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青蓝走得远了,李子墟朝萧武宥拱了拱手,转身就欲进偏厅,萧武宥却笑道:“李评事,你这是急着去哪儿?”
李子墟回过头来诧异地看着明知故问的萧武宥:“我……我当然是要去问问茶房的婢子,青蓝说的话是不是真的。”
萧武宥闻言又轻轻笑起来,他的目光落在偏厅的漆木门上,不痛不痒地调侃道:“你好歹是大理寺的栋梁之才,这些琐事当然不必由你特意去问,你放心,有人会帮我们问。”
李子墟顺着萧武宥的目光看向偏厅,当即明白他话里的意思,想到偏厅里的裴高枢方才挨个挨个问话的情形不禁笑着摇摇头:“青蓝的话并没有什么前后不符的地方,但若依她所说,她在茅管家离开书房去找赵侍郎的这段期间,守在门口的她究竟做了些什么?没有人看见也没有人能证明,单从这一点看来,她还是有嫌疑。”
萧武宥转头看着李子墟,颇有深意道:“同样,茅管家去过书房两次,第一次做了些什么只有马元能够证明,但马元已经死了,至于第二次……青蓝只看见他离开,而他在进书房之后做了些什么?只有他自己能证明。”
“也就是说,茅管家这两次进入书房之后都没人能证明他对马元做了些什么?”李子墟恍然大悟,试探地询问着萧武宥的看法:“如此说来,那茅管家更为可疑?”
“不!”萧武宥笑着摇头:“李评事,在真相大白之前,这府里的每个人,都可疑。”
“可是……眼下最有机会动手的人是茅溉,但照青蓝和其他人的证词来看,茅溉他前后停留在书房的时辰并不长,这片刻的功夫他又是怎么杀害马元的呢?”李子墟皱着眉,复杂的推断让他思绪混乱:“而且,如果凶徒真是茅溉,他也一定会想到自己两次进入书房的事情会遭到人怀疑,他又怎么会惹火上身呢?”
“所以他一定会想方设法让人不怀疑到他身上!”萧武宥舒展眉眼的轻松模样与李子墟对比鲜明:“你想想,马元死在什么时候,大家才不会怀疑到他身上?”
“若是死在茅溉第一次进书房之后,很可能会被中途进来斟茶或者突然回来的赵侍郎发现,那样茅溉就是最可疑的人,他不会冒这个风险!”李子墟低眉沉思:“所以,较为稳妥的选择就是在第二次进书房时下手,但……”
“但那样也许可能会失手!”萧武宥倚着廊柱,接着李子墟的话继续说道:“如果他想要一击必中,就得有另一层保障,而那一层保障一定得出奇制胜!可这么个瞻前顾后的布局,我却越发有些不明白了。”
“你是指……他杀害马元的原因?”李子墟皱眉:“若是真是如此,那凶徒并非临时起意而是早有预谋,若要布下万无一失的局一定需要不少功夫,如果不是积怨良久,谁会大动干戈精心计划?如果真是茅溉所为,那他的目的究竟是什么呢?”
“想知道他的目的是什么……”一直在不远处听他二人说话的裴南歌终于按捺不住,提着长裙从柱子后面走出来,清浅的笑意映得她有如晚霞:“直接问他不就好?”
“咦?裴姑娘,你不是已经回去……”李子墟讶然看向她身后,却发现一脸无奈的阿九。
“哼,你当然巴不得我这碍眼的人早胸去!”裴南歌狠狠剜了眼李子墟,转头一脸得意地对萧武宥道:“五哥,你又得感谢我。”
萧武宥失笑,轻拍她因为跑得过快而一直耸动的肩膀:“你又发现些什么?”
“南诏醍醐香,入鼻即醉,久闻就不省人事。”裴南歌骄傲道。
萧武宥偏头对李子墟道:“马元在书房待了多久?”
李子墟翻看着先前的记录:“近两个时辰。”
“谁买的?”萧武宥又将话头转向裴南歌,既不见他惊喜,也未显出半分赞许。
“我哪知道!”裴南歌因他不冷不热的态度暗自气闷,送给他一记白眼,与此同时,她先前还高昂的兴致瞬间跌落谷底:“怎么办?”
“或许你知道买主是男是女。”萧武宥抬手揉着自己的太阳穴。
“不骗你,五哥,我真不知道!”裴南歌摊平手臂,无奈得很真诚:“这香料倒是只有兰台芳一家香铺贩售,可是老板说没有固定买主,而先前卖香料的伙计又回老家去了,这老家嘛,说远不远,说近也不近,不过就是千里之外的和州。”
裴南歌一副“你看着办”的表情惹得李子墟愈发不明白:“司直,也就是说,凶徒很可能是用醍醐香迷昏马元之后行凶的?”
“你还不笨嘛!”裴南歌弯起唇角笑道,她当然不是在夸李子墟:“仵作说马元是气闷致死,堂堂赵侍郎家的书房总不至于比穷人家的地窖还窄罢?再说,马元他有手有脚又有脑子,若是觉得气闷,他难道就不会去开扇窗?所以,我觉得罢,凶手八成是趁着马元昏睡的时候,用手捂死了他。啧啧,这得多大的手呀……”
裴南歌一边说着一边将自己的左手掌举到眼前,手心手背翻来覆去看了一通又自顾自的把手掌往自己脸上比。
“捂死?”李子墟惊异出声,随即也抬起手掌拿到眼前稍微比划了一阵,复又自言自语道:“倒也不是不可能……”
“哼,你懂什么!”裴南歌鄙夷地瞪了眼李子墟,转过头去看萧武宥的反应。
突然萧武宥缓缓开口:“那就赌一把。”
他双眼望向远方,眉头深锁却隐隐透着坚定。裴南歌晶亮的双瞳里倒映着他的身影,她竟鬼使神差地轻轻点头回应他道:“好!那就赌一把。”
只有摸不着状况的李子墟。虽然一脸疑惑,却仍是随着他二人的话语径自点头,或许,终有一天他也会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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