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钱来发中举摆了家宴后, 钱来顺已经许久不曾去过钱庄了,也不知这回的南下三府的舞弊案有没有牵连到钱来发。钱来顺到底做不出不闻不问,每日一早就会城北的衙门附近转悠着, 城北茶楼向来是永安县城消息最灵通的地儿, 听说, 每日都有衙门里的大人差爷都会来坐上一坐。
位于城北的这家茶楼, 楼名就是“城北茶楼”。有茶楼能在城北开稳了, 显然这东家定然是不一般的,还是一幢二层的小楼,不过二楼却是等闲不让上的。因着二楼, 就能遥遥地看见县衙。
钱来顺因着头一回进来这城北茶楼里,虽说已经是不大早了, 这茶楼里却是还有不少的人。“小二, 这儿茶都是多少一壶的?”
着青长衫的小二, 不着声色地打量了一眼钱来顺,态度恭敬。“回爷的话他, 咱这儿有半两的一壶,还有几两的银子都有。”小二迎来过往地,自是看得出,这个生面孔地,定是有事儿才来了城北。这些日子, 可有不少地生面孔。
“小二哥, 那就麻烦你了, 那就来一壶半两银子的吧?”三儿也不等钱来顺纠结, 还在问小二哥最便宜的, 小二哥笑嘻嘻地道了,“半两银子。” 光是一壶最次的茶, 就得半两银子。等小二哥走了后,钱来顺还在心疼着半两银子。“这半两银子,可是够咱家吃上好几日的。这还只是茶水呢,一肚子的茶水……”不过是去个茅房的功夫。
“又不是我要来的,别问我去。”三儿左右打量了一下,“爹,我说咱为啥不坐那儿去,坐得中间些,眼观四路,耳听八方。你想打听啥,咱往这儿坐一整天儿地,总得有收获的吧!”三儿压低了声音道,悉悉索索地交头接耳。
“唉哟!我这不是没来过这儿,这一紧张手脚就不大灵活,不知怎地就往这角落里来了,要不咱换一个位儿坐坐?”钱来顺一进门最中意的位儿已经被人坐了去了,撑着桌子四处张望着,空桌子还是好些的。
“爹,你急啥,咱若是贸贸然地换了桌子,这还不得被人注意上了,咱有银子了权当是来消遣的!爹,我今儿个可是带了银子出门的,咱底气儿足足的,你就是点那几两银子的,咱也喝得起!”三儿纯粹是在安慰她爹的,谁晓得她这心里头一抽一抽的,将钱来发骂得死去活来的,翻来覆去地骂!
钱来顺一听,可不就是这个理儿,遂安稳地坐下,只盼着这家城北茶楼生意满满当当的。
“爷,茶来咯!这一碟子花生,一碟子瓜子,管够!若是水没了,唤小的加!回头等巳时一刻,就有说书的,不是小的吹,咱这茶楼里,这说书的可真是了不得呢,可是咱永安县的一绝呐!”小二热情地将帮着倒了水,千叮咛万嘱咐,“若是有事儿,您唤我,多多地唤我呐!”
钱来顺等了人走了,才打了一哆嗦,“你说着大茶楼里的小二哥可都是这般热情的?怎地还巴不得别人唤他做事啊,难道清闲一点不好吗?”
“许是人家有点儿病吧?”三儿不成想,他爹竟是对着小二哥研究上了,许是等半两的茶水都落了肚了,也不见得能研究明白。这是要花大本钱的!
钱来顺竟是无言以对!钱来顺打小就跟三儿说,若是遇上有病的,咱可得离得远些,若是被伤着了,说理儿的地方都寻不到,一个不小心,被人给赖上了,得,还得养着人家……总之有多远就走多远。
钱来顺默默地低头剥花生,使了劲儿将花生的头儿给捏开一条缝儿,熟练地将花生给剥了出来,放在小碟子上推给三儿。钱家的那几亩地即使都种了水稻,依旧不够钱家人吃的。种花生啥的,基本上是别想了,花生虽说价儿高,可就那么几亩地,到底不如种点儿水稻来的心里头踏实。“三儿吃,我听说花生吃了小孩子能长高,你吃。”说话间,小碟子上已经堆了不少的花生米。
“爹,我不爱吃这个,我在家就鲜少吃这个。你吃吧,我喝点儿茶水就好……我一会儿听说书。”茶楼的正中间搭起的小台子上,已经摆上了案桌。三儿四处张望着,听说这城北茶楼说书的每日分两场,大堂里也只是比刚刚那会儿多了几桌,俱是三三两两的坐着。
三儿的北首的那张桌子终于有人坐下了,不一会儿,就来了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子,作员外打扮。只是肚子收不住,到底发生了一串地磕磕碰碰,好不容易坐稳了,端起茶盏就往嘴边送。
“六爷,听说上头可是了不得了,来了个大人物?”一个员外打扮的中年男子,恰好是在钱来顺的隔壁桌子上坐着,听这一声六爷,也只听得六爷压低了声音“嗯!”了一声。
钱来顺与三儿互相对望了一眼,终于等来了人。
“嗯,了不得的,京城里来的。”六爷也压低了声儿,这在永安县城都已经不属于秘密了,钦差带着一行人进门的衙门。抬头望了一眼隔壁的一张桌子上,父女俩人正在埋着头,俩个人都在低头剥花生,这光是剥花生,却是不吃碟子上愈来愈满的花生米。小丫头倒是机灵,不时地冲着说书先生的地儿瞧去。原是一对来听说书的父女俩。
“这难不成还会收回去不?咱家的可是打清儿的,六爷你是晓得的。”
“这哪是我能做主的,就是县太爷也一边靠了,说不得乌纱帽也保不住了。”六爷真真地得了空了,俩人交头接耳了一阵,胖员外结了账走了。六爷就着一壶茶,几碟子点心,摇头晃脑地听着说书人说书。
三儿被六爷的摇头晃脑地惊着了,这可不是唱大戏地,六爷笑眯眯地冲着三儿点点头,不一会儿又开始摇头晃脑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