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消散,只留下几个闲汉在对着呆立原地的刘明指指点点。
我完了!
刘明非常清楚,自己如果不去掉学籍的危险。
甚至不用方醒出手,他只要进了春闱的考场,哪怕文章再出色,可那些考官也不敢冒着风险录取他。
录取了他,那就是儒家之耻!
而且就算是回乡,他也不会有什么特权!
丧家之犬,不打你就算是烧高香了,还想要特权?
美不死你!
直到日头正中,刘明才步履蹒跚的朝着城里而去。
等到了客栈时,掌柜指着放在门口的包袱,不屑的道:“小店庙小,容不下客官这等大佛,还请自便。”
那些在大堂的客人看到刘明后,都是嬉笑指点。
事情传播的度比想象中的还要快!
刘明提起包袱,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正准备说话,可掌柜却摇摇头,“金陵城中的客栈,除去那些不要脸面的,都不会接待你,还是早日回家吧。”
“兴和伯果然是了得,连我都想拜在他的门下学习方学,只是不知道他会不会收。”
两个书生和刘明擦肩而过,那些赞叹的话宛如尖刺,在刺痛着他的心。
“肯定不收。”
“为何?”
“上次不是有人去了吗,结果知行书院的人说了,本期学生已经招满,以后再说。”
“那真是可惜了……”
回到书院,那些学生还意犹未尽的不想上课,结果被解缙板着脸喝了一通。
“方醒,我要坐那个热气球飞起来!”
婉婉也跟来了,缠着方醒就是要坐一次。
“真要飞起来?”
方醒斜睨着婉婉问道,一脸的挑衅。
朱瞻基大惊,就想出言阻拦,可婉婉却雀跃道:“要坐要坐,方醒你真好。”
“德华兄……”
方醒猛的抱起婉婉,飞快的旋转着。
“这就是起飞了……”
“咯咯咯!”
清脆的笑声中,婉婉搂着方醒的脖颈,乐不可支。
“老爷,有人求见。”
方杰伦今日守家,没能去看神迹,所以有些憋屈,老脸上全是不爽。
“咯咯咯……”
婉婉遗憾的被方醒放下来,可刚站住,小身子就往地上倒,吓得方醒赶紧搂住她,笑道:“下次还飞不飞了?”
婉婉扬起小脸,正准备不服气的反驳,可胸腹一阵翻涌,让她的脸上白。
“赶紧的!”
方醒一看婉婉的脸色和身体微颤就知道是什么,急忙吩咐道:“去倒杯热茶来。”
一直等婉婉停止了恶心,方醒这才问道:“杰伦叔,是谁?”
方杰伦也是一脸担心的看着婉婉,闻言就分心道:“老爷,是一个年轻人,被打的鼻青脸肿的,说是要拜师。”
嗯?
方醒纳闷,然后就去了前院。
“是你?”
一进前厅,方醒就看到今天那个背着柴火的年轻人,只是他此时衣裳破烂,脸上多处青肿。
年轻人本是缩手缩脚的站着,看到方醒后,身体一颤,然后就跪在地上,含泪道:“伯爷,小的想读书!”
“这是为何?赶紧起来!”
方醒皱眉叫人扶起了年轻人,然后看到他的嘴唇都干裂了,可摆在茶几上的那杯茶却是丝毫未动,心中就有些不忍。
年轻人被扶起来后,哽咽道:“伯爷,小的今日去卖柴火,结果被人说是泥腿子也想攀高枝,……小的不服,小的觉着自己能读书……”
方醒的脸上浮起怒色,问道:“是谁?”
下手的人不用说,肯定是看到这个年轻人先前问方醒的场景,而且对方学抱着极端仇视的态度。
“小的不知。”
年轻人看来没有固定的主顾。
方醒心中一叹,问道:“你叫什么?”
“小的叫做李二毛。”
年轻人看到方醒和颜悦色,不禁心中雀跃。
“家中有谁?”
“只有老母在家。”
方醒吐出一口气,吩咐道:“方五。”
“老爷。”
“带他去见解先生。”
方醒转身,心中的坚硬瞬间就被压了下去。
大明如李二毛的人多如牛毛,方醒终究无法一一去拯救。
“可我见到了总不能不管吧……”
未来的路还很长,可总不能视而不见。
哪怕毁掉不再接收学生的诺言又如何!
方醒想了想:“李二毛,把你母亲接来吧。”
李二毛惶恐的跪地道:“伯爷,小的不敢,小的能养活老母,小的……”
方醒压住那股子突然而来的火气道:“是听你的还是听我的?”
“伯爷……”
李二毛的泪水终于忍不住滑落,瞬间泪流满面。
“自小的父亲去了之后,从未有人这般待小的,小的……呜呜呜……”
于是书院中就莫名其妙的多了一名学生,而且还是不识字的学生。
方醒回去把这事告诉了妻妾,两人都有些伤感。
“夫君,那个李二毛可成亲了?”
张淑慧想着家里的丫鬟人选,觉得这等孝悌而好学的年轻人肯定错不了。
“不知道。”
方醒想着就去了一趟书院。
“连字都不识,也敢与我等为伍?自己知趣些,回家吧!”
前面一节是物理课,大家的兴趣正浓,可却来了个衣衫褴褛的同学,不禁都为之侧目。
而夏铭的反应最为强烈,他皱眉道:“我不知道山长在想什么,可我前年差点就中了秀才,而且你身上的味道我不喜欢,有你在,我就不能专心学习,所以,你还是赶紧走吧!”
李二毛窘迫的站在那里,周围的学生都垂下眼眸,或是看书,或是呆。
他想走,可想到方醒的态度,一时间又僵在原地,只是一股巨大的悲痛在心中积郁着。
“我只想读书……”
夏铭不屑的道:“不是谁都能读书的,没有天赋,你读多少都是白费劲,何况我看你就是来白吃白喝的,何必浪费时间呢!赶紧滚蛋吧!”
下一节课的时间马上就到了,夏铭不耐烦的催促着。
李二毛的胸膛在急促的起伏着,今日他被打的时候反抗过,还打倒了对手,可接之而来的是五城兵马司。
五城兵马司的人根本就没听事情的经过,直接暴打了他一顿,他身上的伤都是由此而来。
那个人叫做詹勋,李二毛很清楚的记得那些五城兵马司的人和他说过的话。
“哟!这不是刑部照磨詹方吉的公子吗!”
“我詹勋哪吃过这种亏,抓住他,等家父下了衙,老子非得要把他一家全端了……”
李二毛庆幸自己跑得快,而且那些人并未诚心想抓自己,所以才逃过一劫。
为什么?我只是砍柴为生,为什么五城兵马司的人不问情由就打了我?
这世道不公!
我要打破这些不公!
李二毛深呼吸一下,然后就准备坐下。
谁知夏铭却不耐烦了,直接过来揪住李二毛的衣领,喝道:“滚出去!”
“嗤!”
李二毛这身衣服早就洗过多次,而且多处有补丁,被夏铭一撕扯,顿时就从领口处撕开,一直裂开到胸膛。
“你……”
李二毛再能忍也忍不住了,这件衣服可是他娘用养的鸡换来的布料做的,他每天都小心翼翼的穿着,可没想到会毁在今天。
夏铭松开手,把手拿在腰部擦着,皱眉道:“真特么的臭,你多久没洗了?赶紧的……”
“赶紧什么?”
一个冷漠的声音在课堂门口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