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骄楼,汉双镇最大的客栈,虽说是“楼”,但看起来并没有楼的样子,装潢讲究的一楼往上是一处开阔的平台,此台在外看不出端倪,唯有从楼梯上来方可恍然,竟足有数百丈见方!显然是布置了掩人耳目的阵法,使得在此处居住之客的隐私得到最大程度的保全——
这平台上并没有寻常客栈那般的房间,有的只是由一面面屏风隔开的区域,一眼望去这些区域朦胧一片,同样存在着遮挡外人目光和神识的阵法。
与从望骄楼外看到的景象不同,身处此台上的人抬眼便能看到天空,遥遥可望数里外的天骄草原,这也是其望骄楼之名的由来。
再有三个月,骄子洞要举办一场大选,为两年之后的云封大典选出足够优秀的年轻弟子,因这大选是公开进行,故而会吸引许多散修及旁门兽修前来观看,哪怕无法拜入骄子洞,来看看云封境最优秀的兽修斗法也是一件对身心、修为皆有好处的事情。
尽管还有三个月,但已经有不少心痒难耐的修士陆续抵达,他们不能直接进入骄子洞山门,便都分散在天骄草原周边的村镇中落脚,等候大选的开始。
汉双镇自然也陆续有新面孔出入,作为此镇最好的客栈,望骄楼成了那些外来者中富裕之人的首选,每逢骄子洞有类似的盛事,都是望骄楼填充腰包的大好时光,毕竟此店消费不低,久居在汉双镇的人很少能长期落足于此。
此刻虽还是清晨,但望骄楼内已是十分热闹,对修士来说时间只是个模糊的概念,辟谷之后不必在意什么早饭晚饭,他们聚集于此多半是为了在骄子洞弟子大选之前的这期间不那么无聊,喝个小酒、结识一些志同道合的新朋友,互相交流一下自己探听到的“内幕消息”,权当打发时间。
“哎!你们听说了么,这次选拔所有的骄子洞核心弟子都会参加!记得以前远没有这么重视吧…”
“说得你好像观看过好几次了似的,云封大典的举办时间不定,每次应是相隔六十年左右一次,可上次距今已有一百二十年!恐怕就是这个原因,才令骄子洞如此高调!”
“依老夫之见,这般举动的不光骄子洞!其它五派也不会示弱,此番云封大典必是有史以来最精彩的一次!”
“精彩又与我等有何干系?反正又没有去现场观看的资格…”
“提那些不爽的事儿作甚!喝酒喝酒!”
……
客栈内一片嘈杂,但穿梭在桌与桌之间的伙计们却是个个喜笑颜开,他们都有着入息初期的修为,这种程度的境界如果和修士斗法是脆弱如纸糊,可用于端茶倒水绰绰有余,能让他们有充沛的精神去应对不分昼夜聚于店中的修士客人们。
原本按照规矩,店内伙计每过一天便要轮换休息,不过盛会在即、客似云来,平日懒散、不愿放过丝毫休息时间的伙计们顿时精神抖擞,恨不得自己能连续三个月不休息。
他们在为客人送上价格高昂的酒水、小菜之时,会故作神秘地透露一些连自己都不知如何编造出来的“绝密情况”,说不准哪个贵客听得高兴、赏几个二品灵石,就够他们好吃好喝混数日的了。
望骄楼的掌柜是一个丰腴的妇人,她的体态或许没有多么苗条,面容也算不上秀丽,但胸前那一对不加遮掩的豪乳为其加分不少,总能吸引几个耐不住性子的客人过来攀谈。
此刻,这妇人掌柜正和两个衣着华丽、公子哥模样的年轻修士谈笑,目光随意地扫了一眼店门,忽然神情一怔。
“姚掌柜的,叫两个丫头把我那正中的休息之处打扫一下,这回住下就等着大选开始了。”
一个平稳而不容置疑的声音传来,使得喧闹的客栈诡异的一静,众人闻声望去,见一个肩宽体厚的青年走了进来,此人身高八尺,着一身玄色圆领袍,深蓝色的短发下是一张古井不波的面孔,他没有申屠海那般魁梧的身材,却有着丝毫不逊色的气息!
堪比巅峰期的申屠海,蕴婴的气息!
这青年看都没看周围众人一眼,径直走向楼梯处。
就在这一刻,那姚姓掌柜咬牙站起、闪身至楼梯口,躬身道:“雷少爷,您的休息之处此时已有人住下,您看可否…”
“嗯?”
那青年两眼一眯,道道电芒在身体表面窜起,一股惊人的威压恍若雷霆般扫向姚掌柜!后者蹬蹬后退数步、嘴角溢出鲜血,但依旧死死地挡在楼梯口,展露金丹二层修为的同时嘴唇急动,似在传音。
片刻之后,雷姓青年面色微动,看了一眼屋顶,仿佛能透过上方平台的阵法、看到占据自己居处之人…
“既然她想住我的地方,便让她住好了,总有一天会让她住个够。”
雷姓青年的言语平静如前,也不见他如何动作,身上的电光就逐渐消失,那股雷霆威压亦随之消散。
不理会瘫坐在地的姚掌柜,他转身走出客栈,脚步就如来时一般平稳。
“那人啥来头?这么横…”
之前在柜台上谈笑的两个公子哥见那雷姓青年走远,赶忙跑来扶起姚掌柜,假意询问间趁机瞄向其松散的纱衣内那一片波涛汹涌,险些流出鼻血…
姚掌柜踉跄地站起来,只是苦涩地摇了摇头,没有多言。
她不敢多说,不代表此处无人知晓内情,客栈内沉静了许久,直到所有人都确定那雷姓青年已不在附近,这才慢慢出现了一些低声的议论。
“雷少爷…蕴婴期的修为…难道是寂雷堂的雷钧?!”
“除了他还能是谁?这么强的威压,似乎比之申屠更危险…”
“可不是!据说雷钧早就具备了凝结元婴的能力,是他自己一直压制,不然怕是已经元婴二三层了吧!”
“雷少爷是这次选拔中最有可能获得大典名额的外门兽修之一,能让他在此处让步的…会是什么人?”
……
一时间,众人的视线不由得聚集到那恍若蒙上了一层异样光彩的楼梯口,努力回想着近几日看起来特别的新住客,却是半响都一无所获。
唯有那低着头回到柜台后的姚掌柜微不可闻地轻声叹息。
“你们的恩怨…会让多少人因此丧命…”
“易兄,你考虑考虑吧,在下真的是诚心想跟你交个朋友!”
汉双镇的某条小道上,申屠海还在苦口婆心地念叨着,见前面的易乾不为所动,他犹豫少许,抬手放在了腰间,沉声道:“易兄!只要你能助在下将妖兽融身的程度再提升一成,在下就将此物给你!”
说着,申屠海一脸肉疼地正要从储物袋内取出那件东西,易乾蓦地脚步一顿,目光灼灼地看着前方,他有些奇怪地侧身望去,旋即怔在原地…
“雷…雷钧!”
看着数丈外街角处走过的蓝发青年,易乾的眉梢微微跳动,对方似有所觉,也停下脚步看了过来,二人视线相交的刹那仿佛有一股无形的气浪横扫开来!四周的尘土被阵阵凭空升起的旋风卷走,申屠海更是骇然间退后三步,下意识的就要动用真力抵挡!
然而,就当申屠海鼓足了力气要硬扛那无形气浪之时,二人同时收回了目光,那气浪也瞬间烟消云散、好像从来没有出现过,使得他有力无处用、胸闷无比。
易乾继续缓步前行,雷钧也转回了脸、始终都没有看申屠海一眼,而是朝着自己原本的方向走去,二人的身影和轨迹恍若在这一刻有了交点,哪怕他们眼下都不知这意味着什么…
“你不是要给我什么东西么?”
易乾的声音远远传来,愣着的申屠海猛然醒悟,赶忙快步追上,这才注意到自己之前布置的那层金黄的光幕已在二人一刹那的对峙下无声溃灭!
默然中挥手再布下一层金黄光幕、朦胧了身影和声音,随后申屠海竟直接摘下自己的储物袋向前递去,沉声道:“易兄,在下要给你的东西就在里面,还有一些不怎么重要的玩意,都一并送给易兄了!还望易兄不吝指点!”
申屠海的大方令易乾有了瞬间的疑惑,不过转而就想通了大概,他侧身衣袖一甩,直接收走了那兽皮制成的储物袋,又拿出一枚玉简凝神刻画了片刻,扔给申屠海后扭头就走。
“我知道的都已经写在了玉简内,你能明悟多少要看你的造化!再者,易某对交朋友没什么兴趣,这只是一场生意。”
耳边声音回荡中,申屠海用神识飞快地扫了一遍玉简的内容,目露喜色地同时抬眼看去,视野里已没了易乾的影子,只有几缕看似寻常的白雾袅袅升起、在他的注视下渐渐消散。
“只是生意么…”
申屠海攥紧了掌心内的玉简,甩手挥散了笼罩四周的金黄光幕,感受着依然有点酸麻无力的双臂,他咧嘴一笑。
“我们还会见面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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