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玉玲看到，儿子已经与他最敬爱的婶婶会合了，眉开眼笑地与欣想及其男友打着招呼，哪是方才与她们在一起时那幅半死不活的模样？而林雪居然拿出张纸巾给势成擦着额头的汗，一脸装出来的慈母样，活像势成是她的儿子。
程玉玲不禁咬牙切齿。
天底下就没有比儿子更笨的人，欧阳抢了他的女朋友和儿子，他还能没事人一样和人家谈笑风声？一点志气都没有，势家的脸都被他丢尽了！
天底下也没有比林雪更加恶毒的人，她为了攀上欣想家的高枝，不计一切代价帮欣想，不仅让她程玉玲眼睁睁地看着孙子就要姓欧阳，而且还让她被人误会被人耻笑被人辱骂。现在，林雪如愿以偿了，虽然势成与欣想分了手，可她摇身变成了欣想的干妈，与李秋云的关系也越来越密切，什么好处都没落下，吃亏的只有自己一家！
最令人生气的是，林雪得了便宜还卖乖，活像受了天大委屈似的，不仅骗得了势清明那个笨蛋的支持，连自己的丈夫势生立那个糊涂蛋都不敢与要雪作对，老太太见风使舵，更是将二媳妇当成了宝贝，害得她这个程家的长房长媳在家里一点地位都没有。
程玉玲恨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看着林雪与欣想互想半扶到挽地走过来，一路上谈笑风声，她忽然有了一个主意。
“佩佩，你帮姑妈将轮椅调个方向，我要去和势成的婶婶讲几句话。”程玉玲的声音十分平静，和往日一提到林雪就恨不得吃了她的口气完全不同。
程佩有点意外，但还是依言将程玉玲转了过去。
程玉玲低声道：“你不要推我了，我自己能走。”
程佩提醒她：“这里是下坡。”
“没事，我有经验。”程玉玲回头一笑。
程佩从一进医院就推轮椅推到现在，说实话她已经有点不耐烦了，姑姑能不用她，她正求之不得。
程玉玲将轮椅刹车全部打开，双手用力地转动着车轮。如有神助一般，平时筷子都拿不起来的左手今天居然也力大如牛，轮椅刚一进入坡道，速度就如同无人控制一般。
欣想正和林雪说着话，却忽然看到势成妈妈面露凶光，坐在轮椅上向她们飞奔而来，几乎出于本能，她大叫了一声“婶婶小心”，拼命将林雪往旁边一推，自己却躲闪不及，被轮椅撞到半个肚子，站立不住向下滚去，十余米后才因为墙的阻挡停下来。
而程玉玲在一撞之后，轮椅立即偏离路线，歪歪扭扭地左右摇晃几下也倒下了，车子被扔在半路，程玉玲自己也摔在上，管了几滚，可因为轮椅倒地卸了一点速度，她只滚了一点，便停住了。
这情形顿时将大家吓坏。
欧阳用极快的速度向欣想奔去，发现她的头上碰了一块，鲜血直流。她的手却护着自己的肚子，用极低极弱的声音说道：“我的肚子好痛……”
“欣欣，别怕，我在这里！”欧阳大声吼道，一把抱起她冲向急救室。
林雪看看程玉玲，又看看欣想，最终还是跟着欣想走了。
势成这里也在检查妈妈的伤情。
程玉玲流着眼泪，用力推着儿子：“我闯祸啦，成成，你别管我，快去看看欣想怎么样！我可不是有心的，不会去害欣想的。”
势成仿佛没有听到，依旧在检查她是否有受伤的地方。很神奇，程玉玲那样容易受伤的人，除了手上蹭掉一小块之外，居然没有其他事。
程佩和罗树栋将轮椅推过来，三个人手忙脚乱地将程玉玲抬上轮椅。
势成一肚子怨气无处发泄，只得冲着程佩吼：“你怎么能让姑姑自己走，这是下坡路，上次她就在这里差点出了事！”
程佩一肚子委屈：“是姑姑不让我推的……”
程玉玲生怕说出什么其他的来，赶紧向势成嚷道：“这件事就别再讨论了，当务之急是要去看看欣想有没有事，如果她有个三长两短，我也不活啦！老天爷可以作证，我只是想过来和你婶婶打个招呼，可没有其他用心。”
这些话如同此地无银三百两，可势成现在心慌意乱，根本没空理会她说的什么，反而安慰着她：“妈，你也别哭了，欣想未必会有事情。”
其实他心中也知道，不要说欣想是个快要临产的孕妇，就是普通人被这样狠狠地一撞，也不会一点事都没有。
四个人匆匆忙忙赶到急症室，将欣想的病情一说，急症却说没有收到这个病人，势成懵了。
程玉玲倒非常清醒：“打电话给你婶婶嘛，她不是跟着去了？”
势成恍然大悟，赶紧掏出电话。
林雪语气很急：“欧阳已经推着欣想去手术室了，我正在产科这边给欣想办理住院手续，你快点过来帮忙。”
势成挂了电话，吩咐程佩好好照顾姑姑，拔脚就向产科那边跑。
程玉玲追在屁股后面嚷：“你等我们一起去呀，急的什么呢？”
可势成哪里有空回头？
程佩傻乎乎地问：“姑姑，我们现在怎么办？”
“怎么办？去看看欣想呗！”程玉玲甚至还笑了笑，与刚刚焦急万分、伤心欲绝的模样判若两人。
程佩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姑姑，你怎么啦？”
程玉玲忽然意识到自己还开心得太早，赶紧换了一幅面孔：“我大概是急得糊涂了。佩佩，姑姑有几句话要嘱咐你，你看欣想这一下伤得可不轻，孩子也不知道有没事，住在医院里花费不会小，我撞了她大概得要赔偿吧？可我哪来的钱？你成成哥哥也没支付能力。”
程佩以为她要将给自己的东西收回去，或者是要向自己的借钱，赶紧苦着张脸：“姑姑，我没钱！”
这智商着实让程玉玲着急！
“傻孩子，姑姑怎么可能向你借钱！”她嗔怪地看了侄女一眼。
程佩的心放下来：“姑姑你有什么事尽管讲吧，不过我爸妈也没有钱呢。”
这一次程玉玲是有一些生气的，平时自己对程佩有多好，这孩子怎么一出事就只想到她和她的家人？不过，现在不是置气的时候，程玉玲深吸了口气，尽量让自己听起来心平气和一些。
“一会儿势成的婶婶肯定得问咱们这是怎么回事，你可不能像刚才告诉你哥哥那样讲了，这会让人误会的。”
程佩似乎有些明白，却又似乎不明白：“那您要我怎么说？”
程玉玲从来没有像这一刻这样讨厌自己的侄女，这孩子就像她妈妈一样，平时很机灵，一遇到正事就成笨蛋了。瞎子都看得出来的明摆着事，她偏偏就能看不出来。
“怎么讲这还不简单？就说是我速度太快，你又一走神，就没能拉住轮椅。”她有些着急。时间不多，还有好多事等着她筹划呢。
一想到将会看到欣想那哭丧着的脸，程玉玲心里就有说不出的开心。欣想如果不推林雪那一下，应当不会摔得这样重，人家爸妈来了，看你林雪如何解释！
好在，这一回程佩也算明白了她的用意。
程玉玲本来还想让侄女给李菲打个电话，现在也不敢让程佩代劳了，只得向程佩借过手机，自己打过去。
李菲刚到林雪家没多久，休息了一下正打算洗澡睡觉，接到电话大吃一惊，赶紧拎包出门，走了几步，又回头将自己的银行卡带上。一进医院大门，李菲就看到婆婆与小姑子两口子站在一起，脖子伸得老长，似乎已等得十分不耐烦。正想与他们打招呼，程玉玲已经摇着轮椅过来了，还未开口，她就眼泪直流。
“菲儿，妈妈闯下大祸了，你可要帮帮妈妈。”
李菲无心理会她刚刚表现出来的亲近是真是假，只是着急地问：“欣想现在怎么样？她的孩子怎么样？”
程玉玲紧紧拉着媳妇的手：“我不知道，一直在这里等你呢。”
李菲不禁讶然，婆婆这办的是什么事！又不好责备，只得掏出电话给势成打过去，可响了半天，却没有人接听。
程玉玲眼巴巴地盯着她：“是不成成不接电话？你给婶婶打，婶婶也在这里。”
林雪的电话倒是很快就接通了，一听是她的声音第一句话就说：“你怎么来了？赶紧回去，这里有我和势成呢，你要在这里累着，孩子有个三长两短，还不得后悔死！”说到最后，她的声音忽然哽咽了。
一种不祥的预感从李菲心中油然而生。
“婶婶，是不是欣想的孩子出了事？”她压低了声音，好像声音小了，不好的事发生的概率也小。
林雪叹了口气：“如果只是孩子就算了，还有欣想……这会儿大出血，医生已经下了病危通知。”她停顿了一下，又说，“欣想和欧阳的爸妈都已在来南京的路上，你赶紧带着你妈回去，人家父母来了看到欣想这样，只怕要将她打死。”
李菲听得出来，婶婶现在也非常气愤。她挂了电话，看看程玉玲，欲言又止。
程玉玲还在那边催：“怎么了？欣想住在哪里，我们赶紧去呀？”
李菲稳了稳心神：“没什么，婶婶让咱们先回，欣想爸爸妈妈和公公婆婆就要到了，咱们还是别在这里了吧。”林雪后面的话她说不出口。
她欲言又止的表情，让程玉玲心头的好奇更盛：“到底怎么回事？妈现在怎么能回去？人是我撞的，我是要负责任的呀，不管欣想要不要我赔偿，多少我要出点钱给她做营养费的。”
婆婆的话简直可笑极了！
李菲却笑不出来：“妈，现在如果用钱可以解决的话，那倒好了。”她叹了口气。
程玉玲今天第一次感到害怕，活像被抽光了力气似的，声音立即小了许多：“到底怎么了？”
李菲犹豫了一下，决定将事实真相告诉婆婆。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既然发生了，那就必须面对。不管婆婆是否离开医院，欣想家人总会设法找到她的。与其后面被人家捉来，不如现在先拿出个积极解决问题的态度。
程玉玲听了媳妇的话，吓得差点从轮椅上掉到地上。本来她只想给林雪一个教训，至于欣想是因为她和林雪站在一起，才在轮椅冲出去的瞬间想要一箭双雕，但也没打算置哪一个于死地，只是想让她们受点伤罢了。而且当时程玉玲认为她自己也会摔倒，因为手脚不便，一定会摔得比她们任何一个人严重，林雪与欣想看到这种情形，谁还好意思和她多计较？只能吃了个哑巴亏。却没想到，由于轮椅的保护，程玉玲自己一点事没有，而欣想为了保护林雪，用力过猛，加上轮椅的撞击，伤情出乎意识地严重。
程玉玲又哭了，这一次是吓哭的，本能地拉着儿媳妇的手：“菲儿，你得要救救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