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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微风中摇摇曳曳的梅枝,黛玉沉吟半响,便问林甫,“甫儿,你要不要请你的朋友们来赏梅?”
林甫听了,眼睛一亮,赞道:“好主意,反正那些人也整日里闲着,让他们来看看,熏陶一下,说不得还会作出一两首诗词来。再者也可请一些扬州的小姐们,跟姐姐一起赏花,岂不是热闹?以姐姐的才能,随手拈来的诗句,还不得让她们拜服。”
“诗词便罢了。”黛玉打断林甫的遐想,不是她妄自尊大,如果真跟一群小孩一起作诗,岂不是坐实了她以大欺小?“一起玩耍一下即可,弄那些劳子做甚么?怪劳神的。”
林甫只当姐姐懒于作诗,又怎知他的姐姐心中有另外一番心事!便附和道:“姐姐说得对,只是这第一日却是由我们全家赏罢,第二日便请那些夫人小姐们,第三日再请我的朋友。这样安排可好?”
黛玉想了想便道:“也好”
林甫见黛玉应了便急不可耐的推着她去贾敏处写帖子。
这一日,林家一家赏梅,席间父慈母爱,姐亲弟恭,夫妻琴瑟和鸣......气氛和谐温馨,则不多赘叙了。
第二日,收到帖子的夫人们携了小姐带了下人们簇拥而来。一时间林府大门口,车马拥挤,人来人往,喧闹无比。
进了黑漆大门,至仪门前,众人下地,便有林府的人上来引路,进入三层仪门,果见正房,厢庑,游廊,皆小巧别致,院中更是由奇花异石点缀。
早有贾敏带了黛玉迎了上来,相互见礼让座,落了座,才上香茶果点,寒暄起来。
聊了几句家常话,便有婆子来回,道是“暗香亭”已经收拾好了。贾敏便道:“眼见这时辰正好,我等便过去赏花罢。”
众夫人称是,便簇拥着出了正房门,由厢房耳门而入,过了东西夹道,又出了一道角门,进入走廊,往南又行了几里路,便是“暗香”亭了。
一路行来,但见绿树成荫,春花绚烂,美不胜收;奇山异石,亭台楼阁,由为精致。
到了亭前,只见亭柱上镶嵌一对戗金青地对子,“报春要为众芳早,绿萼尤知暗香迟。”
上悬一缠枝梅花五彩大匾,上书“暗香亭”.
离亭数十步远处,娉婷的立着三株绿萼梅树,树上仿佛一朵朵绿玉雕成绿萼梅花迎着春寒怒放,那没有打开花苞的绿萼梅则犹如树枝上的绿芽,生涩害羞,却努力的攒着力气等待着开放。
亭中早已设了两桌,桌上摆放时令瓜果,精致点心,新鲜花卉,亭外放着一张竹案,案上设着各色茶具碟盏;又有两三个丫鬟在那扇风炉煮茶。
夫人们一桌,小姐们一桌。
众人便让了让座,然后坐下吃茶。
正热闹间,只听那于牡丹大叫:“哇,这里的东西真好吃,连茶都这么好喝。”又向于夫人道:“娘,回家我也要吃。”
闻言亭内顿时一静,只见那于牡丹,一身大红出风毛袍子,圆得跟个汤圆似的,一手拿了一只果子,一手拿了一块点心,转着乌溜溜的大眼,阿乌阿乌的大口吃着,黛玉只觉她说不出的玉雪可爱,过了片刻,亭内方响起轻笑声,只见数道射向于夫人,于夫人涨红了脸,恨不能有个地洞让她钻进去,狠狠的瞪了于牡丹一眼,顿觉今日带了小女儿来是一个大错误,干笑道:“小孩子不懂事,让大家见笑了。”
贾敏一笑,“既然于二小姐喜欢,我便让人装一些,送到于夫人车上去。”便将话题扯到瓜果上,“说起这瓜果,大家倒是可以尝尝,这是我自家庄子产的,与别处可是不同,不是我夸口,怕是平日里你们也吃不到。”她们能吃到吗?这可是黛玉空间里面产的,用空间水浇灌过的,不但好吃,吃了还对身体有好处呢!
于夫人感激的看了贾敏一眼,接口道:“那我可得试试了,要真好吃,夫人今日给了少了我还不依呢!”
众人笑,早有丫鬟将切好的瓜果送到众人面前,晶莹剔透的玛瑙碟里各色切了的瓜果用牙签插了,方便人取食。
众人吃了,纷纷赞道:“果然与众不同,少不得厚着脸皮跟夫人讨要一些。”就这样于牡丹闹出的笑话,便是揭过去了。于夫人对贾敏更多了一份亲热,于牡丹知道自己闯了祸,低下头不再说话。
黛玉在一旁看了,将面前切好的果子推到于牡丹面前,那于牡丹见了,眼露惊讶,然后甜甜的笑了起来,跟黛玉道了谢。
黛玉心中欢喜,觉得这个小女孩说话是直了点,可是完全不像于兰小时候那么高傲,再看坐在于牡丹旁边的于兰,只见她怔怔的看着她与于牡丹之间的互动,便朝她笑了笑道:“你最近怎么样?”
于兰笑了笑,笑容真诚起来,“挺好的。”
黛玉见她比之以前好上许多,一面心中高兴,一面招呼其他小姐。
便有一位小姐跑出亭外,在梅树下跑了一圈,回来叹道:“这绿萼梅可极为难得,也亏了你家请了我们,不然平日可见不到。”
黛玉见那小姐,穿着鹅黄绣牡丹褙子,神色天真面带英气,却是赵参将家的四小姐,便笑道:“如果大家喜欢,往后花开时便给大家下帖子。”
众小姐纷纷叫好,夫人一桌的见小姐们闹成一团,也笑,“果然年轻真好。”这一句倒让席面安静了不少。这却不用担心,自有人扯开话题,将这席面活跃起来。
再看黛玉这边,早有小姐提出花开正好,不作诗却是浪费了这等美景。刚才那赵四小姐第一个跳出来反对,“我可不会作诗,钟五你别老出一些酸主意。”
黛玉见那提出作诗的钟同知家的五小姐,秀眉杏目,穿着一身粉色莲开褙子,听得赵四小姐这样直言,直接涨红了脸,虽然不曾反驳,但是目光中的鄙薄掩饰不了。
再看其他小姐,或鄙薄,或跃跃欲试,或支持,或反对,或紧张,或退缩不前,只有一名小姐,身着粉蓝五彩花卉圆领缎面袍子,系了一条月白色马面裙,沉静如水,气质婉约温顺,便是她同旁人一样沉默不语,也让人觉得她胸有成竹,一股自信天然而成,这是杨指挥家的大小姐,黛玉将她暗暗记在心里。
待大家争论得差不多了,黛玉才笑道:“钟姐姐想作诗,赵妹妹又不想,这样很为难,要不这样,我们今日将那古人作的含梅的诗句和词以及对子找出来,一人念一首,让了众位想作诗的小姐们,合了美景,圆了心愿,让有其他想法的小姐,也能有诗可作,大家觉得如何?”
众人听了一叠声称好,现在谁没背过几首诗呀!
正想着,一个怯怯的声音响起,“那谁先来?”却是钟六小姐,只见她眉长眼细,神情怯弱,身形纤弱如柳,一身青绸散花褙子。钟五小姐站在她身后盯着黛玉。
黛玉脑中念头一转,便想起这钟五小姐是嫡女,而钟六小姐是庶女,再看钟六小姐这副形态,怕是平日里没少被钟六小姐欺负,便柔和的笑道:“我早已写好次序,我们抓阄为序,如何?”
因于牡丹终究太小,便排除在外,只让她坐在那吃茶。而于兰则笑着婉拒了,只在一旁陪着于牡丹。
这厢起始的便是那赵四小姐,只见她神色紧张,小心的抓出一张纸,在众小姐的目光中,打开纸张,欢呼道:“我是第一个。”
众人神色复杂,只那杨大小姐,依旧沉稳的站在一旁。
一时轮完,赵四小姐想了半天,才道:“墙角数枝梅,凌寒独自开。遥知不足雪,为有暗香来。”这是王安石的《梅》了。
钟五小姐道:“年年芳信负红梅,江畔垂垂又欲开。珍重多情关伊令,直和根拨送春来。”
然后是张小姐……
最后便是杨大小姐,只见她微微一笑,张口便道:“红酥肯放琼苞碎,探著南枝开遍末?不知酝藉几多时,但见包藏无限意。”
众人一怔,这首却是未曾听过,只当自己孤陋寡闻,便没有人提出异议。
却不知黛玉听了心中暗惊,果然是个与众不同的,连她因为不想太过突出而找了一首前人诗念了,偏这杨家小姐硬是自己作了一首出来,而且还极为不错。
一时大家歇了口,回来吃茶。夫人们正在谈论自己的话题,见小姐们回来,气氛还算融洽便暗暗将提着的心放下。
黛玉招呼着众位小姐,见那杨大小姐静静坐在那不说话,瞧起来倒有几分宝姐姐的气度。
便过去跟她攀谈,说了几句话,才发觉杨小姐果然不同,腹中自有文章,琴棋书画女红莫有不懂莫有不精的。从诗词谈到书画,从书画谈到棋谱……最后又说到这新开的绿萼梅,两人见解类似,骨风相同,顿时两人升起一种相见恨晚的情绪,惺惺相惜起来。
黛玉见两人年龄相当,气味相投,颇有一种相见恨晚的味道,便约了以后常常见面。
那杨小姐原有些清高,对众小姐有些看不上,便与她们不大来往,但又因规矩极好,对人也不作是非,平日里谈不拢的只作了面上观,现在碰到黛玉,才真真信服,两人往来之间,才露了真性情,原来这杨小姐也有活泼一面,自此两人便成了闺蜜。
赏完花,众人告辞,贾敏早已将各式食盒交于下人手中。
只是临走前,于兰借着换衣服跟黛玉说了几句话,“往日里我道你是个不好的,自己也心比天高,便有些看不上你,今日才知,我才是那井底之蛙。如果不是你求了林夫人,恐怕这等好亲事也轮不到我头上来。以前是我不对,今天给你道歉。再过几个月我便要出嫁了,那时再见也难了!所以我今日求了母亲,过来看看你,希望以后你还能记得曾经有我这样一个同窗。”说着泪珠如断线的珠子滚洛下来。
黛玉有些黯然,再要说什么,于兰却匆匆擦了眼泪,将一方手帕交给黛玉,“留给你做个念想,我走了。”
黛玉阻止不及,只能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她的眼前,只是那背影透着一阵难舍。
回到车内,那于夫人只骂于兰,“说你是个榆木疙瘩脑袋,你偏不信,我好容易求得林夫人,让你跟林小姐做了三年的同学,你不知道交好林小姐,白白浪费了这等好机会;上次生辰是你自己求了来,结果却只在那白坐了一天;现在要嫁人了,倒越发木了,让你就着那同窗之情,求林小姐跟她父亲说几句好话,嘴巴跟装了锯似的,就是开不了口。你还真当你是什么金枝玉叶,我看你便是给她做丫鬟舔脚趾头人家都不要,还想装着你那点子可怜的脸面装清高?看你回去怎么跟你父亲交代?没有你父亲给你脸面,你当你能在那家舒舒服服当你的少奶奶?别做梦了。”
于夫人刻薄尖酸的话一声声传来,于兰只是苍白着脸,深深低着头,长长的指甲掐进了手心,疼得她都麻木了,但是她不后悔,因为她知道黛玉是不会忘记她的,而她也不会忘记黛玉的恩情。
且不说于夫人这边如何,便是那杨小姐回到车内,一脸兴奋的跟杨夫人道:“娘亲,今天我认了一个好姐妹,就是那位林妹妹。”
杨夫人笑道:“那果真好,那林小姐我一看就知道是个出类拔萃的,莫说你,就是那一群小姐中,也没人比得上她。再看我往日里见着的小姐,也只有那薛家姑娘才可比拟了。”
杨小姐奇道:“这世间竟还有能与林妹妹相比的女子?我怎的不知?”
杨夫人道:“你如何能知?也就是我那年经过金陵,拜访了薛家,见过他家小姐一面,那容貌那体态那举止,也只就这林家小姐才与她不相上下,还真是养在深闺不能知啊!”
一时杨小姐听得痴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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炮灰女于兰终于正式退场了。散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