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勋一下子瘫在了地上。原来,喜隐在被封为枢密院副使后便和高勋勾结上。他知道高勋一直想除掉萧燕燕,便因此假装与他合作,实际上则是利用高勋实现自己的谋划。于是两个人暗中勾结,表面上却分门别派、互相对立,以致瞒过了耶律贤和萧燕燕。喜隐见皇上对他渐渐放心,便越来越胆大,在接任西南招讨使后,先是将不服从的人治罪的治罪,流放的流放,又提拔自己的心腹;接着以兵马不足为由在丰州(西南招讨司)招兵买马。因为饷钱丰厚,慢慢连周围的州郡也都听说,那些没有田地又有些身手的汉人都纷纷前来报名。消息传到幽州的时候,起先韩德让并未留意,可是后来当他发现喜隐招募了越来越多的汉人时开始怀疑。因为韩德让知道喜隐向来瞧不起汉人,如何这一次却独爱汉兵。为此,韩德让派身边一个颇有功夫的心腹化名去西南招讨司应招,并伺机打探。结果令人惊讶,喜隐根本不是在为朝廷训练军队,而是培养了一群只效忠自己的死士!一个在外带兵的武将为自己招募死士,其野心已经昭然若揭。韩德让立刻将查到的消息禀告给了皇上。
而这时,耶律贤已经携萧燕燕在去往鹿林的路上。得到韩德让的消息后,耶律贤推测喜隐的行动也许和高勋有关。于是他令耶律贤适立刻从耶律隆先处征调五千兵马赶往丰州,拦截喜隐,又令韩德让从幽州带领五千兵马与耶律贤适形成包围之势。
不出耶律贤所料,耶律贤适和韩德让在距离丰州城一百里的地方静等五天后,果然得知喜隐率领着他的兵马出了丰州,其中一多半的士兵是汉人。于是,耶律贤适和韩德让在这天夜里,悄悄逼近了喜隐的军帐,趁着众人正在休息的时候,突然举着火把冲向军帐。喜隐正在睡觉,忽然听见“着火了”的叫喊声,慌忙起身冲了出来,却正被耶律贤适的人团团围住,登时明白行动暴露了。喜隐不亏为大辽第一勇士,虽然赤手空拳,又心慌意乱,但旁人依然无法近身。眼见围过来的人越来越多,喜隐瞅准时机翻身骑上一匹马想冲出包围。忽然,韩德让驰马横在了他的面前!仇人见面分外眼红,何况韩德让挡了他的活路。喜隐怒吼着就向韩德让冲来,仿佛三年前击鞠场上的一幕又再现。可是这一次韩德让不再客气,他先是以守为攻,消耗喜隐的体力和耐心;见喜隐渐渐乱了方寸,先使出一个“声东击西”,再一招“猴子捞月”,一枪正中喜隐的右肩,将他挑落马下。其他人一哄而上,将喜隐牢牢制服住。而那些新招募的汉兵,本来就是一盘散沙,早就死的死,逃的逃了。之后,耶律贤适押着喜
隐一直躲在鹿林附近,就是为了在高勋举事这晚给他这个“意外惊喜”。
一切真相大白,高勋、女里、喜隐等人被押了下去。耶律斜轸捡起耶律只没掉落在地上的联名奏表,双手递予了皇上。耶律贤却不接,只淡淡说:“交给皇后处置吧。”
下面那些联名上奏的大臣早就把心提到了嗓子眼。他们和耶律只没一样,多是有名无实的契丹贵族,因为憎恨萧思温限制圈地和豢养汉奴,进而将怨气转移到萧燕燕身上。见高勋等人已经完全被帝后制伏,他们又悔恨又害怕,知道马上就会轮到自己,因此都颤颤兢兢,偷偷瞄着皇后的表情。
萧燕燕从耶律斜轸手中接过那张奏表,又看了一眼台下神色各异的群臣,将那纸慢慢靠近身旁的烛火。众人还以为皇后要借着烛光看的更清楚,却见她忽然将奏表伸向了飘渺的火光。那张承载着上百口身家性命的纸就这样在火光中化为灰烬,众人都被惊得目瞪口呆。
“你们都看到了,”萧燕燕平静地说,“过去的事,本宫和皇上都不再追究。你们是受人指使也好,被人欺骗也罢,只要从今往后对皇上效忠,对大辽效忠,高官厚禄、封妻荫子,都少不了你们的。可是如果你们还心怀不轨,或者结党营私,那么下一次就,没这么好运了!”
台下的大臣们见皇后这份胆识和气度,都佩服地五体投地,又听皇上说:“你们听着,朕不是唐高宗,皇后也不是武后。皇后是奉朕的旨意监国理政,你们对皇后不敬,就是对朕不敬。从今往后,皇后的话便是朕的话,皇后的命令在圣旨中亦可称‘朕’,明白了吗!”
众人磕头称是,高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后千岁千岁千千岁!”。萧燕燕感恩地望向耶律贤,这才松开了紧握的手。
耶律贤将剩下的事交给耶律斜轸和耶律沙,携萧燕燕回了御帐。见萧燕燕面色发白,忙令胡浩卿为她察看。胡太医凝眉诊脉半晌,说道:“回皇上,娘娘脉象平稳,只因为劳了神而稍显虚弱,容臣开一剂汤药服下就好。”
“是吗,怎么皇后的面色这样不好?”耶律贤不放心地问。
“回皇上,皇后刚刚许是受了些惊吓,休息片刻就会好的。”耶律贤只好点点头让他退下。
“等一下,”萧燕燕忽然叫住胡太医,“我看刚刚室昉被女里踢得挺重的,他是文臣,身子薄,胡太医去替他看看。
”
胡浩卿领旨离开,耶律贤握着萧燕燕的手心疼地说:“这时候你还有心思担心别人。老实说,刚刚朕有些后悔了。设这样一个局,固然可以将他们一网打尽,但朕不应该让你亲涉险地。”
萧燕燕笑着摇摇头说:“臣妾知道皇上运筹帷幄,设计周全,所以一点都不怕。而且,皇上您曾经说过,‘等待时机,方能一招制敌’,如果在查到高勋谋害魏王的时候就出手,虽然也可将他治罪,却不能将这群反贼铲草除根,更不能引出喜隐的阴谋。所以,虽然有些冒险,但臣妾觉得值得。”
耶律贤深情地望着萧燕燕说:“绰儿,在魏王案时你表现出来的冷静和沉着就已经令朕刮目相看,今天你的胆识和气度更让朕惊叹。就算朕的身体真的医不好了,朕也可以放心了。”
萧燕燕觉得皇上话中有话,刚想发问,却听见萧怀义在帐外禀报室昉求见。只见室昉脸色惨白,一手抚着胸口颤颤巍巍地走进御帐。他刚要下跪行礼就被耶律贤请了起来。
“室卿无需多礼,快赐座。”
“谢皇上,”室昉忍着疼痛坐了下来,喘着虚气说,“臣...臣心有余悸,想斗胆问一句,皇上和皇后是否早就知道高勋今日要举事?”
萧燕燕淡然一笑说:“其实魏王案后,皇上就派人暗中调查高勋和女里。实际上,他们的计划一直都在皇上的掌握中,今天不过是自投罗网罢了。只是,让室昉大人受惊了。”
室昉有些惶恐,忙颔首道:“臣...臣不敢当。皇上皇后英明睿智,自是大辽的福气。可是...可是臣恳请圣主再不要将自己置于此等危险之中,今日之事,若是有半点闪失,那...那后果不堪设想啊!”
听了室昉的话,耶律贤不禁笑笑:“室卿,你知道在草原,海东青是如何捕狼的吗?它会先佯装死了或者受伤,静静躺在地上等待狼的靠近,等狼距离自己这么近的时候——”说着耶律贤用手比出一尺左右的距离,“海东青会突然扑上去,一口咬住狼的喉咙,让它无法反击。你们汉人不是也有这样一句话,叫‘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吗。”
室昉听得心惊胆战,望着耶律贤和萧燕燕平静的面庞,他终于明白为什么这个草原民族可以在短短几十年就横扫北疆,又兵临中原。那是他们在与自然搏斗中日积月累的本领,是与生俱来的狡猾和永远不知安稳的野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