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彻换过了衣服侧头问苏一道:“今日谁陪着皇后?”
苏一老实答道:“上午天后和三皇子在六角亭赏玩,后冠军侯和大将军前来拜谒,天后午膳宴请了二位,司马夫人和博望侯夫人作陪。下午是博望侯和夫人陪天后去猎场观战,天后今日甚喜。”
刘彻听罢常舒了一口气,眼眸一转坐下道:“去吩咐,朕明日不去猎场,要带三皇子练习骑射。”
“喏。”
苏一刚要转身出去传命,刘彻忽然又喊住他道:“知会堂邑侯,明日隆虑长公主和隆虑侯也来侍驾。”
“喏。”苏一这才拢袖小碎步匆匆走了。
刘彻心下一松靠在了曲木倚靠上,双目微闭,薄唇勾起一点弧度。
在汉宫时,陈娇几乎是从来不见刘彻的,无论是他的探视还是小型宴会,只要是刘彻现身的地方,陈娇一律谢绝前去。那时她身染沉珂,刘彻心中亦有愧疚,确实不好说什么,现如今上林围猎,他自然要给自己创造机会。
猎场骑射难免磕碰,凭陈娇现在对刘麟的重视,刘彻猜想她一定会到场,如果善于察言观色的隆虑侯和爱说笑的隆虑长公主也在,人前陈娇就很难将他拒于千里之外。见面三分情,慢慢下来她总不至于一直对他冷若冰霜,他们关系的恢复不拘长短,慢慢来便是。
可惜刘彻这一次真的打错了主意,第二日清晨他一身骑装兴冲冲来到马场时,大寒带着几名侍女早已恭候。
“陛下长乐未央,奴婢带三皇子前来。”大汉规矩的行了蹲身礼。她身旁因为早起还有些迷蒙的小刘麟扬起小脸喊了一声:“父皇。”
刘彻见只有大寒前来话心中就有些不快,但见刘麟喊他也只好放一放那些不快,抱起儿子笑道:“麟儿今年七岁了,往后也该早起习武骑射了,瞧你还没醒呢。”
刘麟揉揉眼睛嘟起小嘴道:“父皇,我在宫里起的可早了,在这边睡不着才困的。”
“为何睡不着?”刘彻目光一闪带着不悦和危险看向身边刘麟带来的侍女。
刘麟抱着他的脖子在他耳边道:“我想睡营地,可以吗?我昨日听小霍哥说他行猎从不住宫室,我也是男人嘛,我想睡营地。”
刘彻笑道:“你这么小怎么睡营地?”
刘麟向来乖巧不想刘麒那样胡搅蛮缠,听父亲这语气似乎是反对他住在上林围场,低下头就不说话了。
刘彻拍拍儿子,看他低头不语又问:“怎么了麟儿?”
“这里是猎场啊,我不想总和她们在一起。”刘麟小声哼哼着说。
刘彻看儿子余光瞟向身后那一堆教习嬷嬷和侍女,显然也明白了“她们”是指谁。
刘麒去世后,陈娇对刘麟分外爱惜,不敢出半点差池,是以他的身边总是仆妇成群宫人环绕。刘麟懂事晓得这是母亲担心特意安排,可他毕竟是一个男孩子,日渐长大就感觉这些萦绕身边的侍女教习让他束手束脚,这两天再见围猎的诸位年轻卫尉将军无一不是马上纵横骑射恣意,他这个年纪自然就会心生向往,两相对比便开始越发厌倦了嬷嬷侍女们苦苦哀求的言语:“三皇子不可,三皇子小心。”
皇子长于绮罗脂粉之间确实不是好事,帝国的继承人若是沉湎声色消沉意志便是他最不愿见到的,这一点刘彻最为清楚。
他旋即问大寒道:“三皇子今日骑射,难免摔打,皇后何事不来?”
大寒恭敬答道:“天后说男子骑射摔打难免,三皇子当得起。”
“既如此,又何必日日让这些下人跟随三皇子。”刘彻道,“回去告诉皇后,三皇子身边这些人该裁的裁去,朕会在列侯宗亲中另选年纪适中的文武佼佼者陪侍三皇子。”
吩咐完便对刘麟说:“麟儿,若你今日骑射学得好,父皇就让你晚上住在朕的王帐,如何?”
“真的吗?!”刘麟一下来了精神,挣脱刘彻的怀抱跳下来高兴道,“父皇快来,之前师傅教我骑马,我骑得可好了。”
晚间上林温宁宫里,陈娇正在等刘麟用晚膳,听了大寒回来转达的圣意,不觉就蹙起了眉心。
“你说三皇子今晚要在猎场营地过夜?”
“是,陛下已经应允让三皇子住在天子王帐。”大寒回答。
陈娇倏然一拍案几怒道:“上林猎场山高林密,夜间风寒袭帐,一个小孩子怎么住得?!你去告诉天子,削减三皇子的宫人本宫自会打理但让三皇子住在上林猎场万万不能!去把三皇子接回来!”
大寒领命匆匆派人去围场接三皇子,此时刘彻正在帐中带着刘麟小宴近臣,卫青、张骞和李广、霍去病、东方朔、司马相如等人都在其中,大寒请求拜见天子时破虏侯李广的长孙李凌正在舞剑助兴,行中气氛豪放热烈,小刘麟坐在刘彻身前非常高兴。
“三皇子在这里很好,让她回复皇后三皇子在林地住一夜无碍。”刘彻看一眼高兴的儿子,淡淡对附耳禀报的内侍说。
半个时辰后刘彻这边宴已入尾,大部分将军猎场驰骋,酒喝多了就有些乏累,退席之后席间只乘卫青、司马相如几人听张骞讲些西域见闻。刘麟毕竟是个孩子,练习了一天骑马射箭困了,已经让曹小北陪着去刘彻的寝帐里睡下。
“启禀陛下,博望侯夫人求见。”来着不再是宫中侍女,换做诸侯夫人,内侍便正经入内通报。
赵无心入内后先行大礼,而后不卑不亢的向刘彻道:“臣妾奉天后之命前来接回三皇子回宫休息,更深露重天后担心三皇子安全,请陛下见天后之谅。”
刘彻今晚喝了酒,听到赵无心的话放下酒樽,瑞凤眸虚眯成线,眸光透着烦躁与冷锐。
“什么意思?”刘彻的语气里满是冷讽,“朕不是已经让人回复了皇后吗,你又来做什么?”
方才还高谈阔论的张骞见天子看着自己的亲自变脸还有点蒙,一时都没清楚是什么情况。
赵无心仍旧面无表情,低头淡声道:“臣妾来接三皇子回去,天后担心……”
“有什么好担心的!”刘彻忽然起身砸碎了酒尊大怒道,“朕这里又不是虎狼之穴!她怕朕吃了自己的儿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