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长宁早些时候叫婵衣教会了殿里头的几个丫头缝制了几个荷包,上面打着流苏珞子,绣线精美好看,很得女孩子们喜欢。符长宁特意挑拣出来几个配色浓艳的,送与了瓦儿,给瓦儿喜欢的不行,欢天喜地的当时就给系在了群头的带子上。符长宁看了看,又叫塔纱去拿来前几日编绳余下来的小铃铛,自己亲手给串了几个在瓦儿的那荷包上面,这样瓦儿行动之间便有银铃脆响,十分的悦耳动听。瓦儿欢呼一声,告诉符长宁,“安宁姐姐送我的荷包,我要带到天荒地老!”
就这般,两人戏耍了一会儿,外头太阳逐渐沉沉的落下了,也能听到草原上辽阔的歌声时,她们就知道,这是新年宴会快要开始了。
果然,没过多一会儿,子佩就抖着一身落雪进来,面带喜色的说道,“安宁姑娘!宜荣公主,外头宴会开始了,王上请二位过去呢!”
——在大重国,真正“重要”的宴会,都是开在草原上,而不是室内的。
符长宁听了这话,心中微微一颤,但是她面上却半分异色都没有。符长宁微微点了点头,对子佩说道,“我省的了。你先下去吧。”
“是。”子佩喜滋滋的下去准备收拾东西套车了。
这厢瓦儿开开心心的起了身,说道,“那安宁姐姐,我们也走吧?”
符长宁点了点头,说道,“咱们一道。”
说罢,婵衣上前给符长宁整理了一下衣裳,闻说外头犊车已经套好了,两人这才裹紧了大氅,出门了。
外头天色已经暗了下来,草原上已经冉冉的升起的烛火与灯笼。草原的天空极广袤无垠,一眼望过去,只觉得彩霞如同火烧一般,扑朔朔的从天上掉落着鹅毛大的轻柔雪片,却没有半分的寒风,这倒是难得一见的好天气。
天边的一轮元日也要沉沉的坠落下去,然而草原子民真正的欢腾才刚刚开始。
符长宁的犊车并没有行驶进开宴的地方,反倒是在距离开宴不远处,就停了下来——是应瓦儿强烈要求的。瓦儿早已经在犊车里面看着外头欢庆的人们,跃跃欲试了。
这厢犊车还没有停稳,瓦儿就扶着车辕跳了下去,惊的符长宁连连嘱咐道,“瓦儿,慢些!”
瓦儿脚一落地,就抬起脸笑嘻嘻的冲着半个身子还在马车里头的符长宁说道,“安宁姐姐,你也下来呀,外头一点都不冷呢!”
符长宁无奈,只好捧了手炉,那边儿婵衣先一步下去,搀扶着符长宁下了犊车。
不过外面倒是果然如同瓦儿所说,不是很冷——最起码比起前几日,这个天气已经委实算是不错的了。
瓦儿在前面如同一只欢乐的小鸟,一边放声歌唱,一边在飞来飞去。符长宁跟在她后面不疾不徐的行走着,看着两旁来去搬挪着炭火盆与烧烤架的人们,只觉得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这个时候,大抵建蒙国那里,也快要过新年了吧?
——不错的,大重国的新年,正比建蒙国那里早了一个月。
这次的事情若是般的妥当的,少不得以后又多了一个助力,这也就是说,距离她逃回建蒙国又更迈进了一步。
符长宁想着想着,就有些出神了。
前面瓦儿不知看到了谁——反正是熟人,高高兴兴的攀谈了起来。符长宁见已经进了场地中心,前面再走不远,就能看到成德的仪仗了。于是也索性放心的将瓦儿扔在这里,她自己倒是朝前走去。
前头不远就是成德带着几个宫妃,与几个部落的族长正在说些什么。
符长宁悄没声息的过去了,看了两眼,见与成德说话那人貌似是沙尔卓玛特部落的族长,因为他身边儿正站着许久不见的淹留。其他人倒是没什么,倒是淹留,眼见后面站了一个符长宁,倒是冲她挤眉弄眼的笑了一笑,符长宁看着他那样子,也笑了起来。
笑过了,符长宁便又往前走了一走,见前面已经圈好了地方,架子火堆大部分都围在那边儿,于是符长宁就知道,大概是一会儿要在那里进行晚宴了。符长宁看着那块地方,心中慢慢默算看了一下地形。
“你在害怕?”
突然,一个女声在符长宁耳旁响起。
符长宁被吓了一大跳,转身一看,是笑吟吟的宝日娜。宝日娜今日穿的也很好看,水红色的长裙,乌黑的头发由四股分开,每一股都是一截辫子,然后又聚拢到了一起,编做了长长的一条辫子,看起来神气精致得很。符长宁看着眼波横陈的宝日娜,一时之间竟有些怔忡。
“……怎么了?莫不是真的害怕了?”看着符长宁被吓了一跳,却并没有发难,反倒是望着她出了神,宝日娜心中不免就带了一些不安,半真半假的调笑道。
符长宁摇了摇头,说道,“你都不怕,我怕什么?”
“也对……”宝日娜听了这话,反倒是一怔,紧接着笑开了。“我这个‘将死之人’都不怕,你受尽陛下宠爱,又如何会害怕呢?”
符长宁不言语。
宝日娜笑道,“听说前几日因为你,陛下还禁了翁儿的足,你可真有能耐。”
“什么能耐?不过是有所依仗罢了……”符长宁听了这个,眉眼间没带几分开心,反倒是有些不咸不淡的说了这话。
宝日娜摇摇头,“有所依仗还不好么?”
“有什么好的?”符长宁看向了宝日娜,“不过是囚困在牢笼中的金丝雀,人给你几分好,你就应承几分。哪一日断了你的水你的粮,活活囚你到死,也无可厚非的。”
符长宁这一番话说的严重,宝日娜愣愣的看着她,半晌,才摇头说道,“成德并不是那样的人。”
“他不是那样的人,你又为何执意要走?”符长宁反问了一句。
宝日娜没有想到今日的符长宁说话如此尖锐,一时之间倒是有些不知道该如何作答了。
符长宁看这她的样子,也扭过头,看向了不远处的烛火,叹了一口气。
良久,宝日娜才淡淡的说道,“你大抵与我不同。我生长在草原上,没有什么可以拘束得住我,自小就是如此。然而你不同,你本就是养在深宫中的鸟儿,飞得再高,也高不过房檐。若有朝一日真的将你放了出去,没有人为你遮云避雨,外面烈阳高涨,风餐露宿,你受得住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