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也不知道奔跑了多久,只觉得本就偌大的皇宫此刻被放大了数倍,黑暗中,四处都可以听见打杀声,尸体遍地,弯弯的月亮挂在天上,将一切铺上一层惨淡的银灰,也分不出到底是叛贼的还是无辜的宫人,或者是保家卫国的士兵,在这一刻,谁都无心再去分辨,只希望能尽快的从这人间地狱逃离出去。
苏勒领着众人走的是弯弯曲曲的偏僻的夹道,凌霄没有来过这儿,倒是有些晕了。
绕过一条夹道,苏勒向那漆色斑驳的大门走去,门内似早有人接应,从俺门上的缝隙处看见来人便急急的开了条缝隙,跳将出一个士兵来,急切的道,“老大,速速进来!”
几人三两步跨进去,门内只有三人,便有两人涌上来的一声关上大门,那士兵已是焦急的道,“永和宫被层层围住了,付统领张统领他们领着人在那儿抵挡,还好你们没走那边。”
“他娘的!”苏勒骂了一句,“这些阉人瞎折腾个屁!也没子孙继承大业,急吼吼的送死,鬼迷心窍了!”
话声落,凌霄便感觉到一双热乎乎的大手像是故意折磨人一般,在她腰上狠捏了一把,然后,天旋地转,双脚有了踏实感。
苏勒将凌霄放到地上便道,“你们在这儿守着娘娘,老子去瞧瞧。”慢着!”凌霄叫道,苏勒回过头瞧了凌霄一眼。“娘娘就在这儿呆着吧,臣去瞧瞧那边的情况再说。”说着拔腿便走,凌霄叫道,“苏勒。你给我回来!”
苏勒不耐地回头,“他们找不到这儿的!”
凌霄闻言有些火气,怒道,“回来!”
苏勒皱眉,“皇上那边还等着臣去救驾……”
凌霄昂起头。对这看似粗鲁,实则精明,偏偏在自己的事上不经心的家伙有些无奈,指着苏勒道。“你先把身上地伤包扎一下!”
众人这才注意到苏勒的背上已是被血浸透了,惊呼着便要替他包扎,苏勒别扭的要推开众人,低下头就看见凌霄一双眼正怒视着他,不由得愣了愣,凌霄吩咐道,“你,去瞧瞧那边的情形,你替苏统领包扎。这会儿皇上那边有那么多侍卫。少不了咱们几个伤兵残将妇人。”
苏勒张了张嘴,闭上了,其中两个与苏勒较为亲近的士兵对视了一眼,三两下解开苏勒地铠甲,凌霄瞧了瞧四周,这儿不过是一个破落的院子,也不知道是做什么用的,前面可通永和宫。只是因为废弃了许多年。已是没有人记得了,此处却是找不到东西包扎。瞧了许久,唯有转过身去,背过身去撩起大服,撕下里面的裙摆,勉强拼凑了一条布条,可以将伤口裹住。
瞧见那长长地布条在苏勒身上没绕上两圈便到了尽头,凌霄不由得有些怒气的想到,这人,长的这般粗壮,毛病真是太多,连裹伤的布条都要比别人多上一倍。
那个被凌霄指着去前方打探的士兵瞧见这边的动静,在场的人纷纷开始将身上的伤口包扎,只有抓了一个没受伤的与他同去。
两人走出没几步,便有些不可思议地嘀咕,“老大今天难得好脾气啊!”
另一个闻言瘪瘪嘴,“那是皇后娘娘!没看见老大地脸都黑成锅底了?”
那兵丁笑道,“皇后娘娘?皇后娘娘的屁股不一样挨了老大的揍!”
另外一个是守在这院子里的,自然没瞧见当时的风景,瞪大了双眼惊呼,“不是吧?”
那兵丁点头,“是!”
“额的娘!老大还真是……”
这边,刚包扎好,苏勒便动了动手臂,有些埋怨的道,“捆的太紧了。”
凌霄横眉,“你再动动试试?”
苏勒摸摸鼻子,只觉得今天这个皇后有些不正常,估计,是被吓傻了吧?旁边几个士兵窃笑。
月裳则是趁着这个机会已将院子打量了一番,回转来道,“这儿该是哪个宫地后门吧?咱们就在这儿躲着么?”
一个士兵接口道,“永和宫地一个偏殿,听说是出过人命,这才封了起来,只留了这个后门,不过年久失修,加上那边临着的地方也偏僻,有堵墙倒了,倒是可以过去。”
凌霄闻言道,“那边若是守不住,倒是可以让皇上从这边离开。”
苏勒点点头,“那也是万不得已地法子,一动不如一静,此刻也不知道到底哪儿安全,我琢磨着援军也该到了,就怕那边守不住,娘娘,您就让俺去瞧瞧行不?”
凌霄瞧了瞧四周,黑漆漆的,只有夜空中的弯月勉强照出几点光芒,可以辨别出周围,此刻,外面的打杀声似遥远了许多,这一处太过偏僻,若不是整日在宫内行走无阻的人,怕是难以发现此处,苏勒急着过去,凌霄也大约猜出了缘故,必是有人托付他保护她,想必此人接到的第一个命令怕是保护皇帝吧,即便不是,苏勒执勤的地方也是在永和宫附近,到凤藻宫可不止杀上一个来回这么简单,
“你们过去保护皇上吧,这儿黑漆漆的,本宫与月裳找个角落躲着,即便来人怕也是寻不着,倒是无碍。”
苏勒道,“臣过去便行了,你们几个留下保护娘娘,片刻功夫便能回来。”
凌霄想了想,允了,苏勒便急急的向后方走去,凌霄几人则是找了个房间随意的坐了下来,焦急的等候那方的消息。安静下来,凌霄方才有时间思索今日的一切,今日若不是有苏勒,众人第一个会保护的人肯定是皇帝,然后是皇太后,小皇子,最后才会是她这个皇后,至于后宫的嫔妃,则是各安天命,与宫中的宫人无异了。
说来,这是苏勒第三次救她,两人每一次见面都有点血光之灾,不过,今日的凌霄却是看明白了一件许久都想不透彻的事,那就是香芹的疯狂。
连凌霄自己都意识到,今天的她有些失常,以她的身份,关心一个侍卫统领只能淡淡的提点两句,这般急切的有些过火的行为却是不对的,做出这样的举动明显是不太合适的,只是,瞧着苏勒的伤,她便忘记了自己的身份,实际上,苏勒好像从来没把她当成过高高在上的皇后,一想到这里,凌霄就觉得脸上发热,身上某个地方还火辣辣的。
苏勒是真心的关心她,而不是把凌霄当作是一国之后来敬,不是莫名的责任感,而是发自内心的关心,对于这一点,凌霄是可以感受到的,这人常常在与她相处的时候忘记了自己的身份,称呼也是偶尔想起了变上一变,这让凌霄觉得很窝心,这宫里的人宫外的人,首要的便是有求于她,其次才是淡淡的关心,之间的关系错综复杂,早就理不清了。
就像盛之旭为香芹挡的那一苏勒替凌霄挡的那一刀让她心有些纠结,凌霄在害怕,怕自己变成了香芹那般,她是皇后,不可以疯狂,不可以任性,人活在这世上本就有太多的拘束,只有很好的控制自己的情绪才能将一切处理的井井有条。
想到自己方才的行为,凌霄不由得想捂脸,实在是太丢人了,脸上又是一阵火辣辣的热浪涌上来,好在周围光线黯淡,只能模糊的看见人影,凌霄抿着嘴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努力将汹涌的心潮压下来。
院子里响起一阵悉索声,屋子里除了呼吸声以外什么都没有,因此,外面的响动格外的刺耳,一个士兵出去瞧了瞧,不多时便回转来报,“是林宽回来了,娘娘,前面形势怕有些危险,不过皇上所居的正殿还无妨,咱们在这儿呆着怕是有什么意外,听说有歹人在其他地方纵火,怕是会烧过来,苏将军让属下迎娘娘过去。”
此刻凌霄与月裳两人都是拖累,自然是听从安排,应了一声,凌霄便起身,却看见月裳在一旁愣愣的站着,不知道在想什么,“月裳?”
“哦?娘娘!”月裳回过神来,走上前来扶着凌霄,低低的道,“奴婢扶着您,小心脚下。”
凌霄只道是月裳抛下春燕有些不安,并没有看见当时的情形,没有多言,想到凤藻宫那些留下的与她共甘苦过的几个宫人,凌霄抿了抿嘴,随着那几个士兵向后面走去。
越向外走,喊杀声越发的清晰,方才的院子四面都是高墙,根本看不清周围的环境,此刻走出来了,便能瞧见四方都有隐隐的火光,凌霄大约辨别了一下方向,却是不知道到底哪儿着火了,只能埋头瞧着脚下,心中隐隐不安。
不知道,此刻宫外又是什么情形?皇帝暂时无忧,而皇太后呢?还有宁淑妃以及那个孩子又是如何?
跟在那几个士兵身后,不多时,便瞧着正殿外聚集了许多的宫人,都是寻常在皇帝身边侍候的,瞧见皇后驾到,纷纷扑上来哭着,忘了礼数,那几个士兵将一干人等赶开,拥着凌霄进了正殿,少年皇帝正焦躁不安的在厅内来回踱步,瞧见一群人进来,抬起头,欣喜的道,“皇后没事,真是太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