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南歌拉着李子墟一路飞奔来到林家,由于她这一路太过于风风火火,以至林县丞在看清他们之后误以为自家女儿的案子又出了什么岔子,忙不迭招呼人上县衙去把该叫的人都叫到家里。
而始作俑者此刻正在林菊楠闺房的窗台前刨土,当然,刨土的并不是她本人,而是勤勤恳恳认真负责的大理寺评事李子墟。
“找到没?”裴南歌踮着脚尖往埋头致力于从瓦盆里刨土的李子墟望去。
李子墟双手捧了一抔花泥堆在大瓦盆旁,半臂来高的瓦盆旁已经堆着小山一样高的花泥,他小心翼翼不去碰那株佩兰,又伸手捧出几捧花泥,已渐渐可以看得清金亮钗子的钗头。
“你怎么知道它藏在此处?”李子墟惊讶问道。
此时屋内已渐渐站满从县衙赶来的人,县令和县丞站在屋子正中、林菊楠的娘依旧因为悲痛过度仍在休养,裴高枢同沈铭斐一起押着金井阑站在一旁,萧武宥双手负在身后与施修并肩最后走进屋子。除沈、萧二人外,其他人都用诧异的眼光望着等她解释。
“你们看看这株佩兰,靠近我们这一面的叶片很青翠,而且长势旺盛,相反,面对屋外的那一面却暗沉没有生气!”说着她又看向李子墟:“通常花叶都会是向阳的一面长势较好,但为什么这一株佩兰却恰巧相反呢?答案只可能是有人动过这瓦盆。”
她又指着瓦盆道:“我之前来的时候就发现这瓦盆似乎被人翻过土,那时候我只当是林姑娘翻的,但后来又看了看其他几盆却发觉有几株急需翻土的佩兰并没有翻过,所以这并不是翻土,而是刨开瓦盆的土用来掩埋什么东西。”
李子墟终于刨开花泥将那金钗取出来,钗子下部有凝固的血迹,而钗头上还沾着一抹猩红,那是先前他们在被衾上见到过的林菊楠的蔻丹。
萧武宥依旧负着手却是在朝她赞许微笑,一直处在悲喜莫辨状态的林县丞在见到金钗之后愈发悲喜难测。金井阑微微挣扎了一番后焦急问道:“菊楠她究竟是怎么死的?”
他此刻的模样一反以往玩世不恭的随意,令裴南歌莫名的于心不忍,于是她让施修把先前说过的那番话又重复了一次,然后她又说出了自己的推断,不过她刻意淡化掉林菊楠想借此诬陷给金井阑的部分,强调林菊楠这般谋划只是想求金井阑一个答复。
“所以她在用金钗刺穿自己肺部之后,在呼吸尚且顺畅的最后,将金钗埋到这花盆里,为的是不被人找到,好让金井阑被判定为凶犯,也许还能同她在黄泉路上作伴。”裴南歌说出此言时心头重若千钧,这一场与萧武宥的比试即将胜利,可她却根本无法开怀。
金井阑听完后悲恸跌坐在地,堂堂的七尺男儿此刻却更像是茕茕无依的孩子。
裴南歌悄悄去望萧武宥的反映,她很想知道,在她即将胜利的当口,他心里是怎样的起伏,但她却只看到他依然负手而立,眼波里是她读不懂的深邃沉静,这更她无论如何也升不起赢得比赛的喜悦。
就在此刻,陈婶领着个端着褐色木盒的女子来到林县丞的面前,她眼光环顾过在场的众人,不合时宜道:“这位是香铺的丫头,小娘子先前定的香料送到了。”
女子将褐色的木盒子打开,取出一块半大的香膏,浓烈的麝香弥散在整间屋子。
裴南歌顺着陈婶的声音望去:“陈婶,这麝香真是你家姑娘定的?”
陈婶点点头应道:“这确实是平常送香膏的香铺送来的,小娘先前也确实说过近来犯春困需要买些麝香来提神。”
陈婶身后的女子接着倒:“小娘子约是七、八天前到铺子里闻过后定的货,但她要的是香膏,那时铺里没有,就与她约好七天之后送货,她很爽快罢定金付过了,我记得她在挑选麝香时还不小心把身上的香袋落到香料盒里,我是几天后收拾铺子时发现才还给她的……”
裴南歌的表情随着跌宕的心情一起沉到谷底,香袋上染上的麝香也确实证实林菊楠的确去过香铺。她瞥向李子墟和沈铭斐,而他二人也同样面色严峻地回望着她,她再望向萧武宥时,却分明看见他嘴角扬起的自信。
那一刻,她明白,迎接她的将会是一场惨败。
试问,一个准备自尽的人又如何会去香铺定永远也取不到的香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