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
金铁相交的震颤之音回荡在幽深的溶洞内,在这一刻所有的拂柳盟修士都面色一白,修为稍弱者更是嘴角溢出鲜血、连忙服下丹药疗伤。
“…怎么回事?!不是说盟主那里一切正常么?”
“这种程度的响动…必是四品法宝间的碰撞!”
“…难道有刺客行刺盟主?”
……
众人乱成一锅粥,男的来回踱步、神情变化不定,女的花容失色、不知如何是好。
“唉,这样的一群无能之辈,拿什么去跟易盟斗?”
坐在角落里的祝浦暗自摇头,他不知道桓盟主跟易盟宣战的底气来自哪里,或许是有其它的布置吧,再怎么说也指望不上拂柳盟的这群废物,平日里吟诗作对、花前月下,占个通行之处收收保护费还行,一到关键时刻没一个靠得住的。
“易盟之主能这么快就潜入这里,说明易盟已经掌握了我等的行踪…那他们为何不大举突袭,而是要让盟主这样的重要人物独自以身犯险?”
祝浦皱着眉头沉思,他是唯一一个从老杨那儿得知溶洞深处具体状况的拂柳盟修士,玲珑五子和腐汐蜈族的凶妖虽强,但他还不认为仅凭这些人就能拖得住整个易盟,如此一来,这里面就必定存在着不为外人所知的猫腻。
能被桓建业视为拂柳盟最有价值者,祝浦自然有其过人之处,在他想来那易盟之主要么是与桓盟主有私人恩怨,亦或是为了易盟更快获胜、前来斩拂柳盟的首,要么就是拂柳盟…或者说桓盟主身上有其贪图之物!
“如果真是为某件东西而来,那他费了这么大工夫潜入多半是不达目的不会罢休,我等现在一窝蜂冲进去未必能帮上桓盟主多少忙,倒不如…”
祝浦思量少许,眼中露出果断,随即他起身沉声道:“得到桓盟主口令,我等速速在外布阵,全面封锁内洞!除桓盟主和杨前辈外,任何企图闯出者一律就地截杀!”
与东南妖魔境接壤的东南角区域地势平坦,一眼望去数百里皆是平原,由于一片开阔、没有任何阻碍,声音在这里能够传播得很远,然而此刻的东南角十分寂静,甚至称得上落针可闻!
廖安国等五人默立在前,他们身后是一百多只大小不一的妖兽,再往后则是百余骄子洞三、四代弟子,易乾和雷钧坐在两道弧形防线之内的空白区域,沉默地望着前方。
距骄子洞防线仅百丈之外,是一片绵延数里宽的“乌云”,乍一看似与阴天时空中的乌云很是相像,但若细看的话不难发现,那是黑压压的虫群!
诡异的是,这数目超过万只、且还在不断增加的虫群居然没有发出任何声音!没有嘶鸣,就连扇动翅膀时都无半点响动,唯独它们那红豆一般的眼睛散发着幽幽光芒,仿佛欲择人而噬!
场面的死寂有一种风雨将来的压抑感,一些没跟绯虫群打过交道的骄子洞弟子都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持续的时间长了,他们的心神已出现些许恍惚…
双方这样的对峙已持续了一天一夜,像是在共同等待着什么。
大半骄子洞修士经历过如此情况,等得不算多么枯燥,可对易乾来说就是莫大的痛苦了,相比压抑的氛围,体内肆虐的斥力所带来的折磨还要更重得多!
血管、肌肉、内脏、骨骼,一切的一切都在被不断地震碎、欲从七窍喷涌而出,甚至血液都被向外逼去,使得易乾的皮肤阵阵发红。
他能做的仅仅是靠吞云妖气、太阴煞气以及自身的真力在皮肤上凝为一层层禁锢,将这斥力收束在体内,与此同时再以桃溪三元真气来滋养内腑、恢复创伤,可这样一来就形成了一个难解的循环,除非直到这斥力耗尽或易乾精疲力竭,否则他得一直承受这不间断的剧痛!
下巴微收,防止旁人看到自己那不断做着吞咽动作的喉咙,易乾的两眼浮现出数缕血丝,被震碎的血肉时不时会涌上喉间,嘴里持续的腥涩味道让他的舌头都出现了麻木。
“是谁跟我有深仇大恨…在这种时候还一直盯着!”
一天一夜的工夫过去,那若隐若现的危机感非但没有消失,似乎还盯得更紧了一些!
易乾如芒在背,起初他也想过索性不顾一切地展露郑三的威能,大不了与那窥伺者酣畅一战!然而慢慢的他摸索到对方的一些游离气息,让他的冲动情绪逐渐平息下来,因为…他感觉不出对方的道行是何种程度!
时而金丹期,时而蕴婴期,甚至还出现过元婴期和入息期的感觉!境界跨度之大令人咋舌,且易乾分明看出这并非某种幻象诱导,而是对方身上的气息本就如此!
事出反常必有妖,易乾意识到这个躲在暗处的对手很有可能是个棘手的角色,便耐下性子静静等待,承受着内腑一次次被斥力崩碎、再一次次由桃溪三元真气和吞云妖气愈合的绞痛。
好在这绞痛并非时而,而是一直存在,使得易乾可以麻木,因为本已经痛到了极致,那么没有了对比,忘记了不痛是什么感觉,也就真的不痛了。
渐渐的,易乾陷入了一种奇异的状态,在这如潮水般的痛苦中,他的心神像一叶扁舟、飘摇不定,但也正因如此,他的精神前所未有地集中,如果不是遭遇斥力的反噬,易乾永远也想不到自己居然能这么凝聚注意力!
抛开所有的杂念,自身的感官彻底平静下来,并非是像周边氛围那般的死寂,而是一种如镜面之湖似的没有波动的宁静。
易乾的呼吸从急促无章开始变得平缓绵长,如果说还有什么东西是与这宁静格格不入的,就要算那飘忽不定的一缕涟漪了。
仿佛一片平静无波的大湖上正有一溜微小的泡泡来回窜动,就像是湖面下存在着一条不甘平静的鱼四处游走,这“鱼”,正是一日来易乾心底危机感的源头!
换作之前,他只能隐隐感觉到对方的存在、对方在不断移动,此刻沉浸在奇异的宁静之中,却是可以清晰地感知到其移动的轨迹!
“这下我看你往哪儿逃。”
心中的喃喃本该气势汹汹、杀机凛然,可在近乎绝对的宁静之下,变得异常平缓,但若有人听闻必能体会到其内极具压迫感的杀意!
顺着那“气泡”移动的方向,易乾的一丝神识悄然摸索过去,数息之后他依然没有探到危机感的源头,心底微微有些惊讶,要知道他探出的神识已到了百里之外,没想到对方居然隔着这么远的距离在盯着他!
不过这惊讶的情绪刚一出现就被极致的宁静抹去,甚至连半点波纹都没有荡起。
易乾默不作声,一门心思地让自己的神识探得更远,他向来不是一个大度的圣人,想当年还在摆摊之时哪个客人得罪了他,最终都会落得个被坑的下场,眼下那藏匿之人让他遭受了如此痛苦,就一定要将其揪出来百倍奉还!
转眼小半个时辰过去,易乾的神识探到近千里之处、已十分深入东南妖魔境,可依旧没有找到对手的藏身地…
“能相隔千里将我牢牢锁定,此人的感知力还要在我之上。”
易乾的那一丝神识向前延伸的速度渐渐放缓,这个距离已快要达到他所能探知的极限,且还是由于这一片区域很是空旷、没有修士或妖兽从中干扰,否则的话他能探索数百里就了不得了。
正当易乾考虑要不要收回神识换别的方式在探时,他心中一动,自己的神识碰触到一座山的山脚,不禁有些疑惑,这千里内地形皆为一马平川,除了星星点点的一些小树林外不存在任何山脉,就连丘陵都没有,怎么会突然冒出一座山?
“平原孤峰…难道是修士以大.法力生生挪移而来?”
这个猜测看起来夸张至极,但易乾明白这不是不可能的事,抛开边寒、廖安国那个级别的强者不提,仅仅是原斑狼府主、元婴中期巅峰的皇甫阔就有撼动山峰之力!
不过易乾没有被吓住,他心态镇定地思考着进退得失。
“从感知强度判断现在基本可以确定,此人要么是元婴初期左右的修士,要么就是四品中阶上下的化人之妖,我以感知探之,损的仅仅是那微乎其微的一丝神识,但至少能知道对方的概况。”
这样看似冒失的举动或许会打草惊蛇,可照目前的情况,对方分明是盯死了易乾,且那阵阵危机感所表露的绝不会是什么善意,即便他此刻选择了退缩,对方也未必会放过他。
再者,易乾从来都不喜欢主动权掌握在别人手中!
“易某倒要看看,你是骡子是马。”
心底冷哼,易乾抬手按于眉心,只见他太阳穴青筋暴胀,千里之外,那徘徊在山脚的一缕神识蓦然飞窜而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