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沁醒来前三十分钟——
大雪初歇的第一个早晨,寒冷与萧条依旧是主旋律。
简念躺在病床上搂着夏沁,睫毛颤抖着,微微眯着眼看向身后的窗户,天边已经是蒙蒙亮了。清亮的天空,薄薄的一层,看来是不会再下雪了。
在这样的日子里离别,或许才是最好的结局。
简念收回目光落在夏沁的脸上,抬手轻柔地捋着她脸颊上的碎发,然后缓缓抽出了自己的右臂。熟睡中的夏沁并没有什么感觉,简念的动作轻手轻脚,就像是风拂过两阵。
他站在病床边上替夏沁掖好了被角,耳边是医用仪器滴滴答答的声响,简念想着夏沁昨夜自残的行为,心中万千思绪,不安又慌张,难免不了对夏沁的担心。
但这样的担心并不能改变简念的本意,所以,下一秒,简念双手插在风衣口袋里,脚步坚定,毫不犹豫地大步流星走出病房,关上病房的门,从头至尾,他都没有回过头。
病房里,晨风呼啸着,窗帘翻飞如梦魇,只有阵阵医用仪器的滴答声在回响。
仿佛,简念从来没有来过这里。
病房的门刚刚合上,夏沁就迷迷糊糊睁开了眼睛。
奈何,斯人远去,连一抹背影都没有留下。
……
简念出了病房后,狭长的长廊上空无一人,白炽灯闪了两闪,像在拍鬼片。
他的手机在这个时候震动了起来,熟悉的号码,简念这才接通。
“少东家,您吩咐的汤已经熬好了。”电话那头是佣人。
“现在送来医院。”
话音还未落地,简念便挂断了电话,沉重着停下了脚步。
这是他留下的最后一句命令。
简念僵持在原地,微微上扬的唇角,是不屑的冷笑,握着电话的手垂在手边,一点力气都没有。他目光直视前方,语气里不夹杂任何的感情色彩,喃喃道:“来这么早?既然是我通知你们来的,不用担心我会跑!”
简念趾高气扬地扬着眉梢,眸中映出了眼前两个黑衣男人的模样来。
他们戴着黑色的墨镜,一股咄咄逼人的气势霸占着电梯的入口。
他们封锁住了简念离开的必经之路。
而简念根本不在乎,心如止水般的走上前去,“带我走吧!”
两个黑衣男人立刻侧开身子,电梯的门叮的一声打开,简念毫不犹豫地走了进去。
转身,他看着走廊的那头,看着电梯的门缓缓合上,视线范围越来越小,简念忍不住微微眯起了双眼,恍惚间,他似乎看见有人在走廊那头奔跑,甚至简念的耳边还能听见钱小沫清脆明朗的笑声。
他笑了笑,电梯的门在这一刻重重合上,阻断了简念所有的思绪。
沉闷的电梯里,简念的笑容凝固在唇边,眼眸深处流淌着凶猛的杀意!
电梯停在了地下停车场,简念坐着黑衣人开来的黑色商务车离开。
他回头望了眼自己租的老小区的方向,
在通往机场的高速路上,简念端端地坐在车子的老板位上,手扶着靠垫,眼睛闭着,不顾周围的一切,任凭从旁经过的汽车肆意飞驰的轰鸣声。
简念此时心静如水,越是接近奎因,他的表情越是冷峻的让人害怕。
然而,表面的平静却无法掩盖简念心中旺盛的复仇怒火。
当离开深海市的私人直升飞机起飞之际,简念彻底踏上了一条不归路。
……
……
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升机盘旋着盘旋着着陆。
巨大刺耳的轰鸣声和强劲有力的飓风,让人无法靠近。
简念笔挺帅气地下了飞机,另外两个黑衣人已经等待在那里。
很明显,他们已经等了很久了,是奎因派来的人。
简念在黑衣人面前停下了脚步,冷峻地扫了他们一眼。
“少东家,”两个黑衣人毕恭毕敬地鞠了一躬,“接您的车已经在地下停车场准备就绪。”
简念没有多说什么,只默默跟在他们身后,
到了电梯入口。
“少东家,”一个黑衣人闪身让开通道,“请这边走。”
简念两鬓青筋一绷,警惕低沉地说了一句:“我走你们后面。”
两个黑衣人相视一眼,各自若有所思,像是打成了某种协议。
他们快步地走到电梯前,摁开电梯门钻了进去。
简念没有欺骗他们,一进电梯他便朝电梯角落里走去,把自己的背贴在电梯上。
两个黑衣人站在他的面前,简念仔仔细细打量着他们,忽然注意到,他们皮带后面由衣服后摆遮住的地方,不知道统一窝藏着什么,能大概看出轮廓来。
几十秒钟后,电梯到达了地下二层的停车场。
门开之后,简念仍然等那两人先出去,然后自己才跟在他们身后。
停车场里近乎一片漆黑,只有几盏将坏未坏的灯闪烁着,夹杂着滋滋的声响。
不见有什么车,更不见有什么人。
“少东家,车就在前面,拐过这个弯就到。东家,已经在车上等您了。”
当先的黑衣人一边说着,一边做出引路的姿态,他们是在暗示简念一个人过去。
简念放慢了脚步,眼顺着黑衣人手指的方向望去,忽明忽暗间,什么也看不清。
简念微微垂下眼睑,余光向身后的两人瞥了一眼,狡黠得让人害怕。
他没有多说什么,按照他们指的方向,抬步就走上去,没有丝毫的停顿。
留在后面的两个黑衣人这时对视了一眼,眉头紧皱,目光凶狠,二话不说,拔出后腰插在皮带里的长刀,扑向简念一阵乱砍!
简念早有准备,一颗心时刻提防着,眼见着他们手起刀落,简念突然停住脚步,闪身躲开。两个黑衣人见简念有所防备,便不再掩饰,两人一声“啊”的咆哮,握着长刀,向着简念猛刺过来。
简念身体一缩,躲过了这一刺,旋即反身就是一个回旋踢,正好把长刀踢掉在地,哐当一声。趁着那黑衣人护住手臂之际,简念快步上去一记直勾拳直中那人下巴,只见那黑衣人顺势后仰倒下。
另一个黑衣人见同伴失手,亮出尖刃,面目狰狞扑来。
简念岂能再给对方一次机会?
他机敏地在那人刺过来之际,侧身反肘,硬生生地用自己的腋下卡住了刀刃,同时将那个黑衣人的整条胳膊擒住。
被打翻在地的那个黑衣人爬了起来,还准备从简念手下救下同伴,却听见一记尖锐的刹车声,一辆跑车停在了简念面前。
打斗中的黑衣人这时才停下了动作,简念也忍不住眯着眼睛望过去。
刺眼的车灯,让简念根本看不清楚,却只能听见车上传来的那个女人的声音——
“你们两个,滚!”
一个凶悍的女声,只能来自Martini。
那两个人黑衣人一见是Martini,面面相觑着,捡起长刀立刻屁滚尿流地逃跑了。
“上车!奎因已经等你很久了。”
Martini看向简念,面无表情。
简念搞不懂这一出又是为了什么,但他也没有多问。
打定主意走这条路,他只有硬着头皮走下去!
简念不屑地冷笑着,眸中的寒意让人心惊。
他上前径直打开副驾的车门钻了进去,所有动作干脆而利落,丝毫不拖泥带水。
Martini将车开出了市区,一路往郊区的偏僻之处赶去。
简念看向车窗外凋敝衰败的景象,不禁问道:“奎因在哪里?”
“你去了自然就会知道。”Martini说着转了个方向盘。
简念不再多话,车子一路颠簸着,终于停在了一个荒无人烟的地方。
简念正要下车的时候,Martini突然拦住了他,递给他一块黑布。
“老规矩,你忘了?”
简念不屑地扬了扬眉,他的确是忘了,可Martini的话再度揭开了他心底那层黑暗的面纱。他不耐烦地用黑布蒙住眼睛,失去光线,他什么都看不了,任由Martini摆布。
Martini带他下车,带他一路绕来绕去,简念根本不知道自己现在身处何方。
而且Martini故意带着简念绕远路,就是害怕他在心里记清路线。
好不容易——
“报告,少东家回来了。”
漆黑的屋子里,拉着厚重的黑色窗帘,没有丝毫的自然光线。
两盏白色的蜡烛燃着光,烛台放在奎因面前的桌子上。
他坐着轮椅在窗前擦拭着手里的东西,背对着自己的手下,淡淡的,一句话不说。
手下了解奎因的意思,不动声色地退了下去,就像黑影迅速地消失在黑暗中。
此时,简念西装笔挺地立在大厅中间,虽然眼睛被蒙上了黑布,但是浑身上下都是意气风发的豪气。但他心里却犹如一潭死水,嘴角没有一丝表情,看不出来是惧怕还是无所谓。
“东家要见你。”
Martini的声音响起,简念没有应答,就被两个黑衣人钳制着双臂,被迫朝前走去。
简念不知道自己走了多远,只听见房门咯吱一声开了,身上有一道力猛地推了他一把,简念险些没站稳一头朝前栽去,好在黑衣人松开了他的胳膊,简念踉跄着才勉强站稳。紧接着,有人一把扯掉了简念脸上的眼罩。
“好久不见了,我的好儿子!”
奎因的声音响起,简念再有心理准备也忍不住一颤,浑身发抖。
就好像,有一双黑暗的粘稠的触手在简念的心里狠狠一捏!
从此后,再无回头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