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薇听人说丞相夫人在御书房被御前侍卫压了下去,颇有些吃惊。不是说皇帝早就知道他是管岫筠的,而且这么久以来皇帝也没有再提过关于管隽筠的只言片语,难道皇帝还是不能忘却?
“怎么了,看你这一脸的神不守舍?”张莲看了眼妹妹:“我知道你是这段时候害喜的厉害,要是不舒服就别硬撑好了,皇上那儿我替你回一声就好了。”
“今儿丞相夫人怎么被御前侍卫锁起来了?”张薇不想继续装模作样下去:“这可是没有先例的事情,再说以前皇上对她不是挺好的。”
张莲嘴角泛起一丝笑意:“这话说得可笑,皇上怎么会说去对哪个命妇好与不好?你是贵妃的身份,有些事虽说是心里明白,却不能事事太过。”
“姐姐这话,我懂得。”张薇迟疑了一下,皇后是知道了什么事情?据说皇帝命人去宣召管岫筠进宫的时候,就是让皇后身边的大宫女当的差。可见夫妇间的事情,不是她一个贵妃或者按照民间的说法,一个妾室能够明白的,就算是亲姐妹也一样。同人不同命,不止是管岫筠姐妹,原来自己跟张莲也一样。
“你懂还说这些糊涂话?”张莲在主位上坐下:“有些事儿不是你想的那样子,我虽然知道一些事儿,只是还不到明说的时候,自然是不能多说半个字儿。”
“姐姐是六宫之主天下万民之母,和皇上同为人主。我不敢有悖逆之心,姐姐放心。”
“我们是亲姐妹,我自然是知道你的为人。可是薇儿,你跟管岫筠一样,都是心魔太重。先时我也跟你一样,总是觉得有人横亘在中间,她还好说,你呢?”听皇帝说起这件匪夷所思的事情,想想要是换在自己身上,恐怕杀了管岫筠的心都有:冒名顶替妹妹的存在,只是为了一己之私。
这种事怎么会出现在一向都是温柔娴淑而且娇媚可人的管岫筠身上,她是皇太后一手调教出来,人人都说是闺阁典范的人。原来人的私心一旦泛滥,会是这么的可怕。
“我没有心魔,姐姐说这话,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回复了。”张薇对上张莲的眼睛,带着一丝胆怯,可是只要想到皇帝看着她的时候,心里想的是另外一个女人,那个一直以来都是当做最好姐妹的人,就会有莫名的难过和伤心。心上仿佛是一把刀来回的割,疼得无法收拾。
“你这么说,我也就信了。我只是希望你能毫无避忌在皇上面前说这话,这次的事情皇上没有过多归咎于任何人。我也不知道你有没有搅和进去,我如今只是想一件事,也不怕被你知道。”张莲很认真地看着妹妹:“我只想隽筠没事,甚至是能够平平安安回来。这次她哥哥还有诸葛宸在两军阵前的功劳,恐怕以后都是无人能及的。这两家已经是位极人臣,没想到会有锦上添花的一幕。即使我们家是椒房贵戚也要后退一箭之地,你别跟自己过不去。管昕昀素来最宠她,要是知道你在里头跟着搅和,我都替你担心。”说这话的时候,一点也不像是六宫之主的皇后,反倒是像极了絮絮叨叨的村夫村妇。
“是,姐姐说的我记下了。”张薇只是隐隐约约知道西羌跟南中如今已经是皇朝的版图,却没有想过这事跟管隽筠有什么牵连。
张莲却有些不放心,尤其是看到张薇一脸的不以为然,知道这是一准的口服心不服:“我知道你心里不痛快,事到如今咱们除了跟他们家还跟从前一样外,甚至要比以前还要谨慎小心。爹爹在的时候,跟先帝还有管家都是异性兄弟相称。如今虽然都作古了,只是老一辈的情谊尚在。而且他们家也不是那种只认富贵不认旧情的人,你也知道四叔对隽筠就跟对自己女儿一样,四叔在皇上面前都是免跪的。这份殊荣,你可别小瞧了。所以咱们可别给人留下话把儿,何苦给自己招来不痛快。”
“只怕娘娘还不知道吧。”张薇还是没有忍住心底的不快:“丞相夫人是假的,那真的丞相夫人哪儿去了?这还不是她姐妹间做出来的事儿,难道还能有旁人敢动了管隽筠一根头发丝儿?姐姐莫非也要跟皇上一样,庇护着她?”
“胡闹。”张莲忍不住呵斥道:“你这是什么话,我说了这么多原本是替你着想。你倒是拿着我的好心全当做是跟你过不去,这倒是长本事了。你也不去问问,要是皇上真的责罚下来,谁替你说话?”
张薇愣住了,这么多年姐妹都在一处,有时候面和心不合也是有的,但是真的沉下脸来指摘自己不对,这还是头一遭。立在当下不知该做什么,依照着后宫规矩,帝后同为人主。若是真的真的沉下来,就必定要跪下磕头谢罪。只因为是亲姐妹共事一夫,后宫的规矩礼数从没在姐妹间真的有过。
“是。”愣怔了一下还是跪在皇后面前:“娘娘教训的是,是我一时忘了规矩。说话失了礼数,娘娘恕罪。”
皇后有些余怒未消,这件事实在是可大可小。皇帝这两天心绪好,听到了或许不见怪。只是大军回朝在即,要是妹妹这话被管昕昀和诸葛宸听见,真的来个追根究底翻出从前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故事,皇帝必然是要给管昕昀一个交代:最宝贝的妹子就这么没了影子,单单只有一个管岫筠只怕说不过去。少不得再拉一个人作伐,到时候真的拉扯上张薇,来个杀鸡儆猴也不是不可能。
在皇帝心里,妹妹未必就比得上管隽筠要紧。两厢比较之下,只怕就顾不得别人而要是一心看着管家的名望,这一下谁能说皇帝不对,而妹妹就真的是给管岫筠做了替罪羊了。管岫筠已经是非死不可了,那就让她一个死了干净好了。这种人真的没了倒是一件好事,但是张薇就是不叫人省心。
好好的非要去跟管隽筠吃什么醋,她是丞相夫人就不会再到后宫跟自己为敌。这种飞醋实在是吃得没道理,与她为敌不值当。这已经是满心护着她,就是不知道进退深浅。叫人还怎么护着她?
“今儿是该说的我也说了,不该说的我也说了。这些事儿放到天底下也逃不过一个理字,你要是心中不服的话,尽管去给我装那个木钟去。”张莲知道她要是心里不痛快,说不准就会到谁面前去嘟囔去,到时候真的再被皇帝或是皇太后知道,又是没法收拾的事情。
“臣妾不敢。”张薇有些突兀的肚子,跪在地上显得异常扎眼。张莲并不想跟妹妹为难,心下不忍:“行了,起来了。你少给我惹祸就比什么谢罪都好。今儿在我这儿,有话都好说。我不过是白劝你你几句,你何必跟隽筠去计较。再说哪有个大活人跟个死人计较的事情?”
“她,她死了?”张薇惊愕道,吃醋不喜欢是不喜欢,但是陡然间听到她不在的消息还是有些不可置信:“怎么会这样?”
“这么久了,一点消息都没有,除了死还有什么?所以皇上非严办管岫筠不可,不止是要给管昕昀一个交代,也是为了给自己一个交代。你在皇上面前少叨叨些就比什么都好,别哪壶水不开非要去提哪壶。真的惹恼了,谁给你担待?”张莲拉着她的手在窗下坐着:“你怀孕了,原本是件好事。少给皇上添堵,就是不给自己惹麻烦。咱们如今还用得着去看人家脸色?只要是保全了自己的富贵就比什么都好了。”
“是,姐姐说的我全记下了。”这下张薇才没了话说,很像是受了教的样子。就是说话的时候都多了几分恭敬小心。
“你能知道最好。”张莲这才吁了口气:“我实话和你说,别说是管昕昀跟诸葛宸绕不过管岫筠,就是皇上都饶不过她。咱们心里都清楚,隽筠跟皇上也不过是打小儿认识的一点情分,说到别的什么还真谈不上。先时我和你一样,也是心里不痛快。只是细想想,她也没什么大的不是,不过是生得好些。在皇上这儿,只有是吃不到嘴里才是最金贵的。真要是到了皇上身边,也不过是三五日的新鲜。过后还不是信手一扔就那样了。”
这话只是嘴上说说,心里却是异样的难受。自己姐妹两个不就那个三五日的新鲜,过后也就真的是信手一扔了。只是好在沾了皇后跟贵妃的光,再加上各自有了子女,皇帝不至于太过绝情。这就是生在深宫中的悲凉而已。
真要是能换换,倒是觉得管隽筠那样子才是真的好。所差的不过是红颜薄命而已,皇帝也好,诸葛宸也好,日后想的也不过是黑漆漆的排位上毫无生机的名字而已。剩下一个儿子,算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