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到命令自己解散部队,入京领罪的诏书之后,董越不屑地笑了笑,顺手将这份诏书用力扯得不成样子,然后挥手下令,让士卒们把朝廷的使者绑了砍头,以告慰太师,也是他董中郎将的恩主。
随后,这支驻守渑池的西凉军精锐开始召集分散出去的士卒,厉兵秣马,准备进攻长安,找皇帝和王允讨个说法。
可是还没等董越把部队整理完毕,他就听说了段煨和胡轸怂了,带着华阴的部队投降了朝廷的消息,这一下董越心里就打起了鼓。
若是凉州军上下齐心,同仇敌忾,区区一个朝廷自然是不在他们眼中,可现在段煨站到了朝廷那边,凉州军的兵力顿时少了三成,此消彼长,就算董越不怎么会算学,他也知道,己方损失的力量是两个三成。
这还怎么打?
“你们继续收拢人马,积攒粮草,我要去安邑一趟。”思来想去,董越决定跟另外一个中郎将牛辅商量商量,他将自己军营中的事务安顿好之后,便带着百余名骑兵向北渡过黄河,去安邑找牛辅去了。
牛辅的部队屯扎在黄河北面的河东郡,在三辅废弃多年,土地和产业远不如前汉时期兴盛的大环境下,这里的诸多世家豪强依仗着同时毗邻长安和洛阳的优势,反倒聚拢了许多财富。
当然,如今牛辅大爷来了,那些世家豪强还是得老老实实地上供,把他麾下的部队养得饱饱的,根本用不着像其他人那样,把兵力撒出去在各地就食,日子算是过得最滋润的。
“这个牛辅打仗不行,搞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倒是在行,真不知道太师怎么会把女儿许给了他。”远远看着牛辅大营中飘飘洒洒,像是云彩落到地上一般的白色旗帜,听着震耳欲聋的哭号声,董越不禁鼻孔出气,冷冷哼了一声。
如今大难临头,他还有心思给老丈人哭丧,真是分不清轻重缓急!
不管怎么说,董卓都是董越的恩主,还是他八竿子勉勉强强能打到的亲戚,来都来了,董越也得做足样子,他在满身缟素的牛辅带领下,也在脑袋上扎了一根白布条,对着木头雕成的董卓遗体拜了几拜,假模假样地挤了几滴眼泪。
严格说起来,牛辅这个人做事还是挺上心的,把木头雕成的董卓遗体弄得跟真人差不了多少,都是一样的肥头大耳,都是一样的高大魁梧,甚至连那个硕大无比的肚子都精准还原了,这么粗的木料现在在河东一带很罕见,董越都不知道他究竟是从哪里找来的。
这牛辅真是世间的奇男子啊!
董越心中颇为无奈地想着。
一番礼仪过后,这两人终于回到了中军大帐之中,开始谈论正事,其实不用多说,在看到牛辅这边的气氛,以及忙忙碌碌,往来搬运各种物资的军士之后,董越就知道,这家伙也是决心要打一场的。
其他人能跑,能投降,唯独牛辅不行,毕竟朝廷说了,要诛灭逆贼董卓三族,他这个女婿是怎么都脱不了干系的。
再说了,牛辅的结发妻子董氏可是个悍勇无比的性格,发脾气的时候即便是她那个老爹都要退避三舍,如今董卓死了,听说尸体还被晾在长安街头当路灯,按照董氏的脾气,就算牛辅和她自己的命不要了,也得给自己老爹报仇。
“我等都是太师从草莽中提拔起来的,恩情如山,不得不报。”在董越说明来意之后,牛辅慨然说道:“如今段煨变节,凉州军就只剩下你我二人的部队了,我们一定要齐心协力,杀回长安!”
董越满意地点点头,忽然他发现营帐内似乎少了几个重量级人物,便开口询问道:“李傕郭汜他们呢?”
凉州军除了董卓,地位最高的是四大中郎将,但他们自己心中也清楚,自己只不过是因为资历老,或是与董卓沾亲带故,才能爬到这样的位置。
军中真正能打的,还是李傕、郭汜、樊稠、张济、李蒙、王方这些校尉。
其中李傕、郭汜和张济这三员虎将是最擅长统领骑兵的,他们和部众被分在牛辅麾下,也使得牛辅拥有凉州军中最强的战力。
如今大战在即,这两个人却没在,一路上见到的部队也不多,着实让董越有些奇怪。
“他们去讨伐朱儁了,据说是大获全胜,很快就能回来。”牛辅不以为意地说着,“我们先做好准备,等到李傕等人回来,就即刻发兵西向,进攻长安!”
董卓在动身去长安的时候,特意把老将朱儁留在洛阳镇守,结果他刚一走,朱儁就弃官而逃,跑到中牟之后开始联络关东群雄,召请部队讨伐董卓。
由于朱儁也是汉朝宿将,深得天下敬重,于是黄河南边的群雄在暂时没有刀兵相见的时候,也是纷纷派兵前去援助,想要趁着洛阳空虚去摘个桃子,其中光是徐州刺史陶谦就派去了三千丹阳精兵,袁术不甘落后,也派了数千人马过去,其他人有多有少,但总计下来,还是给朱儁凑了将近两万人马。
看见关东联军有死灰复燃的迹象,牛辅自然不敢怠慢,他一边派人给董卓送信,一边派李傕郭汜率军前去讨伐,这些都是最近两三个月才发生的事,李傕他们出兵的时候也没有经过渑池,故而董越尚未知情。
“原来如此。”董越听说牛辅麾下最核心的部队没在,心中就开始打起了别的主意,他环视帐中,缓缓开口说道:“你我二人都是出身于凉州边军,如今更是要并肩御敌,值此危难之际,应当把两军并为一军才对。”
牛辅点点头,“那是自然,即便你不来说,我在办完丧事之后也会去找你讨要虎符。”
“凭什么你要当这个主将?”董越顿时瞪大了眼睛,“就凭你是太师的女婿?”
“把他拿下。”牛辅手一指,淡淡地说道,营帐中的将校们似乎也早有准备,牛辅话音未落,他们就已经扑了上来,把董越死死按在地下。
“牛辅,你这是要干什么?”董越根本想不到平日里胆小怕事的牛辅居然会这样暴躁,连忙挣扎着大叫起来,“你要当主将就去当好了,我又没说什么。”
牛辅站起身来,来到董越面前蹲下,望着他的双眼说道:“前几天我们让筮者算了一卦,兑下离上,火胜金,乃是外谋内之卦。”
“什么意思?”董越愣了,凉州民风古拙,对巫蛊、卜卦这些东西十分迷信,每逢大事也要算卦来估算吉凶。
可是这个什么兑下离上的,他哪懂这个啊?
“筮者说有人要来谋夺我的部众,谋害我的性命,他果然没说错。”牛辅认真地答道,然后挥挥手,“拉下去砍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