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北平原属于温带大陆性气候,每年冬季都要被来自北方的冷空气侵袭,天气寒冷干燥,时常伴随着大风降温。
北风呼啸着掠过华北、辽东,跨过渤海,进到朝鲜半岛,将这里变得一样寒冷,还没到新年,汉城附近就有多场大雪降下,将天地变为一片洁白。
“瑞雪兆丰年,瑞雪兆丰年……”
不用官府出面,韩州治下各地的民众们便纷纷走出了温暖的家,扛着大大小小的扫帚清扫起了路面,将厚厚的积雪装上大车,拉到附近的田野里堆积起来,这些雪可是好东西,不但可以冻死土壤中的虫卵,还能在春暖之时提供水分,为春耕助一份力。
身手矫健的年轻人们还纷纷爬上房顶清扫积雪,或是团几个雪团将下面的顽童砸得抱头鼠窜,本是劳作,却被他们弄得像是一场欢娱。
由于天气寒冷,城外的汉江也结起了冰壳,雪花落在上面,使得江面看上去也像是一片平坦的原野,由于担心有人失足跌入河中,韩州都督张焕还特意让沿河各村庄组织人手巡逻,用足迹在河岸上画出一道警戒线。
此时正值中午,十几名身穿皮毛大氅的男子纵马来到城外最大的一处渡口,视察起了河中的工作,在他们下方数十步的河面上,一座高大的浮桥正静静地躺在那里,数十名工匠架起高大的滑轮,不住地牵动绳索,将沉重且带有许多棱刺的巨木拉起再放下,奋力砸碎每一艘船附近的冰壳。
“孔明,仲达,我们下去看看?”为首的中年男子招呼一声便翻身下马,沿着主道旁边的台阶走下河堤,身后众人也都纷纷下马,紧跟上他的步伐。
此人正是韩州最高执政官,大都督张焕张子元。
在他身后紧跟着的两个年轻人,则是前来韩州游历的刘备门徒,诸葛亮和司马懿这二人。
“拜见都督——”这些工匠们久在张焕手下做事,彼此熟悉得很了,见到张焕过来,许多坐在一旁歇息的工匠们起身行礼,而那些正在忙着做事的则是打个招呼就算,手上的活计根本不停。
“诸位辛苦了,怎么样,今年的冰层厚吗?”张焕随意点点头就算是回礼,然后来到桥边,扒着栏杆向下张望起来。
“回禀都督,今年的结冰期比去年提早了两日,冰层也厚了一些。”一名工匠头领大声答道。
张焕轻轻拍着栏杆,心情有些沉重。
这几年的天气跟刘玄德说得一模一样,是一年冷过一年,一天冷过一天,汉江的结冰期比五年前提早了七日,解冻期则是拖后了将近一旬时间。
还没算明年开春的呢。
在这样下去,日子就越来越难熬了。
“敢问都督,我们为何要除去浮桥附近的河冰呢?”诸葛亮有些不解地问道。
“我们一开始也不懂这个,后来才明白了。”张焕回过神来,见诸葛亮和司马懿都是一脸疑惑,便缓缓讲述起来。
汉江水量充沛,每年夏季又有大量降水导致的水流湍急,两岸民众往来十分不便,为解决这个问题,张焕便从船厂订做了一批高大宽阔、造型却十分简单的大船作为浮箱,在其上搭建木板,架起一座浮桥,论起长度和规模都是冠绝当世。
然而,仅仅过了一年,就有往来行人发现许多船只发生了漏水的情况,质疑船厂用劣质的产品来蒙哄官府,张焕勃然大怒,下令彻查此事,同时对破损船只进行检查。
蹊跷的是,这些船只破损的情况都差不多,工匠们分析来分析去,最终得出的结论是受到巨大外力挤压导致船身变形漏水。
这下张焕就纳闷了。
当初造船的时候他也去巡查过,用的木料绝对没问题,船体厚度也没问题,说句不好听的,就是来个张飞那样的壮汉提着大锤去砸,也未必能砸成啥样。
难道汉江里面有什么体长数丈的河神水怪,把这些船挨个给拍了一顿?
什么河神水怪这么闲,吃饱了撑的来搞一些木船?
船厂说他们造的没问题,负责守卫浮桥的说他们日常保养的没问题,一群人吵来吵去,始终无法得出令所有人信服的结论。
最后又过了一个冬天,张焕发现了蹊跷,而且这蹊跷还不是从河里发现的,而是在家里。
他家儿子在玩耍的时候把一个细口铜瓶里装了满满当当的水,想要弄些冰出来在屋里玩耍,不料冻了几天,薄薄的铜瓶居然被冰给撑得变形了,孩子一害怕,就主动跑去找张焕承认错误,还带着他去看了那个已经被撑歪了脖子的铜瓶。
“我一开始也不信,只是把水冻成冰,怎么就能有如此巨大的力量,然而又组织人手试了几次之后,我们就明白了。”张焕说道:“一斤水冻成冰后重量还是一斤,但比起原有的体积,已经增长了一成左右。”
重量体积这些单位都是幽州书院的发明,如今在学术圈里已经被广泛运用,张焕一说出来,诸葛亮和司马懿这两个优秀学生自然就听懂了。
“同等重量,体积越大,密度越小,怪不得我们见到的都是冰浮在水上!”诸葛亮恍然大悟,一语道破了其中玄机。
“这些船只相互之间的距离是固定的,河水结冰之后没有足够的地方,便挤压船身,导致船身受损。”司马懿紧接着说道。
张焕笑着点了点头,“正是如此。”
正在诸葛亮和司马懿在感慨天下之大无奇不有,称赞张焕心细如发,在日常生活中发现了解决困难的方法之时,一名跟随张焕多年的亲卫忍不住噗哧一声笑了出来。
“哎哎,注意你的言行。”张焕正色说道,同时飞快地挤了下眼睛,那些跟随他前来的亲卫随从和带头的工匠便会意了,憋着脸上的笑意各自忙各自的去了。
诸葛亮和司马懿互相看看,都觉得有些莫名其妙,但有不好意思继续追问,便老老实实地跟张焕一起沿着浮桥走了个来回,将桥身状况仔细检查了一遍。
他们不知道的是,刚才张焕所讲的故事,压根就是骗他们玩的,什么船身被冰层挤压损坏,什么铜壶结冰变形,都是当年襄平时候的事了。
早在十年前,辽东那边就已经发现了冬天河面结冰会对停泊其上的船只造成损毁,故而每逢冬天就要破冰,防止浮桥被破坏。
而且不是每年一次,是时常检查,发现结冰就要及时清除。
跟刘备喜欢剽窃诗词一样,一本正经地编个故事来哄骗子侄辈,正是张焕的恶趣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