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明月连夜来找顾还卿,自是不能久呆,不到半个时辰便出了轩辕王府,坐上了自家的马车。
马车行驶的有点急,坐在马车里的翠颦也很急,几次看向慕明月,张口欲言,可觑见小姐粉面微冷,眸色沉沉,她只好咬着唇,难耐地把话吞回。
一直到回了尚书令府邸,进了月华院,忍了一路的翠颦实在忍不住了:“小姐……”
燕绾用手肘轻轻拐了拐翠颦,打断她的话:“小姐累了,奴婢们侍候小姐早点歇下吧。”
收到燕绾使的眼色,又看看慕明月冷漠向前的背影,翠颦气闷地跺跺脚,却也知道慕明月的心情今晚上格外的不好,只怕不会理她。
慕明月的确不想理翠颦,她如今的心情是前所未有的恶劣——聂灏还活着,这是她怎么也没有想到的事!
直到此时此刻,她才惊觉自己上辈子活的太短,以至于许多事情都只是一知半解,并未看到真正的结果,甚至被一些假像蒙骗了!
她需要重新审视一切,重新估量自己,不能再像以前那样——自以为自己重活一世,比别人占着许多的优势,便可以随意主宰左右他人的命运。
顾还卿命运的改变如果还不能让她醒悟,那聂灏呢?!聂灏要怎么说?
若仅仅只是顾还卿的命运与上辈子不同,那她还可以自欺欺人的认为是自己从中起了作用,顾还卿的命运因此发生了变化。
可聂颢的命运也发生了改变,让她再也无法继续欺骗自己——她理所当然地怀疑,也许上辈子她死了之后,聂灏与聂家又起了什么变化!
怪只怪她上辈子未能看到聂灏的结局,她只记得聂家倒台之后,顾还卿被父亲和兄长多法施法接回了慕府,重新过上了大家小姐的生活,并未受聂家的拖累。
看来她要改变自己,不能跟以前那样自以为是,自信一切可以掌控在自己手中,并骄傲自满地玩弄他人于股掌之间。
要及早改变策略啊,可要怎么改变才对自己最有利呢?
慕明月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轩辕王府。
姬十二帮顾还卿在按腿,满室药香,浅浅从旁监督,顺便检验成果,因为这次用的药膏是按她的方子配的。
顾还卿伸手将抵在后背的大迎枕调整了一下,不紧不慢地开口:“你们猜,慕明月是从哪儿得来的消息?”
按理,聂灏活着的事当属国家机密,保密工作肯定做的非常好,庆隆帝也不会允许谁轻易往外泄露,纵是心腹大臣都不能够。
姬十二这样的又另当别论,他自己有自己的情报系统,且非常完善。
然如此重要的消息,慕明月这个闺阁弱质却知道了,尽管她知道的并不详细,可她知道的并不慢,似乎仅次于庆隆帝和姬十二之后。
这就叫人奇怪了,是何人将消息透露给她的?
其实也不难猜,无非是那几个人:慕云舒、慕听涛、西羽候皇甫弘。
浅浅道:“我觉得是慕云舒,他不是皇上的心腹吗,从皇上那得到消息,就赶紧回去告诉女儿了。”
“不是慕云舒。”姬十二垂着眸,嗓音淡淡地道:“慕云舒从得到消息起还没出过皇宫,没有机会将消息送出。”
“那就是慕听涛!他不是正在与北苍人交战吗,知道聂灏还活着,马上家书一封。”
“不是慕听涛。”顾还卿却摇摇头,否定了浅浅的说法:“慕听涛不会不知轻重,也不会这么假公济私。”
姬十二给她揉腿的动作一顿,面无表情的抬眸看着她,一双眼睛如墨,幽幽深深,含着叫人捉摸不透的光芒:“看来你很了解慕听涛,嗯?”
顾还卿气息微滞,迎着姬十二高深莫测的视线,不知说什么才好。
浅浅却噗哧噗哧地笑了起来:“姬十二,你嗯什么嗯?吃醋你就直说呗,我们又不会笑话你。”
“谁说我吃醋?”姬十二脸一红,黑亮的长颤了颤,抿了抿菲薄的漂亮唇瓣,又垂下清俊的眉眼,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继续给顾还卿按摩,只是力道比先前略重了一些,不若刚才那么温柔似水。
浅浅看在眼里,还要笑话他几句,顾还卿赶在她前头咳了咳,说:“除了慕听涛,其实也不排除皇甫弘。”
人所共知,皇甫弘对慕明月一见钟情,非常的倾慕她,为讨佳人欢心,甘愿铤而走险把消息传给她也很有可能。
所谓冲冠一怒为红颜。
“啧啧啧,看来这皇甫弘对慕明月倒是忠心一片。”浅浅摇头晃脑地道:“只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慕明月似乎更喜欢太子殿下。”
顾还卿微微笑了笑,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这就是皇甫弘与慕明月之间的真实写照。
皇甫弘离开时,曾叫慕明月等他,但慕明月最终选择了太子殿下,尽管现在皇后娘娘和太子殿下有出尔反尔之意,慕明月似乎都没有死心。
说起来,皇甫弘算是慕明月众多追求者中比较死忠的一个,纵使慕明月选择了太子殿下,他也没有就此断了和慕明月的联系——慕明月经常会收到他从边关寄来的信函与礼物,比慕听涛寄来的都勤。
这些,慕明月自然不会宣扬的人尽皆知,相反,未免引起皇后娘娘和太子的不快,她通常是尽量掩饰,小心翼翼的不露出什么破绽和把柄让人知道。
但沧海宫的人监视慕府已久,这种事岂能不知?
顾还卿认为皇甫弘比慕听涛更有可能给慕明月传递消息,姬十二并不反对,男子为了喜欢的女子,有时候是很不理智的。
比如他,只要能讨顾还卿喜欢,遑论是一条重要的消息,烽火戏诸侯的事他也照干不误。
他只是……好吧,他承认自己被浅浅说中了,吃慕听涛的醋,尤其顾还卿刚才用那么理所当然的语气,赞扬慕听涛的品格。
慕云舒回府的时候,街上已传来更夫打更的梆子声,慕明月还没睡,只是躺要床上假寐,得到消息,立刻穿戴整齐去找父亲。
慕云舒也没心思睡,书房里灯火通明,他束手在后,眉峰聚拢,脸色沉重,正心思重重的在踱步。
“爹,聂灏是不是还活着?”慕明月进了书房之后,也不藏着推着,直截了当地对父亲开门见山。
慕云舒一怔:“……你,谁告诉你的?”
“西羽候。”
“原来是他!”慕云舒走到书案后坐下,伸手按了按抽动的额角:“我还以为是你哥。”
莫明月闻言,目光微闪,柔柔一笑:“哥哥的确对女儿很好,每次寄给女儿的信,几乎都是无话不说,只是哥哥向来以国事为重,大局为重,又怎肯为女儿破例。”
慕云舒心情不好,没有接茬,知子莫若父,儿子是什么样的人,没有人比他更清楚了。
“爹,您倒是说句话啊!聂灏他到底是个什么情况?”皇甫弘虽然冒险给慕明月透露了消息,但他也不敢泄露太多,只说聂灏活着,其他的只字未提,故而慕明月心里也没谱。
“此乃当朝机密之事,你一个女儿家要知道的这么详尽做什么?”慕云舒似不愿提。
“爹爹,您何尝将女儿当寻常闺阁看待?此时说这些未免太迟了。”
想想慕明月做的事,慕云舒竟是不能反驳,他沉默了一会儿,重重喟叹一声:“其实告诉你也无妨,横竖不久之后此事会大白于天下,你便是泄露出去,也改变不了什么了。”
慕明月心里一紧,攥着绫帕的手像玉一样打着结,神情却无多大变化,似是早有准备。
“聂灏非但活着,他回朝之日,便是他封候拜将之时,聂家的声威会重振,他可能会成为大越有史以来最年轻的护国大将军!所立之功勋都快要赶超他老子了!”
慕明月花容微变,凤眸紧紧的眯起,半张着娇艳的红唇,似自言自语地低声道:“……这,这一定不是真的!”
“为父十分后悔,早知如此,当初我就不该听你那些聂家必败的话,糊涂地让还卿理代桃僵,理应认认真真地坚持履行两家的婚约,那样既不会被聂家指着脊梁骨骂我慕家言而无信,也不会落到而今这左右为难,进退维谷的田地。”
慕云舒眉间蕴满悔意,多好的一个乘龙快婿啊,就这么成了别人家的女婿!
闻言,慕明月远黛一般的眉压抑不住的跳动几下,不过神色已趋于平常,语气淡淡地道:“爹,不是女儿预言聂家必败,当初可是娘三番五次的给女儿托梦,叮嘱女儿切莫嫁给聂灏,女儿也是依照娘的心愿行事,万般无奈才出此下策。况且,当初爹爹不是找人测算过聂家的运势,那些卦象与卦辞,无一例外皆言聂家在劫难逃,败局天定。”
“谁又知道娘的托梦也不准,更不知道那些有名的相士是干嘛吃的,怕不是滥竽充数,卜出那些乱七八糟的预言混淆我们的视听,才导致这样的结果。”
听慕明月提到亡妻和相士,慕云舒竟无言以对,当初鬼迷心窍,误信了慕明月和那些相士的话,现在来怪谁?
沉默了好久之后,他深深皱着眉头道:“错已铸下,再追究也于事无补,还是想想聂灏回来之后该怎么办吧。”
慕明月固然不想聂灏风光,更不想聂家重新雄起——那样的话,她所做的一切不啻于是个笑话,可谓机关算尽反误终生。
但慕云舒不追究谁之过,她不禁松了口气,谁知慕云舒突然道:“明月,横竖皇后娘娘有重择太子侧妃之意,不若等聂灏回来后,你们再续前缘?”
慕明月神色一僵,随后意味不明的笑了笑:“爹,有可能吗?”
“怎么没有可能?”慕云舒眯着眼睛道:“这次回来,不仅聂灏功勋熏天,你哥的功劳也不会小,有他从中翰旋,想必聂灏不会这么不近人情,总要卖他几分薄面。”
“那还卿呢?”慕明月勾着唇角,微微斜睇着慕云舒,凤目流光,美丽而潋滟:“您要如何处理还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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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章,聂灏归来,带来北苍公主,婚书会如何?慕听涛回来,他会甘愿放手吗?西羽候会从太子手中抢过慕明月吗?慕明月又为如何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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