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鼠不敢耽搁, 回去之后立刻告诉了周然。
“冒充我们收保-护-费?”周然挑了挑眉,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阿鼠低下了头, 惭愧地说:“少爷, 是我的错。我负责管理堂口, 事先却没有发现。只求少爷把这群死扑街揪出来,我甘愿受罚。”
“不是没有冒充成功吗?”周然不置可否,温和地看着他, “这不怪你,阿鼠, 你起来吧。”
阿鼠跪在地上不肯起来, 他紧紧皱着眉, 急切地说:“少爷, 街坊们知道他们不是,但是外人会怎么看我们?堂堂洪门, 居然被人欺上门来了?”
“起来,”周然声音威严,“别让我说第三次。”
待阿鼠战战兢兢地起来了, 就听周然低声命令:“许你戴罪立功,这件事情就交给你去查, 你做得到吗?”
“啊?”阿鼠一开始还没有反应过来, 但很快就被这巨大的惊喜击中了, 他迅速地咧开嘴笑:“谢谢少爷!我这就去!”
洪门沿着这条线索追查,没想到当晚又出了变故。
在九龙城寨的外围,靠近旺角的地方, 有一条繁华的商业街。白天这里车水马龙,人来人往。到了晚上,却显得分外寂寥。黑暗的高楼大厦如同钢铁怪兽,静静地俯瞰着对面的九龙城寨。
仅仅一街之隔,环境却天差地别。
夜色越来越深,旁边的一条小巷子里,渐渐传来鼎沸的人声。
这里是远近驰名的大排档一条街,那些晚归的上班族、码头工人和苦力们,下了工之后,都会不约而同地来到这里,吃上一份夜宵,再喝上两杯。一天的辛劳,就在这杯声碟影中过去了。
巷子虽小,但在烟火缭绕之中,却处处都有温声细语,充满浓浓的人间烟火气。
晚上十点过后,正是吃夜宵的高峰期,巷子里挤得水泄不通,大排档老板们也在热情地招呼着客人。
十几个身穿黑色背心和黑色衬衫的年轻人,从人群中挤了出来。他们的头发都染成五颜六色,有些人脸上还有刀疤。这些年轻人满脸煞气,一看就不是善类。
他们的手上拿着包裹得厚厚的报纸卷,互相之间用眼神示意,不怀好意地走向了其中一家大排档。
档主是一个膀大腰圆的中年男子,看到客人上门,他热情地迎上来,低眉顺眼地说:“嘿嘿嘿,几位老板,你们要吃点什么?”
这十几个人呼啦啦地坐在门口的位置上,为首的一个刀疤脸,把桌子拍得哐哐响,吊着眼睛,桀骜不驯地说:“你这里有什么?都给老子来一份!”
九龙城寨鱼龙混杂,这样的小混混档主平时见多了,并不觉得奇怪,因此他热情地笑着说:“好的好的,要喝酒吗?”
刀疤脸吐出一口唾沫,斜着嘴角说:“来一打冰啤。”
“行,”档主点了点头,脸上带着团团的笑意,招呼说:“几位老板,那你们先坐,菜马上就好。”
他返身回到档口去炒菜,没过多久就把十几个菜都做好了。这个档主上菜的功夫了得,他一只手可以端五六个盘子,等两只手都端满了,并在一起,上面又可以放多几个盘子。
他健步如飞地走到门口,刷刷两下就把十几盘菜都摆好了,甩着毛巾说:“几位老板请慢用,我去给你们拿啤酒。”
这个档主转身要走,就听到刀疤脸厉声地喝道:“慢着,回来。”
看到档主回过头,刀疤脸桀桀一笑,指着桌子上一盘色泽鲜亮的爆炒皮皮虾,阴阳怪气地说:“你的虾里面怎么会有蟑螂?”
档主定睛看去,果然在那盘皮皮虾的上面,发现了一只拇指大小的黑色蟑螂,是死的。
他脸上的肌肉抽动,转为笑脸说:“几位老板,刚才明明没有的。”
“嘭!”刀疤脸一拍桌子站起来,眯着眼睛说:“你是在告诉我,我们在讹你吗?”
档主状似憨厚地摇了摇头,用肯定地语气说:“我没有这么说,菜是我端上来的,刚才明明没有……”
“呸!”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刀疤脸粗鲁地打断了。刀疤脸一脚踩在椅子上,指了指自己的鼻子,嚣张地说:“老子说有就有!当我们都是瞎的吗?赔钱!”
跟他一起来的那群小混混,也拍着桌子站起来,凶神恶煞地把档主围住了。
这么明显的冲突,把正在喝酒聊天的客人们都给惊住了。看到情况不对,这些客人连忙收拾东西,一溜烟都跑光了。就连旁边的几家大排档,由于紧紧挨着,那些客人担心受到波及,连忙结账走人。
一时之间,这条原本热闹的小巷子,瞬间变得冷冷清清。
档主被十几个人围住,却一点也不显得慌张,他的眼神一转,额头上的青筋就都暴跳起来,只见他下颌骨微动,面无表情地说:“几位老板,我这里是小本生意,实在没钱孝敬你们。”
“桀桀桀桀……”刀疤脸仰天狂笑,突然怒吼道:“你以为我们是叫花子吗?听好了,我们是来收保-护-费的,快点给钱!”
他伸手想要揪住档主的领口,却只能抓到他脖子上的毛巾,这让他气急败坏,狰狞地吼叫出声:“告诉你,我们是古惑仔,快点给钱!”
档主不怒反笑,一瞬间气场全变,“好巧,我也是古惑仔。”
他一改刚才笑眯眯的样子,用比刀疤脸还大的声音吼道:“古惑仔了不起啊?古惑仔就可以吃饭不给钱啊?”
他陡然变得很凶恶,狠狠地推开挡在他面前的刀疤脸,也许是猝不及防,刀疤脸竟然一下子就被推倒了。
这样一来,围住他的古惑仔们,脸色都变了,他们怒火攻心,叫嚣着要教训这个档主。
但不知从何时开始,周围的大排档档主们,都停下了手上的活计,拿起案板上的菜-刀,悄无声息地走到了古惑仔们的后面。
这些档主都长得五大三粗,长期炒菜的锻炼,也使他们看起来孔武有力,更别提他们手上还提着明晃晃的菜-刀。
“干什么?干什么?”古惑仔看他们人数众多,心中不免有些怯场。但是古惑仔的尊严,却不允许他们往后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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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古惑仔突然想到了什么,他拍着胸口,气焰嚣张地说:“知道我们是什么人吗?我们是洪门的人!”
“呦,洪门?”一个身材高大的档主听了之后,脸色变得很怪异。他跟周围的档主们互相看了看,全都哈哈大笑起来。他自己甚至笑出了眼泪,“洪门?我们好怕怕哦。”
他的笑容猛然顿住,恶狠狠地说:“我叼你老母!竟敢在洪门的人面前,冒充洪门?”
古惑仔们如天打五雷轰,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们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竟然自投罗网了。
但事已至此,古惑仔们别无选择,他们的退路已经被档主们堵住了。刀疤脸眸色狰狞,把手一挥:“兄弟们,抄家伙,给我上!”
古惑仔们把头一点,突然掀开手上的报纸,露出一把把锋利的刀。他们紧紧地握住刀,缓缓地逼向档主们。
没想到,这些档主竟然不害怕,他们任由古惑仔向他们靠近,脸上尽是嘲讽之色。
刀疤脸直觉有些不对劲,迟疑地停下了脚步,与档主们面对面地对峙。
那个高大的档主嗤笑一声,讥诮地说:“怎么?不敢打了吗?”
刀疤脸咽了咽口水,声色俱厉地说:“打就打,看谁先死!有种出来单挑啊!”
档主阴森森地笑起来,显得面目狰狞,“老子是蛊惑仔,又不是西部牛仔。单挑?哈哈哈哈……”
他回首看了看身后的弟兄,冷不丁地说:“给我打,给我往死里打!”
瞬时之间,档主们一拥而上,把这十几个小混混团团围住,不见一丝缝隙,只能听到包围圈中传来一声声惨叫。
过了许久,只听刀疤脸哀嚎说:“别打了,我认衰。老大,求你别打了,哎呦!”
他想挤出缝隙逃跑,却被高大的档主扯了回来。档主把他丢在地上,像把玩老鼠的猫一样,揶揄地说:“不打你?你说不打就不打,那我不要面子的啊?”
刀疤脸想从地上爬起来,却被一只脚踩住了,他面露惊恐,急急地说:“我再也不敢了!我赔钱还不行吗?我出双倍,不不不,我出五倍,十倍!”
高大的档主蹲下来,嫌弃地理了理他的衣领,笑咪咪说:“我们出来混的,最重要是讲信用。说打你,就要打你。”
他吹着口哨站起来,任由刀疤脸被人按在地上暴打。直到刀疤脸已经不成人样,出气多进气少,眼看就要不行了,这个档主才打了一个响指。
他把鞋子踩在他的脸上,用力地碾了碾,“现在可以说了,是谁让你来收保-护-费?你们的老大是谁?”
刀疤脸从肿胀的脸颊中睁开了一条眼缝,奄奄一息地说:“我,我,我是洪门的人……”
“死到临头,还敢嘴硬?”档主咧开一丝残忍的笑,他把脚移到了刀疤脸的喉咙,“收保-护-费收到我们洪门头上来了,你说不说?嗯?”
他脚下用力,濒死的威胁终于让刀疤脸害怕了,他挣扎着抓住档主的脚,用尽全身的力气说:“我说,我说,我大佬……是东兴哥。”
档主手作喇叭放在耳朵旁边,玩味地说:“东兴?没听过。你大佬的大佬是谁?”
刀疤脸双手乱扒,脸上已经胀成了紫色,“我真的……不知道,是东兴哥……叫我……来的。”
档主若有所思,看了看周围的弟兄说:“你们说要怎么办?”
发现大家都用看死人的眼神看着他,刀疤脸的双眼瞪得老大,求生的本能让他发出嘶吼声:“我……再也……不敢了!老大,放过我!放过……我!”
“你放心,我们是很讲道义的。”档主觉得很有趣,终于把腿移开了,他毫不留情地踢了踢他,“我们放你回去,你叫你老大拿钱来赎人,不要超过今晚十二点,知道吗?”
刀疤脸死里逃生,瞬间爆发出惊人的力气,从地上爬起来,蜷缩着身子说:“我知道,我现在就去找我大佬?”
“呵呵呵呵……”档主冲他的脸上吐了一口唾沫,愉悦地说:“滚吧!”
刀疤脸屁滚尿流地转过身,眼里闪过一丝怨毒的光,一瘸一拐地跑远了。
夜越来越深,没有月亮,没有星星,漆黑的天穹下,这条幽深的小巷里没有一个人影,只有偶尔被风卷起的垃圾袋。
白色的,红色的,垃圾袋极慢极慢地飘在半空中,在昏暗的白炽灯光里,平添几分诡异,衬得这条小巷如同鬼域。
“刺啦!”几辆大卡车冲进巷子口,从车里跳出来一群群黑衣人。
为首的那个人,长得满脸横肉,他龇开嘴露出里面的大金牙,瞪着一双浑浊的牛眼左看右看,暴躁地抓过旁边的一个人:“他们在哪里?”
被他抓在手里的人,正是刀疤脸。他的脸依然肿成猪头,但眼中却闪烁着恶毒的光。他指着远处的一个档口,幸灾乐祸地说:“东兴哥,就在那里。他们扣押了我们的兄弟,还说自己是洪门的人,真是笑死人了!哈哈哈……哈哈……哈……”他的笑声越来越低,因为他看到了巷子里的人。
黑压压的一片,全是人。
这些人跟他们一样,黑衣黑裤,唯一的不同就是,他们的头上都绑着红布带。不知从何时起,这些人出现在巷子里,竟然让人毫无察觉。
这些黑衣人如地府中的幽冥,沉默地隐藏在黑暗之中,好像没有生命的机械战士。
“咕咚”一声,是东兴吞咽口水的声音,他的脸色有些警惕,“你不是说没别人吗?”
刀疤脸的脸色有些白,紧张地说:“老大,我不知道……”
“黑-社会抢地盘啦!”高空之中,突然传来一声呐喊。这声音就像一个机关,瞬间点亮了筒子楼里的灯火,从各个窗户间伸出一颗颗头颅,密密麻麻,全是人头。
他们交头接耳,指指点点,如果刀疤脸静下心来听,还可以听到一两声窃窃私语,好像在说“洪门要为我们做主了”。
在巷子的尽头,一辆黑色的奔驰轿车融入夜色。
周然坐在车子里,左手杵着窗沿,昏暗的灯光从窗外照进来,只能看到他棱角分明的轮廓,再往下,就是一件浅蓝暗纹白衬衫,淡金色的纽扣闪闪发亮。
他不发一言,姿态矜默如贵公子。
阿鼠的声音从窗外传进来:“少爷,要动手吗?”
“嗯。”这回答若有似无,阿鼠却已经悄然走远了。
背对着车子,阿鼠的脸上露出一丝残忍的笑,从喉咙中蹦出一句话:“冚家铲,今夜我要收你的皮!”
阿鼠动了,四面八方的黑衣人也动了,如潮水上涨,眨眼间涌向了东兴。
好汉不吃眼前亏,东兴彻底怂了,他踉跄地往后退,但是他身后的古惑仔们,比他退得更快,更远。
当东兴发现自己退无可退时,他只能咧开嘴笑:“都是误会,误会……”
“误会你老母!”阿鼠一拳就把他打趴下,“给我打!”
一时之间,刀光火影,电闪雷鸣,那些被砍翻在地的躯体和飞溅的血液,如同一场电影中的慢镜头,绚烂至极,夺人心弦。
震撼的打斗场面,在这电光火石之间很快平息,甚至楼上的观众们,还没来得及惊呼过瘾,洪门的人就已经在打扫战场了。
在一片血泊之中,东兴一派的人,只有他自己还站立着。
他的脸色白得不像人,额角流下惊惧的冷汗,两条腿已经抖得站都站不住了。他用变调的声音求饶:“大佬,大佬,求求你放过我!”
“啪!”阿鼠一巴掌打掉他两颗后槽牙,鄙视地说:“怂蛋!你出来混没想过今天吗?”
“呵呵呵呵……”阿鼠很享受东兴的恐惧,他扯了扯嘴角,如择机出动的鳄鱼。阿鼠上前一步,轻轻拍了拍东兴的脸,用极低极地的声音说:“我可以负责任地告诉你,鼠爷很生气,你知道后果吗?”
“鼠鼠鼠爷,我我我我……”
“你你你你,你算哪根葱?”阿鼠突然发飙,好似一个恨铁不成钢的前辈,他高高举着手,嫌恶地说:“我出来混的时候,从东街砍到西街,再从西街砍回东街,你妈-的,跪下!”
东兴“噗通”一声跪下来,把头磕得发青,颤抖地说:“鼠爷,我有眼不识泰山,我再也不敢了!不要杀我,求求你不要杀我!”
“啧啧,看到了吗?”阿鼠转过身,指着跪在地上的东兴,大声地吼道:“古惑仔不动脑子,永远都是古惑仔!”
东兴膝行至他的脚下,抱住他的小腿说:“鼠爷,是三老帮的胜义大哥叫我来的。”
他举起右手,信誓旦旦地说:“我要是早知道你们真的是洪门,就算再给我一百个胆子,我也不敢来啊。”
阿鼠一脚踢开了他,“香江谁不知道九龙城寨是我们的场子?”
他慢慢走到东兴的身边,“胆儿挺肥啊,收保-护-费还收到我们洪门头上来了,是谁给你们胆子?”
他的声音如同洪钟一般响亮,音浪中仿佛隐藏着一头愤怒的狂狮,震得人耳朵嗡嗡响。
阿鼠最后看了一眼地上的东兴,然后他高高地跃起,结实的腿波用力一扫,东兴就如同一块破败的棉絮,瞬间靡顿在地上。
这一刻,是阿鼠的表演。他气定神闲地扭了扭脖子,一步一步地走过去,拖起东兴,就好像拖着死狗一样,唯余地面上一条长长的血痕。
阿鼠把东兴丢到街沿,蹲下来说:“看到这个垃圾桶了吗?”
东兴已经是浑浑噩噩,他的眼睛虽然睁开,但却对不了焦点。
阿鼠残忍地笑起来,突然抄起地上的垃圾桶,猛砸在东兴的身上。
这个垃圾桶,是用铁皮包裹的,直到它已经扭曲变形,阿鼠才意犹未尽地站起身,把这个垃圾桶远远一扔,发出哐啷哐啷的巨响。
这声音如同地狱来客,在深夜里尤其耸人听闻。
阿鼠用他那阴狠的三角眼冷冷一扫,对着天上狂吼:“敢招惹洪门,这就是下场!谁不怕死?来啊!”
“来啊!”“啊啊啊……”回音久久不散,如惊雷般瞬间响彻九龙城寨的上空,两边的高楼里,连呼吸声都没有了。
亲眼目睹这一幕的人们,同时惊恐地缩着头,生怕别人注意到他。
阿鼠很满意这个效果,他把手往地上一指,随意地说:“把他吊起来,让三老帮的人来给他收尸。”
街的尽头,周然的双手握紧又松开,当他再次睁开眼睛时,已是面无表情。
过了一会,也许是过了很久,阿鼠在车窗外面问:“少爷,上次卖-粉的古惑仔就是三老帮的人,依你看,我们要怎么处置他们?”
周然知道,这个所谓的三老帮,只不过是一个刚成立还不到一年的新社团,他们的权力不大,野心倒是不小。
他的唇边勾起一丝笑意,摇下车窗说:“阿鼠,什么叫做黑-社会?黑-社会就是杀鸡给猴看。”
车窗缓缓地合上,仿佛从未打开过,周然淡淡地吩咐:“走吧,回去告诉爷爷。”
第二天,三老帮的所有堂口都遭到了血洗,一个新兴的帮派就此陨落,唯有九龙城寨的那几具尸体,成为他们曾经存在过的证明。
每天,经过这里的人,无不静若寒蝉,只求快速地通过。这件事成了禁忌,让他们心中对于洪门的惊惧,变得更甚。
九龙城寨,这个法外之地,藏污纳垢的地方。在这里,没有警察,也没有法律,只有永恒的力量,才能让人信仰。
此间的事情已了,但洪门却始终没有放松警惕。经过仔细的调查,他们终于发现,在三老帮的背后,还有一个更大更严密的组织。
“爷爷,廖叔从美国传来消息。”周然推开了书房的门,对站在窗边的周近南说:“一年前,一个叫做山麟的美国人,回到香江创办了三老帮。我们上次行动,都没有发现这个人的踪迹。”
他的眉头微微拧起,“爷爷,山麟很神秘。据说三老帮的人,从来没有人见过他的真面。不过廖叔说,他很有可能是华人。”
周近南回过头,沉吟道:“三老?他们有三个老大?”
周然点了点头,又轻轻摇头说:“爷爷,三老只是山麟手下的三大金刚,分别叫做胜义、和义和取义。”
他比了一个手势,面无表情地说:“已经做掉了。”
周近南踱步到书桌前,敲了敲桌面,饶有兴致地说:“断人钱财,好比杀人父母。这个山麟还能藏得这么深?我不相信他能按捺得住。”
周然心里一动,脱口而出:“爷爷,你的意思是……”
周近南摇了摇头,招手说:“你过来,我跟你说。”
他们凑在一起细细耳语,最后周然点了一下头。
周近南欣慰地看着他,拍着他的肩膀说:“你那个雷神安保公司,这次立了大功,你打算怎么奖赏他们啊?”
周然走到一旁的沙发上坐下,却不打算回答他,他敛着下巴说:“爷爷,这些都是小事,不值得你费神。”
周近南却不这么看,他紧紧地盯着周然,目光如电,似要探进他的心里,“事无大小,当领头大哥,最重要是赏罚分明。”
他拿起一块玉镇纸慢慢地摩挲,眼里闪过一道精明,“阿然,你知道把阿鼠提上来,这很好。不过对你自己的班底,也不能太小气了。”
周然终于憋不住了,他换了一个姿势,“爷爷,我是小气的人吗?你就放心吧,我知道该怎么做。”
“好好好,”周近南笑呵呵地,瞬间好似一个平易近人的老头子,揶揄地说:“你长大了,什么时候给我生个曾孙子,我就可以退休咯。”
饶是周然面无表情,也忍不住破功了,他俊脸发红,站起来说:“爷爷,你说这些还太早了,我还有事,我先走了。”
“呵呵……”周近南好脾气地目送他离开。
周然走出了大宅,直接去了雷神安保公司的训练基地。发现他来了,阿鼠赶紧从场馆里跑出来,陪同在一旁。
这次的行动都有赖于阿鼠的慧眼,他立下了大功,不仅官复原位,还小升了半级,现在已经是执掌黑旗的管事了。
周然爱惜他的人才,就让他去管理雷神安保公司。
他一个场馆一个场馆地巡视,对学员们的刻苦训练非常满意。九龙城寨之战,那天晚上用的就是这些人。
事实证明,就连洪门的专业打手,也不能保证做得比他们好。
周然在心里暗暗下定决定,他要把这支队伍培养成真正的军队。
到了办公室,周然把手往后一伸,一张轻飘飘的纸张就到了他手中,他把这张纸递给阿鼠。
“少爷,这是?”阿鼠只看了一眼,脸上就露出迟疑。
仿佛知道他在想什么,周然温和地说:“阿鼠,这份名单,你给上面每个兄弟都发5千,那三个受伤的兄弟,再给他们每人加5千。”
阿鼠大吃了一惊,“这……少爷,会不会有点太多了?”
5千块钱是什么概念?再加一点,都能够在市区附近,购买到一套小户型房子啦。
周然抬手制止他的话,他表情淡淡,仿佛在说一个亘古不变的真理:“出来混,不怕没命,只怕没钱。我们不能让兄弟们流血又流泪。”
他的目光落在阿鼠的脸上,笑得有点和煦,“阿鼠,你也一样,这里面有2万块钱是给你的。”
“少爷……”阿鼠的嘴唇轻轻翕动,2万块钱对于如今的他来说,虽然不多,但意义却大不相同。他的热血涌上脸部,最终只汇聚成一句感激:“谢谢少爷!”
对于这些事情,李蓁蓁全然不知,直到周然亲自来找她。他再也无法按捺住心中的愧疚,避重就轻地把事情的真相告诉了李蓁蓁。
他已经做好了赎罪的准备,却没想到李蓁蓁只关心他的安全:“那你要不要紧?还有你爷爷,他们都好吗?”
沐浴在她的眼光中,周然的心里如暗潮翻涌,喜悦一浪接着一浪,瞬间把他的心情推向最高处。
他久久地凝视着她,语气却出奇地谦卑:“蓁蓁,你不怪我吗?”
李蓁蓁的笑容温婉,“也许以前我还会怪你,但是现在不了,你是为了我好,对吗?”
“蓁蓁,你能明白我的心,我真是太高兴了。”周然眼底的惊喜怎么掩也掩不住,他也不想遮掩,都化作火辣辣的爱意。
他想把手伸过来,却被李蓁蓁撇开了,她坐到他的对面,“你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周然虽然心有不忍,却不得不告诉她:“蓁蓁,我们猜测,山麟很可能还会对你不利。”
李蓁蓁的脸上立刻升起一层薄怒,她十分不岔地说:“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他为什么一定要杀我?杀一次还不够,还要杀两次,三次!”
“不是你的错!”周然眸色深沉,急切地说:“我宁愿他来伤害我,也不想让他伤你分毫。”
在这电闪雷鸣之间,他忽然灵光一闪,震惊地说:“蓁蓁,也有可能是我连累了你。”
这个念头一起,周然马上把前因后果都联系起来,最后越想越觉得是这样,他愧疚至极,甚至都不敢直视李蓁蓁的眼睛。
“蓁蓁,如果他的目的是洪门,那么你很有可能是被我连累的。”周然脸色狠厉,已是目露凶光,“我经常来找你,可能他就是在那时候注意到你的。”
这时候的周然却不知道,他无意之间,已经触摸到了事情的真相。
李蓁蓁把一张脸都皱起来了,忍着恶心说:“这人真是变态!他就算杀了我,能给洪门造成什么危害?”
“你要是……我……”他很想直接告诉她,她要是死了,他也不能独活。但是这话很不吉利,周然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只用眼神深深地看她。
“我们要怎么办?”李蓁蓁猛然抬头,恶狠狠地说:“现在我们已经有了线索,不要让我找到他!”
她虽然对周然的说法存疑,但是她对山麟的恨意却是丝毫不掺假的。
按照正常人的逻辑,那个该死的混蛋应该把目标对准洪门,但他偏偏要来找她,让她直到现在都不敢轻易出门。
这样的人,已经是变态无疑了!
李蓁蓁越想越生气,烦躁地追问:“你们有想到什么好方法吗?我已经一个月没去上课了,再耽误下去,这个学期就要结束了。”
周然明白她想出去的心,却只能极力劝阻:“蓁蓁,现在他的三老帮被我们端掉了,我怕他会狗急跳墙。”
“没用的,周然。”李蓁蓁目光森然,“只有千日做贼的,没有千日防贼的。我们之前躲到澳洲,也没有除掉这个人,不是吗?”
周然沉思了片刻,突然说:“蓁蓁,如果你不介意加强安保力量,我倒是有一个主意。”
“你快说。”李蓁蓁的目光梭忽而至,催促说:“你想到什么好主意了吗?”
“山麟现在藏起来了,我们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出来作案。”周然看了看李蓁蓁,循循善诱地说:“我们现在能做的,只有从我们自己身上下手。”
李蓁蓁立刻兴奋地接话:“你是想让我来做诱饵吗?”
周然面色一沉,断然拒绝:“你想也不要想,我怎么可能让你去做诱饵?万一呢?蓁蓁,我承受不起。”
看李蓁蓁楞住了,他的目光写满温情,“还记得雷神安保吗?你之前建议我训练一批保镖,专门保护富豪。我想,他们现在可以出师了。”
李蓁蓁回头瞥了一眼保镖们,悄悄地说:“他们不就是吗?”
周然看也不看他们,直言不讳地说:“他们也是保镖,但不够专业。”
他光风霁月地笑起来,瞬间显得光彩照人,“我对自己的保镖有信心,蓁蓁,我给你换了吧。”
李蓁蓁将信将疑,以她对武学的认识,她觉得没有什么人,能够比得过身边的保镖了。虽然她数次面临危险,保镖们都没有起到作用,但不能因此就否定他们的能力。
见她不太相信,周然果断把她拉起来,笑着说:“我带你去看看。”
再次驱车来到训练基地,李蓁蓁已经不认识这个地方了。她上次来的时候,这里还很简陋,但是现在已经大有不同。
训练基地扩大了许多倍,把周围的空地都圈了进去,一直绵延到远处的山边。高高的围墙,上面还有铁丝网,使这里成为一方隔绝的世界。
大门口,“雷神安保”四个大字闪耀着黑光,似要把人吞噬。哨岗上来回移动的机-关-枪,更增添了一份恐怖。
毫不夸张地说,这个地方更像是监狱。
他们直接开车进去,里面的戒备更是森严,几乎五步一岗,十步一哨。李蓁蓁推翻刚才的话,也许真正的监狱,也比不过这里。
这里的气息是黑色的,空气微凝,带有一种令人紧张的气氛。
“呼呼呼……”一排装-甲-车从他们面前开过去,成功地让李蓁蓁瞪大了眼睛。
好半响她才找到了自己的语言,瞬间化身好奇宝宝:“刚才那是什么?是装-甲-车吗?你从哪里买来的?黑市吗?”
“别急,你想看的,待会还有。”周然拍了拍她的手,笑得很温柔,“不用担心黑市,我们有自己的渠道。”
他们的车子开进了一间仓库,这下李蓁蓁再也无法保持镇定了,天哪,她到底看到了什么!
那一墙一墙彪悍的军-火,难道都是真的吗?周然给了她肯定的答案。
“呀!”她捂住自己的嘴,彻底陷入了震惊,这个地方之于她,简直像是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车子从仓库的另一端出来,又缓缓地驶向了一个大操场。这里已经接近山脚下,山坡上绿树葱葱,附近还有一个波光粼粼的大湖。
“蓁蓁,跟我来。”周然邀请她登上了阅兵台。“开始吧。”他向下面招了招手。
像开启了电影里的机关,操场上的方阵迅猛地动了,上演了一幕幕精彩的好戏。
这是一名富豪的日常,扮演富豪的人刚从家里走出来,天上地下就已经忙活开了。
“啪啪啪啪……”这是武-装-直升机在侦查地面。
“呼呼呼呼……”这是改装后的装-甲-车载着富豪在路上行驶。
“簌簌簌簌……”这是保镖们开着车子,从四面八方包围了富豪。
李蓁蓁注意到,同样款式的装-甲-车一共有四辆,它们行驶在一起,让她心中似有明悟。
富豪的车队行驶到半路上,就遇上了劫匪。他们在路上安装了爆破钉,见此,前方的三辆车子底部,突然伸出一个类似铲子的装置,叉起爆破钉就往旁边扔,轻易地破解了拦路虎。
但是劫匪又岂能善罢甘休?他们一招不成,又出一招。他们的车子从路边快速地冲过来,天窗突然掀开,一个头戴丝袜的黑衣人,端出机-枪就开始扫射。
“哒哒哒,哒哒哒……”子-弹打在装-甲-车的车皮上面,只能擦出一串串火花,根本无法洞穿它半分。
这个黑衣人发现没有效果,立刻猫下去了,片刻之后,竟然端出了一支火-箭-筒!
“哎呀,他们为什么不突突了他?”李蓁蓁看得万分紧张,竟忘了这是在演戏。
周然眼里含笑,轻声地安慰她说:“别着急,都是假的。”
火-箭-筒一出来,即便是装-甲-车也不敢掉以轻心,一个保镖从车窗中伸出手来,瞬间突突了这个黑衣人。
李蓁蓁震惊地发现,在这样高速的行驶中,保镖竟然能一枪正中黑衣人的眉心,枪-法实在太令人震撼了。
周然却有些不太满意,“打偏了一分,有可能那个人没有死。”
“怎么可能?”李蓁蓁感到不可置信,“那是头,怎么可能没死?”
周然笑眯眯地解释说:“以前有个人就是这样,没有立刻死,在最后关头反杀了对方,不过这种概率不大。”
这时候,操场上传来的动静,更让李蓁蓁屏住了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