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曾在街上兜售?”可裴南歌却清楚记得赵侍郎曾说这是在西市买到的异国古董,但照金井阑的话来看,这铜炉是卢龙的宝贝工艺,连本地都极为鲜见,长安的西市又怎会轻而易举寻得呢?她心中不禁犯起嘀咕,难道说赵侍郎刻意隐瞒铜炉的来处是另有隐情……
裴南歌一路上都在琢磨着那个香炉,反倒忘记了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在当下急需她费尽心思考虑对策,尽管她就算真的绞尽脑汁也未必能从容应对。
江都的雨落下就未再停歇,短短半月,邹府在一蹶不振的边缘循着崔珉和江宛若这两根救命的稻草,在汹涌的风波之中飘摇挣扎。
一行人再度回到邹府落脚时,竟真真有种恍如隔世之感。江宛若周到有礼的招呼让众人这些天紧绷的心弦渐渐放松,裴南歌趴在桌案上静静看着面容憔悴却举止干练的江宛若,她这才想起,她急需思考应对的,是萧武宥。
她一个激灵撑起身,萧武宥乌青缎面的长靴踏着她心里的哀鸣缓缓走来,她发觉不穿官服的他比往常更为平易亲和,但那又如何呢?她提出了这场比试,如果赢了,她或许能守得云开见月明,但输了,她只能打掉牙齿活血吞。
因为她是说到做到的裴南歌,她不能食言。
但其实萧武宥却也并没有比她的心情好出多少。他并不知道自己应当如何去招架裴南歌来势汹汹的心意,但同时他又担心裴南歌因为输掉比赛而伤心难过。
人就是这样一种充满矛盾的群体,心里想的和口里说的永远不会完全一致。
“南歌……”萧武宥的话甫一出口,惊得裴南歌笔直从座上腾起身来。
“我很困,先回房去休息,你们慢慢说。”她笑呵呵把这番话说完,垂着头就从屋子里跑出来。江都的雨还在下,可她却丝毫感受不到半分清凉。
“你跑什么?”沈铭斐突然大力将她拉到一旁:“你同萧武宥怎么了?”
“没什么!”她此刻谁也懒得面对,更何况是这位同样令她头疼的沈铭斐。她别过头去不看他,作势又要继续往前。
沈铭斐脚步一转就拦在她前头,张出手臂说什么也不放她往前:“你要想跟这过去就先得告诉我,你同萧武宥怎么了?从案子了结之后开始你们俩就一直很古怪!”
“都说了没什么!”裴南歌使力推了推却推不动他半分,索性埋下头和背直接就要从他手底下钻过去。
沈铭斐一把揪住她的手臂把她往身前一带:“小南歌,你同他怎么置气不要紧,但我总归是关心你,你若是不告诉我怎么回事,你说我能放心吗?”
他这话说得极为真诚,裴南歌听着就有些过意不去:“真没什么大事,就是我的出师试炼失败了,我输了,会挨罚的。”
“就为这事儿?”沈铭斐偏着头将信将疑盯着她看:“裴南歌,你撒谎也不先好好编编?你像是会因为受点责罚担惊受怕的人?你同我说实话,这次比试你赌的什么?”
裴南歌心里一惊,不曾想沈铭斐竟能猜得**不离十:“我……”
她抬起头来望向沈铭斐真诚的眼眸,在他那张向来无畏的面容之上,她清清楚楚看到她与他的界线,他是一个勇敢的人,她亦是一个勇敢的人,只可惜她的勇敢却不是为他。有什么关系呢?早说晚说终究要说,她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躲得开南谯躲不开江都。
“如果我赢了,五哥就会答应试着接受我,如果我输了,就不再纠缠他。”她发现说出这一席话远远没有想象中艰难,只不过是一张口,水到渠成。
“看来现下是……”沈铭斐惊诧的目光里含着隐隐的期待:“你输了。”
是的,她输了,输得彻底,输得毫无防备,输在她自以为是,也输在她不自量力。那些想不通透的大道理在这样一个瞬间忽而异常清明,她不得不赞同心里的那个声音,那个声音不住撞击着她的心房,叫嚣着放弃。
“裴南歌,你还记得我说过的话吗?”沈铭斐眼角含笑,目光柔和而温暖。
“不记得!”裴南歌垂下眼帘轻轻摇头:“你说过很多话,我记不住,也不能记住。”
“那我再说一次,裴南歌!”沈铭斐坚毅的目光牢牢锁住她的彷徨:“我会一心一意待你好,你愿意同我一起回南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