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凡界一向四季如春, 最冷的时候也不过是暴雨之时,其他的便没有了,突然有一日, 洁白冰冷的东西飘了下来, 他们不知道那是什么, 初时只觉得很漂亮, 而后而来的就是彻骨的寒冷。
完全没有经历这样的寒冷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伺堂中, 一群年少的男女穿着一样的白色衣服,傻傻的看着外面,时不时的搓搓手臂, 这比下雨时还要冷,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怎么都站在这?”清丽的声音传来, 一名少女慢步走来, 她穿的也是白衣, 唯一不同的是她脖子上带着一条水滴形的白水晶项坠,用鲜红的绳子串着, 很是耀眼,诉说着她的与众不同。
“小念,你学识好,你看外面的是什么?我们都不知道,怪冷的!”娃娃脸的少女靠近小念亲昵的说。
“我也没见过。”她摇头, “快上早课了, 我们应该走了, 不能怠慢上神。”
听到她的话, 众人立刻恭敬的行礼, 齐声应道,“是。”分成男女两排跟在她的身后往殿堂行去, 就算被冰冷的不知名的东西打在身上也没有报怨,全都脚步匆而不乱,一脸的恭敬。
他们是伺堂中的侈人,是被上神选中的祭品,他们全都是应该早死,或是不应该活在这世上的罪人,所以能够进入伺堂,成为上神的祭品,对他们是莫大的荣耀!
但是,不是所以有人都能够被献给上神的,只有他们中最优秀,最真挚的信徒,才能成为上神的奴仆,在一年的最后一天,被献给上神,去服侍上神,脱离凡身,如今这个被选中的就是那个叫小念的少女,只有被选中了,才会有名字。
殿堂中十分的阴冷,没有神像,只有一副浮雕,雕的是一位身长双翅的神人背影,浮雕时年已久,已经有些模糊了,侈人却诚如的跪在冰冷的石板上,默念祭文,每念完一遍便叩拜一下,那怕他们已经被冰的全身冰冷,嘴唇发紫,还是没有放弃。
一个时辰后,早课才结束,侈人们做完最后的叩拜,在那名叫小念的少女的带领下,两排人整齐的离开,穿过更加寒冷的庭院,前往饭堂,用他们的早餐。
侈人的三餐非常的单一,一碗白水煮菜,一杯露水,每日的三餐都是它,偶尔会有一杯淡蜂蜜水,可以说他们过的很清苦,要保证血液的纯净,他们不能食用任何荤食,不光是不能食用荤腥,也不能食用任何重味道的调料,怕有体味,很多重味的蔬菜也不能吃,能吃的也就那么几种菜,只是简单的用白水煮过,连盐都放的很少,可以说是寡淡无味,不沾荤腥,又不食豆类,更是少食盐,可想而知,这些个侈人身体有多差,面色有多苍白,不少侈人明明刚到豆蔻年华,却以早生华发。
往年还好说,如今这样的气候,他们能有几个抗得住的?
到晚课的时候大半的侈人已经病倒了,换成平民百姓家还好说,一碗浓浓的姜汤灌下去也就没什么事了,可侈人是不能食味道重的东西,这姜自然是味道极重的!他们怎么会吃?
所以,等到第二天的时候,几乎所有的侈人都病了,管事一见就急了,想了很多办法,就算屋内生上火,也不管用,还是一个病的比一个重!
北凡界是完完全全没有经历过寒冬的世界,所以房屋是那种很凉快不保暖的规格,雪灾一来,这下可就乱了套了,朝中急了,百姓病了,粮食被冻,畜牧冻死,房屋被雪压塌,可以说是民不聊生,然而,这不过才是雪灾的第三日。
伺堂中,已经有五名侈人死去了,就算是这样,小念带着还能走动的侈人们跪在上神的浮雕面前,日夜乞求上神的庇佑,但,他们的上神并没有出现,他们只是一个接着一个的倒了下去,有的再也没有站起来,最后只剩下小念苦苦的撑着,不断的乞求,到最后连她也撑不住了,直接昏倒在殿堂中,她不知在这里躺了多久,只是隐隐约约的听到有人在说话。
是上神么?一定是的!上神怜爱,救我们于水火之中,上神仁慈,赐我们食物,上神宽恕我等罪孽……
她半睁着朦胧的眼,干涩的唇,喃喃的念着祭文。
季琏面无表情的看着她,侧头看向那浮雕,眼神一片冰寒,宛如自语一般开口,“这事间最幸福的事,不是你拥有了什么,而是什么都不知道,不知疾苦,不知灾祸,不知喜怒。”他低下头看着小念,墨蓝色的靴尖挑起了她有脸,“没见过这花花世界,便以为这天下是干净的,不知你们是可怜,还是可悲。”
她知道有人在说话,却听不清对方在说什么,她想去听对方说什么的时候,一颗冰凉的东西,进入了她的口中,融化流入她的胃中,彻骨的冰冷让她下意识的蜷缩起来。
疼!很疼!第一根骨头都疼!
季琏将妖丹塞入小念的口中后,不管她有什么样的反应,直接离开了。
殿外飘着鹅毛大雪,他早已没有了体温,感觉不到寒冷,他浮在雪地上,仰头望天,天空中无数的幽冥蝶欢快的挥舞着翅膀洒下一大片一大片的雪花,季琏闭上眼,嗅着雪的味道,感受着这世界被雪白所笼罩,将一切肮脏腐朽全部掩埋,想着就感觉不能再好了!
唇上慢慢的勾起了笑意,天空中飞舞的幽冥蝶们看傻了眼!花痴的在空中画心形!
公子笑起来美翻了!
小念整整昏迷了三天,一直在这冰冷的殿堂中,因为侈人的接二连三的死去,伺堂早已乱作一团,并且,这些日子她日夜在殿堂祈祷,所以大家也没在意。
等她醒来时,她发现,她的身体变的非常耐寒冷,不会在被冻的发抖,那些不舒服的症状也消失了,精神也十分充足,她顿时觉得是上神给予的赐福,高兴的不得了!
同时又有一件另她高兴的事发生了,因为这不知名的白色东西,已经造成了全国的灾难,所以国主决定,提前举行祭典,求上神赐下恩典,解救他们于灾难之中。
她有机会提前到上神的身边,怎么会不高兴,也幸好她的身体无事,听到管事说她是得到了上神的恩赐,更加确定上神对她是很重视,心安理得的提前了祭典!
祭典就在三日后,小念三日来沐浴斋戒,奇怪的是,她并不觉得饥饿,反而精神越发的好,众人自然把这归功于上神的恩赐,对她是相当的羡慕。
祭典当天,依旧下的鹅毛大雪,然,止不住百姓的热情,那怕是雪埋半截也到祭台前,真挚的乞求,愿上神降下恩典!
小念一席白衣,脖子上戴着红绳穿过的水滴形白水晶,赤着脚,一步一步的走上被扫干净的祭台,跪在了中心,向着西方叩拜,国主带着大臣站在祭台下,同样的向西方跪拜,百姓们也纷纷跪拜。
七叩首。
一首虚影由西方出现,飘浮不定,似远似近,最后落在了祭台上,灰色的长袍,背后有一双收敛起来的翅膀也是灰色的,没有羽毛到似有些鳞片在上面,若在阳光下会闪闪发光,然而此时却没有太阳,头发是深灰色的,两鬓各有一柳白发,没有眼瞳,眼中只有一片灰白,但他似乎能看到,准确有走到小念的面前,伸出手挑起了她的脸,她顺势站起身,双手托住他的单手,膜拜的亲吻在上面。
“我的一切都是上神的,我将一切献给您。”
上神没有说话,只是伸手拉过她,将唇覆在了她的唇上,她脸微红,他从她口中吸了一口气,只是这一口,顿时把她推开了,冷着脸看她,唇未动却有声音传出。
“你是妖!”
她一脸迷茫的看着他,她明明是人,怎么会是妖呢?
这三个字一出,国主大臣和所有百姓也愣了,都看向小念。
妖?
“原来是只飞蛾。”一道声音传来,季琏显现,轻蔑的打量着那个所谓的上神,“你说别人是妖,好似你不是妖似的,不过一只小小的飞蛾,也敢称上神,也不怕笑掉大牙。”
打季琏一出现,那飞蛾顿时心生逃念,对方的威压太厉害了,让他喘不过气来,更别说逃了,只觉得腿软。
祭台下面的人更是傻了眼,这人是谁啊?
“你,你,你是谁?”还是小念发出所有人的疑问。
季琏看向她,伸出手,一只幽冥蝶落在他的手心,“听说过飞蛾扑火么?”
众人不解,然而那飞蛾更加的惶恐,只见季琏手中的幽冥蝶变成了一团蓝色的火焰,烧向飞蛾,他连躲也无法躲。
飞蛾扑火,那是他们的天性,无法拒绝,遇上了只有死,别无选择,那是他们性命的归宿。
火焰烧在他的身上,瞬间将他吞灭,他化做无数的飞蛾,在火中起舞,那些飞蛾翅膀上有着不同的花纹,当化成灰时,翅膀上的花纹就变成了一个灵体,数千的飞蛾就有着数行的灵体,一个个的少男少女,都是苍白的肌肤,无血色的唇,或灰白,或纯白的头发,那些是曾经的献祭的侈人。
小念傻傻的看着那些迷茫的灵体,他们不是应该成了上神的神仆么?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祭品不就是用来吃的么。”季琏冷笑,看向天,“没有所谓的神,懦弱的你们,还能把这个世间撑多久?”
神能护得了谁?
求人不如求己,这么粗浅的道理都不懂,当真可悲!
四角凡界的裂纹已生,只待崩塌的那一刻,万千凡间将重新排列,必然要大乱一场。
东凡界,漓源杀入皇宫斩下当年害他人的头颅,仙印退去,半魔纹文已生。
西凡界,东粟带领着众多百姓围困都城,将祭司推下神坛,信仰已然崩塌。
南凡界,暴雨已将这里变为了泽国,借机扩充领地的水族,被无情斩斩杀。
北凡界,白雪掩埋掉一切的生物,如同白色巨兽吞灭一切,没有半分生气。
团儿、司辰、繁夜、季琏,几乎同时看天。
天道,如此一来,你要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