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安县的口味偏重,杂货店里卖的调料,就有数十种。不过,寻常人家却也只是撒些盐,清蒸白煮了。
钱家后院,肉味飘香。
“大嫂,多留些汤汁,一会儿卖的时候浇汁到肉上。”三儿使劲地吸了吸鼻子,光是闻着味儿就觉得好香。
三儿知道一早上他爹都是愤愤不平的,只吃了半碗儿薄粥就去了前头的铺子里,光是一早上冷哼了好几回。三儿觉得挺对不住的,“嫂子,你给我切一小块儿,我送去给爹尝尝去。”
金氏一看苗头不对,早早地就到了柱子家躲着去了。这会儿,才小心翼翼地一推开门,就看见三儿端着盘子,满满地肉香。一片片地切得薄薄的,上头浇着汤汁,色泽红润,香味儿浓郁。
“三儿,这是给你爹弄去的?我来,我来吧——”金氏喜笑颜开,伸手就开抢三儿手里的瓷盘子。“唉哟,这可是瓷盘儿,还是娘来吧,一会儿若是不小心给打破了,那就好些可惜了!”
哼!
三儿巧妙地避了开去,用头顶起了布帘子,才顺道说道:“这肉可不行,娘这是想想其他的路子咯——”
“爹,我给你送吃的来了!”三儿故意扬声道,惹得在外头的金氏牙痒痒。“狭促鬼,哼,这个家还真没有我怕的人!”只是心里头早就开始犯嘀咕,惴惴不安的,驳了钱来顺的面子,可还是头一回。
毫无意外,钱来顺吃着三儿送来的那盘子猪头肉,就知道这生意可行。只是拉不下那个脸,不过瓷盘里的肉的却是一干二净,就是连一点点汤汁都被蘸着馒头吃干抹净了。
钱来顺拨着算盘算了个小账,那屠夫也是厚道人,给钱家的价格,也只是五个铜板一斤,一个猪头也只有十斤左右。去了猪脑子,骨头的,不过得用的猪头肉,也不过只剩下了八斤有余。
永安县一斤肥肉的价格,大抵都是十五个铜板左右。钱家定的价格也不高,只是十七个铜板一斤,毕竟是已经煮好的,天气渐热,也能做一条凉菜。切成一片片的薄薄的猪头肉,蘸着酱汁,肥肉酥烂,瘦肉鲜香,味纯而嫩。
头一日,不过七八斤的猪头肉,不需一个时辰就已经卖空了。
“我这就回家拿了个盘子,这肉就空了啊?”一大娘踮着脚,使劲地往摊子里瞧,“小娘子,我瞧着你那罐子里还有肉呐,难不成有生意都不做了啊——”若是自家买了肥肉做,不过是片了炖汤,或是或者土豆一道儿炖着。吃得久了,味儿总是差了许多。关键是那杂货铺子里的调料贵,买了调料又做不出好味道来,可就浪费了。
西市也有熟食摊子,不过那最便宜的也要二十多个铜板一斤,可比这摊子上的贵了许多。大娘可是早尝过了一小口,这才急吼吼地回家拿碗盏去,可没成想,还是晚了一步。
“大娘,明日早来啊,今日做得少,做着来试卖试卖的。明日我一准儿给你先留了起来,甭管您早了或是晚了,保管能买得上,成不?”三儿眉眼弯弯,本就是讨喜的性子,这会儿半大的孩子,一口一个“您”的,还有啥不舒坦的。
大娘总道有些可惜了,“那行,小娘子咱可说好了哩,明日可得记着!”
大娘这一说,一旁没有买上的,也纷纷这般说着。三儿都一一应了,众人这才满意地散了。
“小娘子,我可是明明瞧着你还有一块肉的,你这么小小年纪就哄骗别人,怕是不大好吧?”不是冤家不聚头,三儿总觉得命运有些捉弄人了,这偶尔才来摆个摊子,就是鸡蛋大娘的隔壁。
也不知是啥时候着了鸡蛋大娘的眼,三儿确实藏了一小块儿放在瓦罐子里,罐子里还有一些浓郁的汤汁。
二银子嘴儿甜,来买肉的大娘都喜欢打趣着二银子,二银子很适时地该脸红就脸红,该唤人就唤人,拿捏地尺度那是刚刚好。三儿从一开始的惊叹不已,到后头,只听着二银子招呼,自己只管着切肉。唉,原道是来打下手的。
“三儿,还不快些整理了!一会儿可要给武头儿送去的。”二银子充耳不闻,只径自吩咐着三儿,架势十足。
鸡蛋大娘愣了会儿,刚想替他爹娘教导一番,突然想起来,这个“武头儿”有些耳熟。
看着二银子的背影,鸡蛋大娘才出声道,“喂,这武头儿谁啊?我听着怎么这么耳熟啊……”
“咱西市的头儿。”
默了。鸡蛋大娘决定往后离着远些。
钱家小儿摆摊之路异常顺利,得了吃食的武头时不时地就会来摊子前停留一会儿,说上几句话,也正是因为如此,西市的小喽啰都不曾来堵人。
得了李屠夫的介绍,钱家如今每日都收四五只猪头,或早或晚都能卖了空了,一日也能赚上小半两。
钱来顺自此抑郁寡欢,三儿时常当着自己的面儿,分钱。这也就算了,“爹,要不咱铺子就换成卖这猪头肉得了。”二银子这些日子,也分得了一两银子了。
兄弟三人平分,不过孔氏与大金子夫妇俩商量了半宿,第二日就将银子交给了金氏,“娘,我跟相公年纪轻,这银子还是你收着吧。”
三儿低头喝粥,大大地挖了一筷子的咸蛋黄,嗯,有了银子,买起鸡蛋来都不手软。
二银子则是有些局促地,毕竟年岁比三儿大了些,只等着金氏的反应,狠狠地咬了一口馒头,直勾勾地盯着金氏,丝毫不愿意错过金氏的一言一行,心里却是打定主意不愿意,好不容易才心安了些。
金氏被自己的口水给呛着了,咳咳咳——
孔氏刚想收回手,金氏已经咳停了,“若是你们夫妇俩都这般决定了,这银子我就给你们收着,往后生了儿子就送去书院去!说不得咱钱家还能出个举人老爷呢!”
孔氏缩回半路的手,赶紧又递了过去,为表诚心,还特意将一两银子放在金氏面前的空桌上,乖乖地红着脸应了声,“嗳,我都听娘的!”
孔氏原本就是不愿意分了银子的,本就不是她的主意,只是帮着打打下手,却是拗不过三儿,也只得接了,今日将银子给金氏,也是早就想好的主意。
父母在,不分家。
看着二银子的背影,鸡蛋大娘才出声道,“喂,这武头儿谁啊?我听着怎么这么耳熟啊……”
“咱西市的头儿。”
默了。鸡蛋大娘决定往后离着远些。
“爹,你别看着我,我可是你嫡亲的儿子,向来不瞎花银子的。”二银子面不改色地道,总之这一两银子,可是他辛辛苦苦赚来的。
金氏只得了一两银子,便没有了后续。
金氏也没少到二银子和三儿的屋子里去,可就是巧了,果真就是一个子儿都寻不出来。不过,金氏可向来都是说,去帮着三儿去整整屋子的。
柱子奶吃着三儿送来的猪头肉,软糯鲜香。“这猪头肉可是不同的,听三儿说,可是特多炖了些时间的!三儿这丫头,怪有心的。”
柱子娘婆媳俩人关系一直不错,也乐得老太太高兴,“可不就是,我还真是尝过了,娘这儿的猪头肉,可比咱客栈里买来的松软了许多,正适合娘吃着,可见就是个有心的。不枉娘带了三儿那许多日子。”
柱子奶摆摆手,嘴里的牙都已经掉了好几颗了,抿着咽下了才道:“街坊邻里地搭把手,不值得挂在嘴上的。钱家可也没少帮衬着咱家做事儿,总记着自家待人家的好,这人啊,心眼儿就偏了。”
“媳妇都听娘的。”柱子娘却真是个孝顺的媳妇,柱子爹平日里都是在客栈里吃了。柱子娘却是每日地领着闺女,与柱子奶奶一道儿吃着。
柱子娘总说,老太太欢喜有人陪着吃饭,就是连粥都能多吃小半碗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