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况且只好接下钥匙,还是事情重要。
相比李香君,他更不愿意天天去盐帮见什么分舵主,或者让盐帮的人天天到他家里,那会引发许多未知的不必要的麻烦,这种黑道中人他本来不愿意接触,只是此次怕小王爷那里未必靠谱,还是想来个双保险,这才来找盐帮忙。
“可是我来你这里方便吗?”况且问道。
“有什么不方便的,你随时来都行,晚上也可以。”李香君最后一句拉长了声音。
“要是你有客人怎么办?”
“有客人怕什么,你来后丫环就会通知我,我自然会有办法打发他们走。哦,你是说会在我这里留宿的客人?那种客人已经没有了,现在到我这里的都是熟客,也就是吃茶,说说闲话,下下棋,谈些诗词书画什么的。有时候他们会来摆几桌花酒,那就顶天了,有几个熟客,面子上碍不过需要陪宿的,我都去他们家里,不会在我自己这儿的。”李香君大大方方道。
况且哑然,生意还有这么做的,难怪是名妓,生意模式跟别人都不一样。
“我也要慢慢收山了。”李香君忽然叹道。
“为什么?想要嫁人从良吗?”况且问道。
名妓收山自然就是要从良,找个好人趁早嫁了,一辈子也就安稳了,尽管可能过的还不如名妓生涯快乐,但总算一辈子有了着落。
“不是,只是感觉自己老了,不想再做下去,这几年赚的钱也够养活自己了。”李香君淡淡笑道。
“你老了?你才多大,正当鼎盛之年吧。”况且记得她今年应该也不过二十三岁,若跟那些清倌人比起来,自然是大了些,可是作为名妓,正是风华茂盛的时期。
如果要从良,自然是趁早,如果不想嫁人,只是捞钱的话,怎么也得过三十岁,钱赚足了才会考虑收山。
白居易的《琵琶行》里的那位名妓不也是“老大嫁做商人妇”吗?
“不知道,可能心态老了吧。另外也是想收山过过平常人的日子,那时候说不定没事可以找你聊天啊。”
“现在也可以聊天。我再过些日子就会搬过来住了,你没事时就可以去玩。”况且笑道。
“你说的是真的?”李香君大喜道。
况且点点头,他来这里太频繁了总不方便,但李香君去家里做客却没什么说道,这也是当时的风俗。
他走出去,一辆马车正停在门口,赶车的就是那个谢五。
况且也没说话,直接进入车里坐下。
他刚刚坐稳,马车一下子启动,快速奔驰起来。
马车穿大街,走小巷,一路上七拐八绕的,原本就不熟悉南京街道的况且更是分辨不出路线,他只是偶尔会认出几个地方。
他也不知道这个谢五是不是有意想把他绕晕,怕他认出最后的目的地,不过这场景倒真像地下党接头似的。
他心头立马滚过若干字幕:至于吗,贩个私盐搞的跟地下党似的。
其实,贩卖私盐的危险性丝毫不比地下党低,只要被官府抓住现形,基本就是死刑。尽管这样,盐帮却可以公开在各大城市建立分舵,名下也有许多买卖产业,更堂而皇之在扬州开设总舵,与国家批准的盐商分庭抗,这背后的原因令人玩味。
难道朝廷是接受了唐朝的教训,不想把这些私盐贩子逼得太紧,唯恐其中一不留神再蹦出个黄巢来?
但谁又想到,大明王朝的黄巢不是出身私盐贩子,而是一个邮递员——陕西李闯王。看来行行出状元,哪个行业都有彪悍的主儿。私盐贩子惹不起,邮递员难道就能招惹吗?
马车在鼓楼街一个钱庄前停下,谢五带着况且走进钱庄后,一个伙计早就等在那里,立刻引两人进到里面。
穿过里屋,又走进一扇小门,门后是一户人家的庭院。
“况公子,大驾光临,有失远迎啊。”一个富富态态、一身绸缎、手里拿着翡翠鼻烟壶的中年人迎上来笑着抱拳施礼。
“不敢当。”况且不知他是何人,但估计应该就是南京的分舵主了。
难道南京的分舵主是一个钱庄老板?
这也没什么奇怪,盐枭固然是黑道中人,可是他们设立在各地的分支机构要求还挺高,多数都是有合法身份的当地士绅,至于这些人为何要加入盐帮,他既不知道,也不想追究其中的原因。
“在下钱若甫,开了这个小买卖,让况公子见笑了。您里面请。”
况且略有疑惑地左右看看,谢五却向他点点头,意思是说到地头了。
况且点头回应,明白这位做自我介绍的一定就是分舵主,不会是别人。
两人走进大厅里,一个仆人上了茶后就退出去,大厅里只有他们两个人。
“况公子,没想到这么长时间,你才来找我们。我们可是等候您好久了。”钱若甫微笑道。
“请教了,此话怎讲?”况且拱手道。
钱若甫就跟叙功似的把他们特地请李香君过来如何如何,计划为他建立一条传递消息的专用通道如何如何,解说了一通。
况且这才知道原来李香君是为他特地搬来的,心下不免歉然。
“当初在下虽说略帮了贵帮一点小忙,贵帮也送给在下一份厚礼,还送给在下一枚令牌,也算是两不相欠了,却不知贵帮几位大龙头缘何对在下如此厚爱?”况且先没有说出自己的来意,而是想弄明白盐帮的用意。
跟这些亡命徒打交道,简直就跟拆炸弹一样危险,不得不特别加以小心。
“敝帮几位大龙头对公子的爱慕敬仰之情那是无以言表,如此做当然只是为了交好公子。”钱若甫笑道。
“在下何德何能,这个委实不敢当。”况且摇头笑道。
“公子不必多疑,敝帮的确还有请求公子的地方,不过不是现在,也不是最近几年,而是十多年之后,来日若有求到公子的时候,还望公子不吝帮个小忙。”钱若甫见况且一再追问他们的用意,情知无法回避,不然让况且误以为他们是黄鼠狼给鸡拜年,那就弄巧成拙了。
“什么小忙?”况且追问道。
“这个……其实也不能算是小忙了。哈哈,敝帮以后想在海外发展,所以想让公子帮助开辟一条海外行商路线。”钱若甫神色闪烁片刻,最后咬咬牙还是说了出来。
“开辟海外行商路线?”
况且震惊住了,他没想到盐帮打的是这和主意,还真是有远虑呢。
难道他们对自己的真实身份有很深入的了解?
他是最近才知道自己跟海外的人有特殊关系,或者说他是海外一个组织里的重要人物,具体是什么位子仍然是一笔糊涂账。
盐帮既然打这个主意,当然是有了深入细致的了解,这才会在他身上下工夫。
“贵帮如何知道在下能做到,就不怕竹篮打水一场空吗?”
“公子说笑了,只要公子肯帮忙,自然不难做到,当然公子现在身在内陆,许多事不方便,但以后一定是有机会的,当然我们的原则双赢。”
况且不再继续追问了,笑道:“贵帮还真是狮子大开口,这可不是什么小忙吧?”
他也不知道如何才能帮盐帮开辟一条海外行商路线,这简直等于让他帮助一个人考取状元差不多。然而盐帮这些盐枭乃是何许人,他们既然认定了目标,就一定有他的道理,看来相对于盐帮,自己还处在蒙昧无知的状态。
“当然,这个忙不会白帮的,敝帮会付出等价的费用。这当然是以后的事了,现在言之过早。另外具体事务只有敝帮几位大龙头才能跟公子商量,小可还没有这个分量。小可说出这些只是想让公子知道,敝帮对公子纯粹是抱着交好的心态,没有任何其他的心思。”
“嗯,这个暂且不说,在下这次的确是有求于贵帮。”
“公子尽管说。”
“在下手里有一枚贵帮主给的令牌,此次帮忙就算是动用那枚令牌吧。”况且不想欠盐帮的情分,所以这样说。
尽管令牌是在左羚手上,不过他料定盐帮不会追究这个。
“一切都依公子的话为准就是。”钱若甫答应的极为爽快。
对方答应的如此痛快,这让况且总觉得有些不托底,他还是认为盐帮所谋甚大,现在的一切不过是为了以后请君入瓮做铺垫。
不过他现在已无暇权衡这其中的利弊得失,何况他根本摸不清这里的具体情况。知己知彼这两者他一个也不占据,就如同一个盲人在迷宫中穿梭。
现在最要紧的还是左羚的事,以后的事到时候再说,他要是真有盐帮认为的那种能力,自然就不是盐帮能够任意拿捏的主,即便没有那种能力,在南京苏州一带,他还真不怕盐帮的势力。
他此番要借助的也不是盐帮的势力,不过是借用他们的信息系统随时掌握左羚那里的情况。
“在下此番来是请贵舵主能传信给贵帮在凤阳的分舵,请他们随时注意左家左羚小姐的动静,并且每天传送她的消息过来。”
“左小姐?”钱若甫有些吃惊。
左羚是南京的风云人物,风头之盛决不下于她母亲当年,这些情况钱若甫自然知道。至于左羚和况且之间的情缘,各种八卦传说早已沸沸扬扬,知道的人同样不少。
“嗯,我是担心她,听说她在凤阳那里遇到些麻烦。”况且坦言相告。
“这倒是不难,在下自问可以做到。”钱若甫沉吟片刻,答应下来。
“还有,如果左小姐遇到危险,贵帮在凤阳的分舵要尽一切能力保护她的安全。”况且又加了一条。
“这个要看具体什么麻烦了,我们也只能保证尽最大力量。”钱若甫笑道。
“这就够了,只要能及时传送信息,在她遇到危险时能把状况稳定几天,在下自有办法解决问题。”况且道。
“好的,小可马上发送消息,后天那里的消息就能传过来。从后天开始,就要麻烦况公子每天去香君姑娘那里接收消息了。”钱若甫笑道,说到最后时,眼神颇为暧昧。
况且淡淡一笑,谢过后就起身告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