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一出,靖云侯便是一愣,不解的看向坐在那里的靖国公:“父亲说的干股又是什么?”
“几年前的事了!”靖国公不疑有他,随口叹了句,说道,“元清被温玄策那奸佞之徒害死之后,大多数家财都被分给了元清家族的旁支,不过摘星楼里那两成干股早就立下了遗嘱,道出事之后由我同常式他们几个平分。”
靖云侯听到这里,没来由的一阵心惊肉跳,脱口而出:“此等天降横财父亲先时为何不说?”
靖国公拿起兜兜转转经手了数人的林斐赔罪茶盏轻抿了一口,不以为意的瞥了靖云侯一眼,道:“元清死前我等可半点不知这等消息,有何可说的?”顿了顿,不忘斜眼瞪向靖云侯,语气严肃了些许,略带敲打的再次出声道,“那是元清的家财,只是代管而已,我等难道还当真好意思舔着脸动这银钱不成?”
这几年摘星楼的干股分到他手中的,他分文未动,尽数放在那里,只做代管。
林家数代经营,自不缺银钱。靖云侯关注的也根本不是银钱的事,听到这里,忙解释道:“父亲误会了,儿不是想贪图银钱。”
眼见靖国公脸色稍缓,才再次开口道:“记得当初出事时,元将军家中清贫,几乎没有留下什么值钱事物,元将军是从何处来的这干股?既有这干股在手,为何苛刻自己,清贫度日?”
摘星楼的干股,但凡生了个脑子的都知道不会少。
“元清起于微寒,是实打实打出的军功,平素一贯节俭,不铺张浪费。”靖国公皱眉说道,“哪个有规定有钱便定要大肆挥霍的?”
靖云侯听到这里忍不住苦笑:他不是大肆挥霍这个意思,只是想着正经来路来的银钱,在可控的范围之内用便成了,挥霍自是不好的,却也不必太过苛刻。
可瞧元将军在世时的样子,全然没花到除俸禄之外的那点银钱。
若非如此,也不会直到此时,他才从靖国公口中得知元将军竟还有摘星楼干股的消息。
想来,这满长安城的人也不曾想到过还有这等事。
靖云侯心中疑虑不少,只是看着靖国公板着脸的样子,深知再问下去,靖国公定要起疑了,到时家宅免不得又要掀起风浪来。
父亲年岁也大了……靖云侯看着靖国公发白的鬓角叹了口气,咽下了喉口未说的话语,不再多言。
到底是自己父亲,靖云侯深知靖国公为人:他性情刚直,虽有时瞧起来凶了些,古板了些,却不是什么恶人,更不是什么贪图钱财的小人。
再者,赵孟卓出事时父亲正在家里吃茶,赵孟卓坠楼这件事同父亲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没什么干系。
再者,便是元将军这干股来路当真有问题,父亲也只是承遗嘱代管,分文未动,关系自也不大。
……
……
周围嘈杂热闹,人高马大的伙计拦住了众人靠近赵孟卓的尸体,那群衣冠楚楚的权贵却蹲在赵孟卓的尸体上,口中哭喊着“赵兄”,人却肆无忌惮的破坏着尸体表面的罪证。
认识赵孟卓的不少,手中有护卫能驱逐那些人高马大伙计的也有不少,只是那些身手矫健的护卫却紧紧跟随在前来看热闹的贵人们身边,保护自家主子的周全。
赵由被伙计拦了下来,无奈之下,早已向围观众人道明了躺在地上的是他们大理寺的大人赵孟卓,请求众人,尤其是那些有身手了得护卫在旁的贵人们能开口帮个忙,借一借护卫。
可喊了小半个时辰,却依旧……无人理会他。
各人自扫门前雪,休管他人瓦上霜。这举止虽冷漠,却又不能说对方有错,触犯了律法。
看着周围热闹围观的行人,一股难言的绝望感涌上心头,好似身体坠入冰窖一般动弹不得。
温明棠、汤圆同赵由三人不是没有尝试说理,可他们“武力”无法越过对方伙计的阻拦,说理又怎会有人理会?
围观者越来越多,三人狼狈的被围在摘星楼前的空地上,同躺在地上的赵孟卓一道任人围观。
“哟,这不是掌管大理寺的大理寺卿赵大人么?”
便在此时有人出声了。
这声音是女子的声音,音色尖细,若是低声温声细语的说话,当是一道还算好听的声音,可因着此时那莫名拉高的语调,这声音听起来恁地刺耳。
温明棠的耳朵辨出了这道声音,循声望去,果不其然,在人群中看到了那道熟悉的身影。
一袭曳地的红色流苏大摆裙,便是在衣着光鲜的围观人群中都格外的显眼,更别提那一头一脸成套的头饰手饰,随便哪一样都够寻常百姓一家三口吃上好些年了。
那手里执着一柄绒花团扇的女子以团扇遮了一半的面,却不妨碍温明棠从那团扇之上露出的精明眉眼中认出来人——笠阳郡主。
对面芙蓉园正在办宴,这位出现在这里自不奇怪。
比起周围不掺和围观的行人,这位倒是出声了,只是一开口便是满满的嘲讽。
一惊一乍的惊讶完之后,笠阳郡主便再次开口了:“素日里命案现场赵大人都是站着的那个,怎的今日成了躺着的那个了?”说罢便是一阵讥笑。
这话一出,三人便愤怒的向笠阳郡主看了过去。
笠阳郡主对上三人的怒视,却是笑的更欢了。
温明棠的愤怒也只一瞬而已,很快便又冷静了下来,冷冷的看着那讥笑的笠阳郡主:观其过往,一个视人命如草芥的主做出这等事来不奇怪!
同这等人说再多理也是废话,因为这等人便不是说理的人。服软也不会是什么“触动”亦或良心发现,只有刑罚至眼前,害怕了,才会服软。
看三人一声不吭,笠阳郡主似是来了兴致,才踩完一脚没有收回去便又一脚的碾了上来,讥笑道:“这大理寺衙门素日里便张狂惯了,仗着那只受陛下管辖不受旁人约束的命令,进出王侯权贵家中如入无人之境!莫不是太过张狂,天谴坠下的楼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