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叔,”闻离看出来潘若昀其实是很想讲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话到嘴边又给憋回去了。“叔怎么可能会有经验。”
这一下的犹豫任谁看不出来他心里有鬼。
闻离一下子被催生的厌恶感也随之消失了。
现在怎么说,潘若昀也算是有把柄在她手里。
马车摇摇晃晃到了甘水巷。
潘若昀从车上下来,正好有村民路过,拿着一捆柑橘苗。
“唉,等等,你这苗,嫁接的不对。”
闻离闻声赶紧从马车上下去。
“潘叔的意思是,这柑橘苗也能在甘水巷种植吗?”
“闻小姐。”村民和闻离打招呼。
闻离朝他们招呼一声,自己把柑橘苗尽数交给潘若昀。
潘若昀解了绑带,开始观摩起来。
“怎么不能种植,只要手艺到位。”
说着他就从口袋里掏出一把自制的小刀,直接开始动手。
刀身还没有闻离一个手掌的长度,刀片很薄,尾部捆着木头固定,方便握持。
闻离从前在课本上都没有见到过。
潘若昀的手完全就是常年劳作的手,满手老茧,粗糙,皲裂。
但是丝毫不影响他利索的动作。
不过闻离拿着水壶和陆瓷抢口茶的功夫,潘若昀便收起刀。
“好了。”
因为闻离看不懂这些,先前也没有个对照,嫁接的接口处又被捆着,她整个人完全是懵的。
都说欲速则不达,不过看利索程度这潘若昀应该是个行家。
“拿去种掉,浇够水。”
村民把重新困好的树苗抱在怀里,刚要答应,迎面吹来一阵大风。
乌云立马就压了上来,看来是要下雨。
“这位老爷,看这天是要下雨了,此时再浇水,怕是要烂根。”
“你懂什么?”潘若昀呵斥道:“天上的雨水留不住,你给浇实了的水才是树要吃饭的根本。”
几个大老爷们被骂得不痛快了。
他们本身也不是什么守规矩的人,在闻离来甘水巷之前,胡作非为,压根没有人能管得住。
这闻大小姐身份地位尊贵,位高权重,又是他们的衣食父母。要他们尊重可以。但是眼前这个老爷,说是老爷,但是看穿衣打扮,这张脸,这双手,这小破鞋,铁定是个和他们差不多的人。
几个人当下就记住他了。
闻离看着几个男人盯着潘若昀骨碌转的眼神,伸手撇了撇鼻子两侧。
她恭敬地对潘若昀说,“潘叔不妨再进去看看,前段时间暴雨,被大风刮掉的暖棚已经全部重新搭建了。还有西瓜苗和我夫君种下的草莓苗,也已经全部重新培育。”
她唧唧呱呱地把甘水巷的状况全部给潘若昀介绍完,便找了人带他进去。
她趁机遛在最后头,对着那几个被训得不服气的村民吩咐道:“事情要做牢靠,赚得钱全是你们自己的。”
话已至此,争不争气全靠他们自己。
几个村民当着她的面十分听话,一溜烟跑没影做事去了。
陆瓷走上前去和闻离并排走。
“你觉得他们会老实吗?我怎么感觉,潘叔似乎要遭殃了。”
闻离朝他狡黠地一笑,“怎么说?我看你们甘水巷的村民,挺民风淳朴的。”
陆瓷:“你怕是不知道前段时间隔壁万古城的村民前来甘水巷偷盗,被他们打得求爷爷告奶奶。现在这些人,但凡有人手不够的时候,都会去过境抓人来做苦力。”
“哈哈哈哈哈。”闻离还真不知道这群村民这般勇。
她被笑得直不起腰来。
然后问陆瓷:“那你觉得他们做错了吗?难道不是很给力,很解气?”
“理是这么个理,”陆瓷:“但是潘若昀是潘安的叔父,是咱请来的客人。甘水巷的这群人不受拘束,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闻离:“那我不管。”
她说:“不受拘束又不代表没有分寸。”
甘水巷的事情忙完之后,闻离偷偷溜去了洛阳巷。
这可是她的骑手业绩涨幅第一的地方,一路上骑着小车子,两条腿都像是在飞蹬。
可惜到洛阳巷村牌口的时候,她整个人又开始退缩了。
那天妇人撞灶台身亡的场景还历历在目,她每向前走一步,都觉得是踩在别人的血骨上。
哪怕这件事情并不全是她的错。
算了,总要面对的。
闻离做了半天的心理建设后,心一横。
但是就在她路过村牌,打算进去的时候,便开始呼吸困难,喘不上气来。
无奈为了保命,她不得已退缩。
就在这时候,她的手被人抓住了。
闻离回头一看,竟然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陆瓷。
他身子骨瘦弱,看着可比她不抗打多了,也不知道来做什么。
“我陪你进去。”
“陪我做什么?”闻离甩开他的手,“我什么时候说要进去了。”
因为自己此时佝着腰,喘得厉害,怕威慑力不够,她还特意补充了一句。
“我可是出钱的,闻府千金,多得是有人为我做事,我有必要亲自来吗?”
说完她就骑车跑了,一路上连回头顾都不敢。
进了繁华热闹的长安街,情绪平息下来,闻离就开始后悔。
“跑什么呀,真是太丢人了。”
她刚自责完,骑车没看路,差点撞到摊子上去。
“对不起对不起。”她赶紧道歉。
谁知道摊主还没说什么,旁边的客人叉腰指着她就开骂。
毕竟是她自己没看路,闻离深呼吸了一口气,忍住了暴脾气。
看她沉默不语,客人自知占了理,骂得越来越起劲。
闻离一边听着一边在心里头腹诽,看来这闻家大小姐的身份出门也不是次次都管用的,至少有的人表面上畏惧,背后实则根本不把她放在眼里。
甚至有的如眼前这位,连装都懒得装,摆明了就是看不起她。
看来这原主,到底还是草包形象更深入人心。
摊主虽然觉得客人骂得解气,但是她也深知闻小姐脾气不好,客人再骂下去就要出事了,于是适时阻拦道。
“这位小姐,闻小姐也不是故意的。再说了,她也没撞到你,险些撞到的是我的摊子,这不是我都还没说什么吗?”
姑娘被摊主反将了一军,顿时脸红得说不出话来。
“阿羡你看,这离安城,果真随处她闻大小姐的走狗。”闻离扭头一看,钱芳芳和宋羡两个人迎面走来,钱芳芳道:“这险些撞了人,连说两句都说不得。”
“难道非要给人撞残了再出来道歉吗?”
“闻大小姐好大的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