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归元二年,四月二十五日。
宜出行、宜祭祀。
阳光明媚,万里无云。
浩浩荡荡的队伍,追随皇帝步伐。
岱宗。
泰山的底、腰、dǐng,各有祭坛一座。
那是开皇年间,高祖皇帝封禅所建。
打着节省民力的幌子,杨天子不曾修缮新的天台,仅仅打扫一番。
杨天子此举实则是缩短时间,以免节外生枝。
杨天子也想弄得隆重一diǎn,奈何时不予我啊!
礼部、太常寺的官员,早早就位。
鼓乐、钟瑟不断。
身着五爪真龙袍,杨天子龙行虎步,登上第一座祭台。
坛中旌旗招展,猎猎作响。
置香案一张,放大三牲、小三牲等祭品。
杨天子上前,抓起桌上匕首,轻轻划破手指,滴血入三只金樽。
diǎn燃一炷香火,杨天子躬身三拜。
相应的,众臣伏地九叩。
钟乐停下。
场面一度寂静。
杨天子端起金樽,一杯洒地、一杯泼天。
杨天子清肃喉咙,大声道:“朕,杨氏子俭,敬告黄帝:朕,生于后世,资质鲁钝,庸碌三十余年。当有孝帝失驭,天下纷纭三立,祸遗百载。乃幸承继皇位,集众用武。荷皇天后土眷,遂平暴乱。以有天下,主宰庶民。君生上古。继天立极,作民主;神功圣德。垂法至今。朕行封禅之祀,愿复君之为。然,彼此去岁月极远,观经典所载,虽切慕于心,怎禀生之愚,时有古今,民俗亦异,仰惟圣神。万世所法,特此歃血祭奠。圣灵不昧,其鉴纳焉!尚飨。”
杨天子神情肃穆,喝干金樽中酒,再拜以礼。
“咚!咚!咚!”
鼓声铿锵。
“喝!喝!喝!”
群情激亢。
杨天子一步一步的丈量泰山之高。
行至山腰。
杨天子步入祭坛,重复繁琐礼仪。
唯一不同的是,取足之血,非手之血。
杨天子大声道:“朕,杨氏子俭。敢敬告地母:朕,伏地而拜,依土而生。取生灵之气,作万物之表。地母有德,养育万物。福润天下,功大无量。特此歃血祭奠,求地母保佑。使国泰民安,风调雨顺。五谷丰登。圣灵不昧,其鉴纳焉!尚飨。”
杨天子二次喝干金樽中酒。大礼参拜。
向上的道路愈来愈险,随行队伍走的艰难。
不少体力虚弱的大臣,几乎咬牙切齿的前进。
似吴凡一等的武人,略显轻松的不要不要的。
左顾右盼间,吴凡瞄到先前封禅过的几位帝王于石壁上凿刻的字迹。
纵风吹雨打,依稀可辨其中内容……
嗯。
不客气的说。
十句有八句是自己吹牛比。
想来杨天子一样会那么做。
吴凡不觉得泰山封禅有何神异处,甚至以为不过是吃力不讨好的瞎折腾。
但。
瞧瞧杨天子那返老还童,轻健矫捷的步伐。
瞧瞧诸位皇子那激动莫名,恨不得代替杨天子的劲头。
瞧瞧世家士族出身大臣的垂头丧气,偶尔流露出的不甘神情。
【有意思?】
吴某人腹诽的厉害。
先后祭拜过代表“人”的黄帝轩辕,代表“地”的后土娘娘,终于轮到代表“天”的苍穹。
杨天子割破眉心滴血。
杨天子端起金樽,大声道:“朕,杨氏子俭,敬告天神:朕,恭承大宝,二十一年。敬若天意,四海晏然。封祀岱岳,谢成于天。子孙百禄,苍生受福。特此歃血祭奠,不敢居功,谢天命以为皇,使朕理群生,告太平于天,报群神之伟。圣灵不昧,其鉴纳焉!尚飨。”
杨天子三喝樽中酒水。
不算完。
礼部的官员,将准备好的玉牒呈献杨天子。
杨天子刚刚说的是大家的请求,他得有diǎn儿私人请求……历代有封禅泰山的帝王都会写,多为求长生不老之类虚无缥缈的废话。
杨天子神情专注的写上几句,用明黄丝绸掩盖,亲自放入石室。
至此。
泰山封禅,全部结束。
大隋以武立国,故而很多时候的做事风格,显得相当简单粗暴,一diǎn儿不磨叽。
假如换做其他朝代的帝王,没准儿祭奠仪式,得弄个十天八天的呢。
下山的路途,杨天子连颁两道圣旨。
第一。
改年号为“承天”。
其意大概是自诩承天之命,趁机神化皇权。
第二。
大赦天下。
除犯有十恶大罪者,皆可免除责罚。
黄昏时分,队伍归泰山脚下的行宫。
有大臣欲谏言还朝,不得果。
概因。
杨天子称病不见任何人。
且。
杨天子将保护自己的兵马,该成冀州牧韩成带来的兵马。
风云乍起。
……
……
泰山行宫的修建,宛如缩小的皇城。
核心地段由杨天子牢牢占据,外围布满兵马。
再有是皇子、大臣等住处。
楚王临时下榻地。
杨珏跪坐,膝上横剑。
剑,无鞘。
长有三尺,锋芒四射。
杨珏跪坐,面前立牌。
牌,有字。
上书:亡弟,杨氏子业之位。
杨珏跪坐,目光怔怔,轻抚剑身。
并拢食指与中指,杨珏轻轻一弹。
“嗡!”
剑鸣。
杨珏头不回的命令道:“给我梳梳头吧!”
萧氏连忙过来,低眉顺眼儿的精心给杨珏打理发髻。
杨珏又道:“取我的甲胄。”
萧氏一个哆嗦,依言而行。
【要动手了?】
萧氏暗道。
银白色的甲胄,刀痕箭创无数,甚至有斑驳的血渍留存。
萧氏见过这套盔甲,在杨珏的寝室当中,与那块灵位一起。
萧氏摸过这套盔甲,欲图殷勤的将它擦拭干净,反险些让杨珏剁掉双手。
颤抖的给杨珏穿戴好甲胄,萧氏涩声道:“殿下,你……”
杨珏斜睨萧氏一眼,目光尽是的寒冷,再无不复从前的温柔。
萧氏瘫坐地上,感觉不妙。
杨珏转动手中长剑,背负于身,伸出空余的手,薅住萧氏的长发向外拖。
“殿下!殿下!殿下!”
“饶命啊!”
萧氏惊叫、讨饶、挣扎。
杨珏嫌心烦,一掌打昏萧氏。
继续走。
门外伫立余老。
余老身着戎装,挂鬼面玄冥甲,背插尺长无柄金刀九把,手握一杆丈二劈风刃,**一匹浑红兽,威风凛凛。
杨珏默不作声的提着萧氏,翻身上得一匹健壮的白马。
余老声音沙哑,道:“你不是说等吗?怎又改了主意?”
杨珏瞧瞧昏暗的天,言简意赅道:“我没改主意,泰山封禅已结束。”
余老的脸覆盖铁面,看不出什么表情。
思忖甚久,余老摇头道:“他起疑了,否则不会换韩孝先卫戍周边。”
杨珏笑笑,道:“知子莫若父!我早对你说,我们的一举一动,瞒不了他!”
杨珏补充道:“他在等我!”
余老一惊,脱口道:“那你还……”
杨珏打断余老的话,道:“事已至此,多说无益。”
余老深吸口气,挥手示意卫队随行。
杨珏传下命令,在一处宫殿,召集上百人。
许多平常老死不相往来的大臣,面面相觑的对视,心中剩下的唯有——你也是楚王的人?
楚王的实力,展现无遗。
“咵咵咵!”
步履声声,兵甲相击。
杨珏走入。
“拜见殿下!”
众臣躬身行礼。
杨珏挥挥手,背对门口,拄剑而立,虎视四方。
气氛瞬间压抑。
兵部尚书高颍大皱眉头,凝视杨珏,道:“殿下夜间披挂甲胄,是为何意?”
高颍投靠杨珏,为的是从龙,他看好杨珏的潜力,却并不知杨珏的真实目的。
杨珏骗了很多人,包括高颍在内。
杨珏龇牙笑着,并不答话。
高颍何等人物,心念翻转之下,严厉喝道:“殿下莫要自误!需知……有些名声要不得!”
杨珏摇摇手指,微微偏过脸。
“嘭!”
一道身影,重重摔落地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