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长宁看过了沈从景,便进了马车。
而因瞧见了符长宁这一身儿装扮和她那颇带了些依恋的目光,沈从景觉得自己跟洗了个热水澡似的,全身毛孔熨帖的很,浑身都舒服了。“驾!”
东宫的车马在皇宫的碧梧门等候接应着沈从景和符长宁。而他们两个的车马属于外来车马,是不被允许行驶入皇宫的,所以二人要在这里下车。
前来接应的并不是是那日的那个人,而是一位面白无须的人,大概也是内监。那内监见到沈从景和符长宁,他虽因符长宁头戴幂篱而看不清人容颜,但他看得清符长宁身段婀娜,十分风流。而沈从景自是不必说,那张脸在黑夜中也像是天空中的一轮明月,皎皎如辉,尤其是这时候他心情还很不赖,人看过去,那简直叫是一个艳光四射。
接引的那人弯腰伸手道,“请二位带上三四随从,上车与奴婢同来。”
沈从景在马上对着刘大几人微微颔首,于是刘大和三个比较得脸的部曲就站出来了,而符长宁依然只留了一个婵衣在身边。一行人跟随接引之人往深宫之中走去。
太子东宫不在中轴线上,但也里的不很远。天色已经微微发暗了,一行人寂静无声的行走在宫道上,只有动物四蹄“沓沓沓”的声音在平整的路上碾压而过,偶尔也伴着风吹过树叶的声音,“沙沙”响个不停。
符长宁在婵衣的陪伴下安静的坐在牛车里,沈从景坐在一旁的高头大马上,在夜风之中摇摇摆摆的,嘴里还衔着一根不知从哪儿弄来的草杆,十分不正经的样子。
半晌,符长宁先来牛车的帘子往外一瞧,问了句,“到哪儿了?”
沈从景吊儿郎当的回答她,“房子长得都差不多,我也不十分清楚的啊!——”
那接引之人忙回答道,“是到了‘碧峰门’附近了。再过一道门,就能到达太子东宫了……”
符长宁点了点头,将车帘就放下了。沈从景却弯着腰,笑嘻嘻的对着车帘儿之中的人笑说,“他们这皇宫瞧起
来,也便是就那个模样,没什么特殊的。”
符长宁没搭理他,反倒是那接引之人带队的随从,闻言微微侧目,好似带着些微的不屑似的。
沈从景也不知见没见着,反正他听符长宁没吭声,于是又笑着说道,“听说那位太子爷长得一般般,也不知道有没有我好看啊?”
那随从这时候才目光复杂起来——带着些不屑,又似带着些不可思议,还似带着恼怒和许可,总之是十分复杂的感情。那接引之人注意到随从的目光,轻轻咳嗽了一声,说道,“快要到东宫了,二位还请下马吧?”
沈从景一口吐掉草杆,扬着秀气的眉峰问他,“你们这儿,还有这规矩?”
“是有的。”接引之人俯身说道。
沈从景“吁”了一声收住马,却不下去,只仍是摇摇晃晃的问那个人,“东宫之中禁车马吗?”
接引之人仍旧看似非常恭敬的回答道,“回郎君,并非禁车马。有宰辅之车、持谕羽林、及帝后车马可过。”
这话说白了,就是您身份还不够格儿。
沈从景听出来了,却也不恼,只笑道,“那我亦应乘马而过也。”
说得十分理直气壮。
接引之人一脸为难,他看向牛车安然垂下的车帘,上前一步躬身道,“夫人,还请下车。”
牛车之中安静了一瞬,半晌,符长宁才悠悠道,“以你身份,可配让我下车?”
接引之人怔了半晌,慢慢低下头回答道,“奴婢不配。”
符长宁清脆脆的一笑,不再说话。
其实符长宁和沈从景是很厌恶这接引之人的。起初那些接他们去东宫赴宴之人,看起来地位颇低,大抵是并不知道沈从景和符长宁的身份的。而这位接引之人,腰缠玉带——这符长宁很清楚,在荣国,官职低一些的只能带铜片革带,而镶嵌玉石的蹀躞带是只有一定品级以上的人才能佩戴的。这个人,显然是地位不低。
而看他的表现,从头到尾都十分恭敬——
就连那几个跟随他的仆从对于沈从景倨傲和看似颇不着调的言语都觉得不屑,而这人却表现的半分不曾不满,只能说明两点,一是此人涵养到家,不动声色的功夫炉火纯青;二就是此人知道沈从景和符长宁的身份,那么他不敢表现出对沈从景这言语的不屑、或是本没觉得沈从景此番言论很该鄙视,那就很是情有可原了。
不论是这两样之中那一点,都只能说明,这人是东宫很得了太子看重的人。
而这个人,若是在知道沈从景和符长宁二人身份的当下,叫两人在没进东宫的时候就下马下车,这不论是谁授意的,目的都只有一个——给他们下马威,仗着两个人并没有摆明身份,就故意难堪二人。堂堂建蒙国太子和太子妃,在政治身份上是与荣国祁烈地位等同的存在,现在进了荣国太子东宫,却居然要下马而行,待遇还不如一品宰辅,这已经不是打沈从景和符长宁的脸了,而是在打荣国的脸。若是这个时候沈从景与符长宁当真下马下车,那么就算是他们自己承认了自己国家的地位不如荣国——建蒙国太子在荣国太子那里都下马了,那不间接就反应了两国地位高低的吗?
这样的耻辱行为,两人必须是不能做的。
所以其实不论是沈从景还是符长宁,心中都是颇憋着一口气的。一壁觉得这接引内监真是不要个脸,一壁又觉得此番授意的祁烈更加不要脸。
故此,在那接引太监身后一仆从皮笑肉不笑的说了一句“不下车马便不能入东宫”之后,符长宁立刻翻脸了,“子息,我们出宫!”
沈从景懒洋洋的笑说一句,“夫人之命,不敢辞尔。刘大,打马出宫!”
“是!”刘大也憋气,于是这一声答的分外响亮。
那仆从说完了那句话,接引太监并没有说什么不是。而符长宁和沈从景说完要走以后,那接引太监没想到这俩人半分没有上套,反而一言说不通转身就要走。再想起祁烈阴沉沉的对他说,必要将这两人请来东宫之时,那内监额头上就不免有些冒汗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