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还卿抚眉沉思,孙如兰在柴房里关了两天,于昨夜暴毙,死因是慢性中毒。经检验,孙如兰早前就中毒了,一直拖到现在才毒发。
对外界,她宣布的是孙如兰服毒自杀,相当于畏罪自杀,但她心里清楚,这事另有蹊跷。
起初她怀疑是杨秀莲所为,因为这几天去柴房的人廖廖可数,除了福婶与她,还有看管孙如兰的婆子,基本上就只剩杨秀莲了。
然而今日早上,杨秀莲卧床不起,大夫来瞧过,症候竟与孙如兰一样,也是中毒,只是她的略微轻些,且发现的及时,说不定能救下一命。
孙如兰的口风极紧,开始是什么罪行都不承认,甚至嚷嚷是被人冤枉的,惹的顾还卿杀性起,亲自出府抓了钱如贵来与她对质,并威胁他们,再不招的话,便送他们俩去衙门,让官老爷亲自开堂问审,看他们招是不招。
钱如贵胆小,怕去衙门里丢人,主动承认了与三姨娘有奸情多年。
顾还卿又顺藤摸瓜,问出他们当年嫁祸聂九灵他姨娘的事,当年聂九灵的生母无意中发现孙如兰与钱如贵有染,尚未告知聂大将军便被这两人反咬一口——他们打昏了她,造成了她与野男人行欢的场面,害得她百口莫辩,最后生了聂九灵含冤而死。
聂九灵生母的冤情得以昭雪,聂府众人终于明白为什么聂九灵小小年纪,却那么爱与兰夫人过不去——原来是有杀母之仇!
但除了这两样,其它的事情孙如兰招的极不爽快,态度模棱两口,甚至拒不承认对她下药。
顾还卿本想搓磨她几日,磨去她的锐气再问,谁知她就这么突然横死……
不过还有杨秀莲,她也是知情者。
此刻,杨秀莲已经知道自己中毒了,能保住命是万幸,不能保住那是天意。
听闻顾还卿问询下药之事,许是良心发现;许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她竟没有隐瞒,一五一十的告诉了顾还卿,只是她只负责下毒,所知的也有限。
“药是兰夫人给的……其它我是一概不知,因为我妒忌你,所以才……”
她喘着气,脸色呈现一种死气沉沉的灰白色,原来娇艳的双唇毫无血色,唇上唇皮干涸皴裂,一句话说的断断续续:“不过我听兰夫人说,这药对女子有极大的妨害,重则拖死你……轻则……轻则能让你终身不孕无嗣……任你是大罗神仙也无计可施……”
“……”终身不孕无嗣!?这还是轻的?!
换言之,她现在或许大概已经不孕了!?!
想也是,一个月来两次大姨妈的人,想孕也难……
顾还卿面无表情,手脚却迅速冰凉,整个人似往寒冬里的湖底沉下去,四肢百骸都感觉到彻骨的寒意与痛意,连耳朵都嗡嗡嗡的抽痛,仿若要炸开!——她固然年纪小,也不曾做过母亲,却也明白,一个女人若失去了做母亲的能力,大约也不能算一个完整的女人了……
偏偏顾还卿从未想过不生孩子,她不是丁克族,她喜欢听小娃娃天真无邪的“咯咯咯”笑声;喜欢小奶娃粉粉嫩嫩的肉包子样;喜欢他(她)们吮着大拇指流着口水的可爱样子……
酷热的天气,阳光如火,风吹到身上都是热的,竟照不热吹不暖她冰凉如雪的心!
一时间,只觉得万念俱灰,心沉甸甸的直欲让人窒息,追查兰夫人下药的事竟变成了其次——一切仿佛都变得不那么重要了。
“还卿,你怎么了?脸色怎么这样差?”
有温柔的语声入耳,顾还卿怔忡抬头,精神恍惚的厉害,视线也不集中,竟分辩不出眼前之人是谁:“你……你?”
“我,明月啊,还卿,你怎么了?”慕明月优雅地拉起右手宽大的绣花袖口,小心翼翼的伸出雪白的柔荑,轻轻贴上她的额头,心疼地道:“是不是最近发生的事情太多,你累坏了,所以身子不适啊?这怎么还傻站在这里暴晒呢!要不得,会中暑的,走,我陪你回房。”
顾还卿机械地随她往前,身子晃了晃,下意识的扶住手边的东西,发现竟是玉白的石栏,这才发觉自己从杨秀莲那出来了,不知不觉竟走到了九曲桥上面,桥下是淙淙流淌的河水,清澈怡人。
她瞧着那水半晌,有一瞬,她似乎在水中看到了自己的前世——罹患绝症,秀发脱光,丑如恶鬼,苟延残喘,每一秒都过得异常的辛苦!
她牵起唇,苦涩地笑笑,心里坚持的某些东西瞬间崩塌!眉间蕴染上悲恸,眼里氤氲出绝望的泪光:这一世,似乎也没比上一世强到哪里去呢!只是换了一种折磨而已……
她浑然不觉自己此刻的样子多么凄惨、凄凉、无肋,仿若行尸走肉一般,姬十二深深皱起眉,几步跨上石桥,步若流星的来到她身前,想也不想的去拉她的手:“你怎么了,谁让你伤心了?”
“别碰我!”顾还卿一把拂开他的手,避若瘟疫,若蛇蝎。
姬十二的手落了个空,一双灿若明珠的墨眸定定地凝视着她,低声道:“你到底怎么了?”竟是碰都不让他碰了。
眼前的少年气质高贵而清华,丰神俊雅如玉树临风,顾还卿的神智也迅速回笼,久违的自卑感从心底油然升起,她微垂眸,黯哑的声音带着疏离与冷漠:“王爷怎么来这里了?”
姬十二抿紧好看的唇,目光幽幽地盯着她不说话,慕听涛能来,姬三能来,他就不能来了?这是什么狗屁区别待遇?!
“还卿,是我带王爷来找你的。”见气氛不好,慕明月急忙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揽:“你不是不方便去找王爷吗,我便代你去了一趟,挺不容易才见到王爷的人,你有什么需要王爷帮忙的,赶紧跟王爷说说,错过这个村就没有这个店了。”
还说什么?不就是聂家财产充公吗,即便姬十二出面保住护国将军府又怎样,目前聂九灵和聂浅歌无法撑起门户,靠她一个有名无实的聂家人,这将军府迟早得移手他人。
况且她现在哪有心思帮聂家站稳脚跟,当务之急是扫自己身上的雪。
“还卿,你说话呀,王爷在等呢。”慕明月催她:“总得试试吧,你也不想聂家一无所有的。”
“列御,带慕大小姐过去喝茶。”姬十二嫌慕明月太聒噪了,在他人府中反客为主。
“……”慕明月倒也听话,一声不吭地跟着列御走了,只是看着顾还卿的目光隐含担忧。
慕明月一走,周围的闲杂人等早就被驱开,姬十二伸手扣住顾还卿欲躲开他的手腕,强势地把她往树荫处带:“是嫌自己长的白,所以要晒黑一点吗?心里不舒服你也别遭践自己啊。”
“放开!”顾还卿空着的那只手不停的去掰他的手,想摆脱他的桎梏:“这是在聂府,你好歹是个王爷,怎么跟土匪似的,我自己会走!”
姬十二倔起来也是非常倔的,顾还卿越说放开,他越抓的紧。也许是他的忍耐到了极限,自从他咬了她的大腿之后,她都不肯见他,弄得他心里火起——即便让人死,也要死个明白吧,这么吊着他干熬算怎么回事?
他的手骨骼纤长,指形优美如玉笛,但对比女子的手还是要粗许多,大许多,顾还卿被他男性化的力量扣着竟挣不脱,一时大怒,伸腿就去踢他:“姬十二,你有完没完?不是我去找的你,我也不会为聂家的事求你,你干嘛拉住我不放?”
姬十二被她连踢好几下,紫色狐裘上都印上了好几枚脚印,却冷着脸置之不理,一直把她拖到一棵参天大树下,他才把她往树干上一抵,两条有力的长腿一并,把她两条要造反的腿夹住了,然后斜着眼冷哼:“踢啊?有本事你踢给我看看?”
“混蛋,让开!”两人这姿势要有多暧昧就有多暧昧,姬十二似无所觉,顾还卿却有点杠不住了,无法控制脸上渐渐升起的热度,咬牙切齿地道:“我现在是聂府的少夫人,你自当避嫌,这样抓住我,给人看见像话吗?不怕遭人非议么?”
姬十二举目四望,无所谓地道:“没人啊,谁看见挖谁的眼,谁乱讲就割谁的舌。”
“……”秀才遇到兵,有礼说不清,顾还卿磨牙:“老天爷看见了,我看见了,你也要挖眼割舌吗?”
姬十二对老天爷不感兴趣,他看她,发觉得她脸蛋晕红晕红的,睫毛长长,唇艳欲滴,一双明眸水水的,比先前无精打采、失魂落魄的样子好看多了,他喜欢,忍不住就想动手动脚——没办法,他每次一看见她手脚就无法自控,不占点便宜就会死,实在不让占,他就咬。
只是这会儿他的手扣着她的手,腿也有事干,都不闲着,要怎么占便宜呢?伤脑筋,是个问题……
面前人的狼子野心隐藏的极好,顾还卿涉世不深,可以说不了解男人跟男孩,只一昧的想让他明白这其中的利害关系,想跟他讲理,谁知嘴一张,眼前一片阴影笼罩下来,她顿时就傻了!
——嘴唇被一个薄凉的软物贴住,少年清新好闻的气息夹着淡淡的龙诞香萦绕她的口鼻,恍惚间,双唇被人不停的啄着舔着,蜻蜓点水一般,充满轻怜密爱,缠缠绵绵的不肯稍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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欲知姬十二会不会被打成猪头,下章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