扬州的一处别院内,
扬州知府吴仁醒躺在摇椅上,看着眼前的美人跳舞,在他身边,一个侍女按着肩,一个侍女给他喂着瓜果。
吴仁醒摇着扇子,对一旁的醉香楼王管事说道:“这次的事,弄妥了,但下次,你们行事稳妥一点,眼下朝廷正是重用商贾,发展商业的时候。”
“这扬州府成了通商之地,正需要商贾们来出力,要是商贾们不来扬州,扬州经济上不去,你让我怎么面对总督大人,面对朝廷啊?”
王管事在一旁陪着笑:“对对对,您说的是,这次是我们莽撞了。”
吴仁醒在身旁侍女身上摸了一把,这侍女也是醉香楼送给他的,正好一对双胞胎,还都是十五六的年纪,含苞待放,让吴仁醒着迷不已,而眼前这个美人,身段那更是让人沉醉,这可都是醉香楼调教出来的好苗子啊。
嗅了嗅手中残余的少女清香,吴仁醒打了个哈欠:“这才是生活啊。”
“皇上和首辅,可怜啊。”
“一个喜欢格物,终日和器械打交道,这后宫到现在也不过一个皇后,三宫六院没几个美人,明明坐拥天下,可连天下的美人都不怜惜。”
“一个推行新政,看着坐在高位,掌控着朝廷,可推行新法的,自古以来有几个好下场,这终日忙来忙去有何用,临了不过又是一个张太岳罢了。”
“当官,为财为色,不懂得享受,还叫官吗?”
“王管事,你说我让这扬州上上下下稳稳当当,百姓安居乐业,我就好点色,好点钱财,这过份吗?”
王管事笑着说道:“不过分不过分,您在这扬州,那不就是皇上么,皇上能享受什么啊,哪有您过的自在?”
吴仁醒满意的点了点头:“这话我爱听,皇上能享受什么啊?”
“那三宫六院的人,一个个都按着规矩,处处守着礼数,板正的如木头一样,哪有嘶.这调教好的可人让人舒服啊。”
“皇上可怜啊”
吴仁醒摇头晃脑的享受着服侍,一旁的王管事刚要告退,就看到有人急匆匆走进来:“怎么回事?不是说没事别进来打扰知府大人吗?”
那个下人说道:“王管事,不好了,我们的马车被劫了!”
“什么?!”王管事愣了,这扬州城,还有人敢劫他们醉香楼的马车?!
连忙告退后,王管事回到醉香楼:“怎么回事?马车怎么被劫了,这些日子连出了这么多事,让我怎么和主人交代?”
下人一脸无奈:“王管事,我们也没办法啊,那些强人在城外劫的车,我们找不到帮手啊。”
“城外?”,王管事疑惑了,“这城外的马贼强盗,不都是我们的人吗?哪来的这么一股过江龙?让人去查查。”
而此时的张小婉和周玲儿,已经被救下安置在了城外一处庄子里,黄宗羲和顾炎武从二女口中知道了醉香楼更多的秘密,看着二女陈诉的证词,黄宗羲也是知道这醉香楼在扬州到底有着多么庞大的势力。
“二位公子,醉香楼背景深厚,今日二位公子为了救我等得罪了醉香楼,怕是不好交代。”张小婉说道。
黄宗羲笑道:“背景深厚?醉香楼背景再深,能有朝廷势力大?”
“二位在这里静候两日,然后去扬州府衙门擂鼓告冤,看扬州衙门如何应对。”
一听是朝廷的人,张小婉松了口气,原来是朝廷来人了,一想到自己能重获自由,张小婉激动的说道:“那奴家听大人吩咐。”
醉香楼的马车被强人劫走了,这件事在扬州城里闹得可不小,这扬州城的大大小小官吏,几个没和醉香楼有关系啊?
如今醉香楼出了事,也是都派人寻找,吴仁醒也是让衙役出城搜索痕迹,看看这扬州城外哪来的强人敢这么放肆。
一连三日,醉香楼没找到任何痕迹,扬州城内是被他们搜了个遍,而黄宗羲和顾炎武所在的客栈,也被醉香楼搜了两边,看着这些醉香楼的打手这般公然无视朝廷法度,黄宗羲却是气定神闲:搜吧,闹吧,越嚣张越跋扈越好,毕竟你们可没几天好日子了。
很快,一名锦衣卫密使送来信,京师来的人已经到了城外,就在那庄子里。
黄宗羲和顾炎武立刻赶到,带队来的是一名身穿飞鱼服的锦衣卫镇抚使,这镇抚使不仅带来了锦衣卫,还带来了张好古的密信和令牌,甚至还有从尚仪司的一柄尚方剑,显然这是要黄宗羲在扬州城杀人了。
有了底气的黄宗羲对张小婉和周玲儿说道:“二位乘着马车入城,径直去衙门伸冤便是,朝廷给二位撑腰,不用怕。”
张小婉和周玲儿随即乘坐锦衣卫准备好的马车入城,而黄宗羲和顾炎武则是带着锦衣卫随后乔装入城。
随着张小婉和周玲儿入城并敲响了衙门口的鸣冤鼓,吴仁醒也是出现在了大堂之上:“何人鸣鼓申冤啊?”
张小婉和周玲儿进入府衙:“大人,我二人要伸冤!”
吴仁醒一看,这不是张小婉和周玲儿么?
这两个人从醉香楼逃出来,倒是跑到这里来伸冤了。
但是看着围聚过来的百姓们,吴仁醒还是说道:“你二人有何冤情,速速说来。”
张小婉说道:“大人,我们要状告醉香楼,醉香楼无视朝廷法度,强行掳掠我等,逼得我等签下卖身契给他,请大人让醉香楼还我们自由之身。”
很快,醉香楼的王管事也来了,看着张小婉和周玲儿敢跑到府衙来告状也是忍不住笑了:“你们两个贱人,还敢出现,真是找死啊!”
眼看王管事就要动手,张小婉说道:“你要在公堂上动手?”
王管事一想,也是停了手,他随即对吴仁醒说道:“大人,这两个贱人是自愿卖到我们醉香楼的,卖身契您是看过的,如今还请大人将这个贱人交还我们。”
吴仁醒点了点头:“这二人的卖身契的确在你们手里,带人走吧。”
王管事回头狞笑着看向张小婉和周玲儿:“两个贱人,还想跑,回去让你们知道好歹!”
看了王管事这模样,想着上次逃走被抓回去的毒打和遭遇,张小婉和周玲儿也是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但她们很快镇定下来,这次,她们背后可是有朝廷在的。
果不其然,黄宗羲和顾炎武站出来了:“大人且慢!”
吴仁醒一看又是两个书生站出来,有些恼怒:“尔等所欲何为啊?”
黄宗羲昂首说道:“大人,朝廷新政,严令地方注重妇女权益,保护妇女安全,同时朝廷早已三令五申,严禁发卖人口,为何他醉香楼还可公然买卖人口?朝廷法度何在,王法何在?”
王管事看着黄宗羲,有些不屑:“哪来的腐儒,在这谈什么新法王法的?”
黄宗羲说道:“朝廷有没有新法,大人不清楚吗?”
吴仁醒有些迟疑的看着黄宗羲:“你是何人?”
黄宗羲说道:“金陵状师,特为李善与张小婉一案前来。”
吴仁醒一听松了口气:“原来是李善请的状师啊,这朝廷法律,本府比你清楚多了,而李善一案,本府也是依大明律而判,你现在才来诉状,晚了吧?”
黄宗羲说道:“不晚,毕竟还有醉香楼买卖人口一案没有判呢,还请大人依法处置醉香楼!”
见有人敢在这扬州府挑衅醉香楼,围观的百姓是越来越多了,众人议论纷纷着,讨论黄宗羲和顾炎武的下场:
“这两个状师也敢跑到扬州来搞事,他们不知道醉香楼的厉害吗?”
“可能是有什么背景吧?”
“什么背景能比醉香楼的背景大?醉香楼背后的主家,可是那位”
“嘶,这倒也是,那看来这两位要倒霉了。”
“唉,年轻人还是太年轻,热血上头了不管不顾,这不是给家里招灾吗?”
“就是,他们还能斗得过醉香楼?”
果不其然,吴仁醒说道:“醉香楼买卖人口一案,毫无证据,而这二人确实的的确确卖身给了醉香楼,此案很明了嘛,王管事,你可以把人带走了。”
王管事听了笑道:“小子,听到没有,这两个贱人,是卖身给我们的,我们可是有卖身契!”
顾炎武说道:“且慢!大人,朝廷明明已经严禁买卖人口,并且让地方注重妇女权益,如今这两位姑娘明显是被强迫卖身并非自己意愿,大人身为扬州父母官岂能无动于衷?”
吴仁醒不耐烦了,他被从两个小美人身上拉起来处理这破案子已经很糟心了,这还有人给他添堵:“本官如何判案还要你们来教?藐视公堂,无视朝廷威严,我看你们是嚣张过头了,来人把这两人打二十板子,赶出去!”
黄宗羲看着几个衙役就要上来把他们按倒,冷笑道:“原来大人就是如此判案的,我算是见识到了。”
“扬州知府吴仁醒!你无视朝廷法度,藐视新政,枉顾民生,贪赃枉法,该当何罪!”
吴仁醒被黄宗羲这番话给喝了一跳,打量着黄宗羲和顾炎武,吴仁醒终于是发现有些不对劲了,这两个年轻人似乎不一般啊?
“你二人,究竟是何身份?”吴仁醒忍不住问道。
黄宗羲说道:“我姓黄,余姚人,他姓顾,苏州人。”
“我二人不如大人威风,不过是五品内阁参议罢了。”
五品,内阁参议!
五品官是不大,京城里随手一砸就是一堆五品官,但五品的内阁参议却不多!
内阁参议,这来到地方,那就是御史啊!
黄宗羲见吴仁醒不信,取出腰牌来:“吴大人,腰牌在此,你现在可信了?”
吴仁醒见了腰牌,心里顿时咯噔一声,这是内阁的腰牌!
这两个人还真是内阁下来的!
沉默片刻,吴仁醒暴喝道:“大胆逆贼!你二人竟然伪装朝廷御史招摇过市,如今还想欺瞒本府,左右还不将其拿下押入大牢!”
而这时,衙役们却是迟疑起来了,这二人拿出腰牌说自己是内阁的人,这让衙役们怎么敢轻易动手?
万一这二位真的是内阁来的御史呢?
黄宗羲看着突然暴起的吴仁醒,冷笑道:“吴知府,你莫不是打算把我二人当作伪造的押入大牢,然后屈打成招让我二人认罪受死,最后朝廷追究起来,则来个一问三不知,当我二人没到扬州来一样?”
“吴知府,吴大人!你好好想想,我二人敢出现在这里,就没想过你狗急跳墙?”
“实话告诉你,我二人行踪,首辅是完全知晓,我二人在这扬州地界失踪了,你吴仁醒就是一个挨刀的!”
王管事愣了,他看着迟疑起来的吴仁醒连忙说道:“大人,这二人绝对是假冒的啊,朝廷御史下来,我家主人必然会知晓,这二人有问题,大人还不快快拿下他们!”
吴仁醒显然是下了决心,想着自己那些事,如果被查出来了,就大难临头了!
咬咬牙,吴仁醒一拍惊堂木:“还愣着干嘛?还不将这两个胆大包天的逆贼拿下!”
“我看谁敢!”
黄宗羲高喝一声:“既然吴大人你不认腰牌,那也别怪本官不客气了!”
“锦衣卫何在,请尚方剑!”
随着纷杂的脚步声,一队身穿斗牛服,腰胯绣春刀脚踩锦靴的锦衣卫冲了进来,吴仁醒脸色唰的一下惨白无比,看着锦衣卫,吴仁醒知道自己真的栽了!
身穿飞鱼服的锦衣卫镇抚使上前,双手托着尚方剑:“尚方剑在此,如朕亲临,扬州官吏还不迎驾!”
吴仁醒呆愣了片刻,勉强露出来个笑脸:“原来,真是御史驾到,下官有失远迎啊”
而此时衙役、官吏和百姓已经纷纷跪下,叩向那柄蟠龙玉饰的长剑:“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黄宗羲躬身行礼:“臣,领尚方剑。”
随后,黄宗羲手捧尚方剑一步步上前,走到了还在强笑的吴仁醒面前:“扬州知府吴仁醒,知法犯法,无视朝廷法度新政,贪赃枉法,罔顾民生,押下去!”
两名锦衣卫上前脱了吴仁醒的官袍官帽将其锁住,这时吴仁醒才身子一软瘫了下去。
黄宗羲又说道:“顾兄,查抄醉香楼。”
顾炎武立刻带一队锦衣卫赶往醉香楼,还毫不知情的醉香楼老鸨看着顾炎武到来,还没来得及欢喜呢,就看到顾炎武身后涌出的锦衣卫和衙役,这下老鸨懵了。
紧接着,锦衣卫直接闯入醉香楼开始查抄财产,锁拿涉事之人,老鸨呆呆的看着顾炎武:“公子,不,不,大人,您这是为何啊?”
顾炎武看着老鸨,神情不变:“为何,你心里不清楚?”
一位位良家被救下,乔雅和乔婉也是看到了顾炎武,二女上前屈身一礼:“多谢大人解救。”
顾炎武说道:“二位小姐无需如此,我和黄兄也是奉命到此调查,扬州地界出了这等事情,朝廷必然要管的,一会儿还请二位小姐指引一番,将醉香楼的罪证找出来。”
乔雅说道:“这是自然,还是多谢二位大人,救我姐妹二人脱离苦海。”
醉香楼的人员颇多,还好顾炎武不仅带来了锦衣卫还有扬州的衙役,这才将整个醉香楼给查封,期间不是没有打手想跑,甚至还有人想抗法,都被锦衣卫给果断拿下。
随着众人指引,一本本账簿被翻出来,关在地牢里的人被解救出来,再看看那些私刑刑拘,地下的血迹和那些还没运走的尸体,顾炎武的脸色也愈发冰冷,这醉香楼,看似飘香,但地下却是这般污浊!
随着醉香楼被查封,大批醉香楼的人被带走,老鸨和王管事也都带着镣铐跪在了大堂里,黄宗羲手持尚方剑,依大明律一一判决,王管事和老鸨是要上菜市口了,不仅仅是他俩,醉香楼里那些打手,但凡沾过人命的,都要菜市口走一遭了。
而其他从犯,则是判处服刑,反正大明不养闲人,不用掉脑袋也得去劳改营里给大明做贡献,修桥铺路,挖掘沟渠,就是这些人接下来的生活了。
将扬州府城的醉香楼一网打尽后,黄宗羲又请求金陵的支援,从扬州府查出的罪状来看,这是波及整个扬州府的大案。
有内阁的腰牌在,汪文言和方云出商议后调令驻扎扬州的新军支援。
如今江南十万新军,除了金陵府驻扎五万,还有五万分别驻扎各地,这扬州府可是有一营五千新军的。
有了新军将士协助,锦衣卫带头,新军抓人,短短数日内,锦衣卫四下行动,将整个扬州府的醉香楼连根拔起。
这几日,扬州府的百姓最常看到的就是锦衣卫带着新军闯入某地醉香楼将其查封,然后就是进入某某士绅家里,某某官吏家里抓人。
扬州城的百姓更是看到每日都有囚车进入扬州城,同时还有一箱箱财货,一本本账簿源源不断送来。
那一箱箱财货赃款,数额之大让黄宗羲都为之惊讶,而这醉香楼的一本本罪证翻出来后,黄宗羲才确认,自己发掘的真的只是冰山一角,这醉香楼涉及的,还不止扬州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