(一)第48章 灭郑(七)第14章 情动(上)第59章 爪哇(一)第65章 治平(十二)第22章 新竹(上)第27章 协议(下)第47章 辽东(八)第33章 利炮(下)第40章 出兵(上)第43章 攻城(下)第61章 伐明(三)第53章 造反(二)第36章 崇祯(上)第72章 法度(三)第67章 激战(三)第47章 辽东(七)第57章 试探(四)第70章 决战(九)第64章 关宁(一)第61章 伐明(七)第7章 机遇(下)第65章 治平(六)第58章 吕宋(五)第7章 机遇(上)第68章 灭明(一)第59章 爪哇(五)第26章 乱局(上)第63章 倭乱(十)第51章 骑射(二)第53章 造反(一)第66章 北伐(七)第49章 镇倭(八)第12章 安身(下)第49章 镇倭(六)第73章 南洋(二)第29章 官学(中)第57章 试探(五)第38章 归附(下)第70章 决战(十四)第69章 相峙(三)第39章 贿赂(上)第61章 伐明(十二)第28章 保甲(中)第59章 爪哇(六)第61章 伐明(十五)第47章 辽东(一)第60章 鼎革(二十八)第10章 赴台(下)第66章 北伐(二)第70章 决战(十二)第73章 南洋(八)第66章 北伐(七)第68章 灭明(五)第39章 贿赂(上)第66章 北伐(七)第58章 吕宋(五)第39章 贿赂(上)第68章 灭明(一)第23章 阅兵(上)第7章 机遇(上)第59章 爪哇(八)第50章 和谈(三)第72章 法度(三)第61章 伐明(七)第9章 争拗(下)第66章 北伐(八)第61章 伐明(六)第60章 鼎革(九)第55章 偷袭(十一)第67章 激战(十一)第39章 贿赂(下)第50章 和谈(三)第64章 关宁(四)第69章 相峙(二)第35章 兵制(下)第38章 归附(上)第12章 安身(上)第47章 辽东(五)第28章 保甲(下)第42章 围城(中)第66章 北伐(五)第56章 返台(一)第67章 激战(七)第47章 辽东(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