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达夫现在心情很爽,在大道上纵马奔腾更是爽,看着一个个被自己超过的行人商旅,看向自己那惊惧得眼神,心里更是爽翻了天。
不出所料,几个老头商议后,当天晚上便给了自己同意的答复,并指派了三百名归属皇室的大剑作为一路上的护卫。
虽然有监视自己、防止泄漏技术的意思,不过史达夫本就没打算将技术交给家族。所以对这批免费的保镖自然是无比欢迎,其实卡萨即便不提,他也打算要上一批跟自己回家,这才叫衣锦还乡嘛。
当天夜里,史达夫一行便从皇室负责的营门出来,趁着夜色往家族赶去。
四年前,来时骑的是病殃殃的老马,现在骑的是一身纯白的高头大马。来时是三百名普通兵士,现在则是三百名身背百斤重制式巨剑的大剑。
“少爷,前面有一座城池,今晚是不是在这城里休息补给?”一个负责探路的大剑赶回来远远的向史达夫喊着。至于少爷这个称谓,则是出发前便说好的,因为若是称呼他学者或博士,就有点太扎眼了。
“嗯,带路吧。”史达夫也没停马或是减速,趁着在马上颠簸的空隙,憋了口气向着前面喊道,不过若是论音量,实在是比战士差远了。
几年以来,史达夫都没正眼看过战士,即便是普通人仰望的存在,可对于他们这些基地的研究者来说,无非就是一批又一批的产品而已。
史达夫骑着的马跑的很快,而战士们跑起来则更快。很快,地平线下便逐渐浮出了一座城池。
看着远方的城池,史达夫觉得似乎和当年有些不同,哦,是城墙高了。随着前线战况的不利,几年来帝国内各个城池的城墙,也是越垒越高。城墙的作用也不再是防御野兽了,没准哪天,合众国的妖魔大军便可能开来。
到了今天这个时候,帝国已经再也没人敢张狂的说,“只有咱们打人,谁敢来打咱们?”
卡西欧特是塔纳城的一名城防兵,今天本来该他休班的,不过有人今天
家里有喜事,班头便让他顶个班。没办法,只好把原本的安排给推了,老老实实的跑城墙上来站岗了。
没站过岗的人不知道,真正的站岗,那得挺胸抬头,两腿并拢。一时半会儿不要紧,真要是时间长了,能麻的你腿都不知道在哪儿了。
站了两个小时,卡西欧特腿就麻了。眼见班头下了城墙去盯城门口那几个兄弟了,便小声跟身边的士兵说,“帮忙照看着点,要是头儿上来了,赶紧叫我。”说完,便往地上一坐,敲打起自己的双腿来了。
偷懒了才不大会儿,便看见身边那士兵直往城墙垛子那边靠,于是打趣道,“别啊,你要是掉下去了,你那俏媳妇咋办?”,却奇怪的发现对方竟然没理他,于是便站了起来,顺着对方的视线向城外看去。
这一看,卡西欧特也直眼了,几里外至少有三四百的大剑,向着城池高速移动着,跑的贼快。那么多的大剑,便是十万的普通正规军也抗不住啊,估计又是增援前线的,不过这批可真够多的。
“喂,你盯着点,我赶紧下去告诉头儿去。”这下,卡西欧特的腿也不麻了,腾腾腾地便跑下去了。
史达夫正一马当先,跑在队伍的最前头,很快一行人来到城门前。发现负责守北门的几十名士兵,竟然已在城门两边整齐的列队迎接。于是队伍便放慢速度,停在了城门前。
“向英雄们行礼!”,随着一个留着小胡子男人的一声令下,史达夫发现前方那些士兵,竟然向自己行的是半跪曲膝礼,这可是帝国的最高礼仪啊。这一刻,他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接着,史达夫便看见那个小胡子,带着献媚的表情,一路小跑的向自己跑来,随着距离越来越近,自己脸上的笑容也越来越盛,他甚至都已经准备好了即将说得措辞。
可,那白痴竟然从自己身边跑了过去,向着自己身后的大剑们跑去。这一瞬间,笑容变成了尴尬,脸色变得越来越青。
“请各位英雄,各位帝国的骄傲稍等片刻,城主马上便会赶来为各位接风,及准备晚宴。”随着那白痴向大剑们献媚,史达夫几乎可以用后背看到,那些大剑正憋着笑的表情。
“不用麻烦了,我们在城里的旅店借宿便是了。”史达夫没有转身,用双眼没有聚焦的目视着前方,对背后的小胡子冰冷冷的说道。
这下轮到小胡子脸色发青发紫了,他实在没有想到,那骑马少年竟然不是带路的,竟然是最高长官!
当一行人迈步进入城内,立即引起了一阵急飞狗跳,三百大剑,整整三百紧绷着脸的大剑啊。无论是摆摊的,还是行路的,都拼命的向路边挤去,担心自己若是挡了路,便被砍了。凭这支队伍,恐怕即便是从北门砍到南门,事后也没人会管,敢管。
进了城里的商业区,史达夫便下令,让大剑们分散成小队,各自寻找旅店休息,天亮集合。这一夜大批商旅从旅店里被赶了出去,留下的店家伙计,则颤颤栗栗的直到天亮。
直到进了旅店,史达夫的脸色也没缓过来,太丢人了。甚至连城主的求见,都被拒之门外,第二天早早的便带队走了。
史达夫算是看出来了,就凭自己目前稚嫩的这张脸,除非在上面写着,我是首领,否则混在这群大剑中间,就会被人当成个带路的小兵。
原本一路上行人商旅那敬畏的表情,也似乎变成了嘲讽和轻视。于是接下来的路上,无论是城池还是小镇,史达夫都一律不再进入,最多叫几个大剑进去采买食物补给,而自己则和大部队在野外宿营。
尽管大剑们跟着倒霉,可谁有敢说呢,史达夫在基地那恶魔医师的称号,随着一期期的无麻药植入手术,在大剑心里那可是亮得发紫,深入骨髓。于是三百大剑的怨念,便落在了塔纳城的那个小胡子身上了。
由于加速行军,也没在路上的城池和小镇停留,当年来时用了四十天的路,史达夫只用了十天便走完了。
看着眼前那陌生的城堡,史达夫很是感伤,当年拉尔斯家族靠近前线的城堡已经沦落,现在家族已经搬迁到了比特行省最后方,最边缘的地方。
这一路,由于走的隐蔽,也没有惊动各个地方势力,所以直到接近到城堡二十里以内时,才被家族的巡逻队发现。
正巧其中一个老兵以前还跟史达夫认识,正是当年护送史达夫去基地的三百士兵之一,当得知史达夫是面前这支强大队伍的首领时,震惊中那张大的嘴,便是连鸡蛋也能轻易仍进去。
虽然那老兵想叫人赶紧给家族通报,不过却被史达夫拦了下来。
“不,我想给我母亲一个惊喜,想象下,当她听到有人叫她,一回头,却是四年不见的儿子,那是什么感觉?光是想一想便让我兴奋。”史达夫把老兵拉过来,悄悄的说道,
“你带着我,先带着我悄悄的进去,让他们先留在这儿,三个小时以后再过去。”说完,又往老兵手里塞了两根金条。
“我根本不知道你母亲如今住在哪里啊,我一个外围的小兵,哪晓得城堡内部。而且您们来这里,按职责我必须通报的。”老兵紧紧攥着那两根金条,为难的说。
“不行,请您不要单独行动!”不光那老兵为难,这批大剑里的队长格拉汉姆也急了。临行前,卡萨所长和皇室对他交待了一遍又一遍,坚决不能让史达夫单独行动,尽一切可能避免史达夫泄漏基地技术。
“那把我们两个一起带进去,带了家族里面随便问下路便能找到了。到了内院,你便不用管我,可以径直离开了。而且你们哥几个互相通下口风,就当没看到我便是了,小事一件,还很简单,不是么?”说完,伸手将裤腰上那袋金条解了下来,估摸了下还有十来根,于是便连袋子一起,塞到了老兵的手里。
“大家都挺辛苦的,拿去哥几个分了吧。”说完,又转身狠狠地瞪了那个大剑队长一眼。
其实那个大剑队长也很为难,毕竟史达夫在基地里大权在握,若是现在得罪了,将来他要是以实验妖气的理由,便是把自己拆了,也没人为自己出头。见史达夫做出了妥协,也见好就收,马上便同意了。
贪婪是原罪,那么多的金条,老兵眼都直了,忙不驰的点头同意,然后赶紧便将金条塞到了怀里,生怕对方反悔一样。
随后,老兵和其他两个士兵统一了口风;而史达夫则交待大剑们,休息三个小时,然后跟其他两个士兵前往城堡;而队长格拉汉姆则把背后的大剑交给其他人拿着,然后换了身便服。
事实上也很顺利,当人们开始吃晚饭的时候,史达夫在没有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下,便进入了家族内院,而老兵,则怀揣着金条赶紧走了。
史达夫在内院走了不久,便遇见了个赶着回去吃饭的下人,史达夫认得他,叫了对方的名字,问了蓝蒂居住的地方,便带着大家径直去了。不过由于史达夫从十二岁离家到十六岁才回来,这段时间长相的变化太大,那个下人只是觉得对方非常眼熟,却想不起来对方是谁,不过随着肚子里咕噜噜的声音,便不再去想,赶紧回去吃饭了。
不过当史达夫走到家门口,看到贫民窟般的房子,那残破的大门时,两眼就冒火了,母亲怎么住在这么破的地方!威尔逊那老家伙当年明明答应自己的,怎么是这样,怎么会是这样!
也许自己走错了吧,是的,自己肯定走错了,史达夫此刻自欺欺人的告诉自己。站在门前沉默了会儿,然后指着几米外墙壁上的牌子对身后的大剑无力的说,“去,你去看看那牌子上写的名字叫什么?”
来到这里后,格拉汉姆便默默的站在史达夫的背后,看着少年瘦弱的身躯,感受着他的痛苦,似乎看到了当年的自己。
一路上,听少年说的最多的,便是我的母亲以前怎么怎么样,信里告诉我,她现在怎么怎么样,她说家族对她很照顾,住在宽敞的大房里,有着两个下人照顾着,已经不犯病了,养了条小狗,很幸福的生活着。
可是面对着贫民窟般的房子,那残破的大门时,一切美丽的谎言都被揭破了。当听到少年用颤抖而无力的声音,让自己去确认门牌上的姓名时......
“进去吧。”当他来得那一刻,便看见门牌上那蓝蒂的名字了,而他所站的位置,更是能清晰的看到蓝蒂这个名字。
简简单单的三个字,粉碎了史达夫心中最后的幻想。这一刻,他羞愧的低下了往日那充满傲气的头,轻轻的推了下门,吱呀地一声门便打开了。
伴随着门的打开,夕阳那微弱的光辉便钻了进去,将小屋里的一切事物,都展现在了史达夫的眼前。当他看到屋里的事物后,突然呆了一下,紧接着便猛地冲了进去。
屋里不大且四壁皆空,正中央摆放着一张灵床,蓝蒂就那么安详地睡着。
当年那光洁的额头已经布满了皱纹,滑腻的双手已经粗糙不堪,明亮的双眼也已经紧紧地闭上了。
在门口等了一会儿,觉得不对劲的格拉汉姆,赶紧进入了房里,看到这一切,他愣住了。
突然,听到跪在灵床前的史达夫,轻轻地,温柔地,用缓慢的速度说。
“嘘,小声点,我妈累了,让她睡会儿,千万别吵醒了她。”说完,又转过身,对着灵床上蓝蒂轻柔的说,“妈,儿子回来了,史达夫回来了,来接您了,等您醒了,我就带您回基地,回咱的新家。过几年,儿子再给您找个儿媳妇,让您当上婆婆,再生一堆娃娃,天天围着您转......”
听者史达夫的自言自语,旁边的格拉汉姆也很难受,可随着时间的推移,他怕了,怕史达夫面对这个打击,魔障了,于是便轻轻的提醒他说。
“醒醒吧,她已经走了。”
“没有,她只是睡了。”史达夫依旧轻轻的说道。
“节哀罢,她已经死了!”大剑大声地说道。
“不!我妈没死,她只是太累了,睡了,等天亮了她就会醒了,你给我滚出去!”史达夫听到“死”字时,突然激动起来,站起来冲着大剑咆哮着。
这次格拉汉姆没有再说话,而是走到史达夫跟前,揪住了他的衣领,一个巴掌狠狠地扇在了他的脸上。
这一下,史达夫被扇醒了,几年来所积累的感情,在这一刻洪涛般地冲击着他,双眼,一瞬间便湿了,流着泪转身扑到了蓝蒂那冰冷的身上。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整个拉尔斯家族的内院,在这一瞬间猛然响起了一声充满悲伤的嘶哑嚎哭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