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狗急跳墙

提刑按察使张九成招了,但是,张斌却感觉他在撒谎。

因为,他说的太简单了。

他说,当初他刚上任的时候,也想过让下面清剿匪盗,但是,他刚把命令发出去,当天下午,他坐的轿子里面便莫名其妙的多了个箱子,箱子里面有一千两银子,还有一封信。

信上说,如果他老老实实,不多管闲事,每个月轿子里都会多出一千两银子,如果他硬要多管闲事,他每个月都会少一个家人!

这种可能性有没有呢?

第一次,有可能,因为他刚上任,人生地不熟的,也没有防备,别人偷偷摸摸塞个箱子塞他轿子里面,完全有可能。

但是,后面,就有点荒唐了,一个提刑按察使连自己的轿子都看不住,谁信啊?

张斌还想再问下去,张九成却开始装可怜了。

那家伙,装的那叫一个真啊,眼泪都流出来了,总之他就一个意思,人家威胁他的家人,他没办法,其他的,他一概不知,再问就没意思了。

他的意思,我都认栽了,我都承认自己贪腐了,你还想怎么样?

张斌面对这么个无赖,真有点哭笑不得,只能先停止审问,让人把这家伙先关起来了。

但是,他回到书房,仔细一想,顿时惊出一身冷汗。

这家伙都承认自己贪腐了,还在那里耍无赖,不愿意招供细节,是为了什么呢?

很明显,他不想把其他人牵扯出来。

看他那样子,根本就不像为朋友两肋插刀的人,那么他为什么宁愿自己承认贪腐也不愿意把别人牵连出来呢?

稍微想一下就能明白,他是想别人来救他。

救人的方式有很多种,一种是劫狱,把他人救出去。

另一种,就是把对付他的人干掉,让他一点事都没有。

张斌当初救袁崇焕的时候也考虑过这些问题,官场上救人,光把人救出来其实没多大意义,最好就是把对付他的人干掉,让他一点事都没有!

这些人有胆子把自己干掉吗?

没事的时候肯定不敢,但是,一旦牵扯到他们自己的前程和命运,他们有什么做不出来的!

这些人有可能来劫狱,救张九成,更有可能,把自己干掉,一了百了!

想到这里,张斌立马把谢正刚、张差、赵如等亲信叫进来,仔细交待起来。

他隐隐提起了龙穴岛,水匪什么的。

龙穴岛又是怎么回事呢?

位于珠江口的龙穴岛,一片荒芜,岛上原本还有个小渔村,渔民们有空的时候还开点荒种点蔬菜什么的,岛上还有点生机。

但是,自从水匪来了之后,村子里的人很快就逃光了,这个时候,龙穴岛上除了一个水匪的巢穴和一个隐蔽的小码头,其他什么都没有,放眼望去,一片荒芜。

附近的渔民都知道这岛上有水匪,压根就不敢在岛上打尖,来往的商船在附近出了几次事之后也知道这岛上有问题,压根就不敢靠近,所以,这龙穴岛虽大,却跟个鬼岛一般,人迹罕至。

这天傍晚,天色擦黑,江面上已经朦朦胧胧,什么都看不真切,龙穴岛隐蔽的小码头附近却突然出现一片密密麻麻的船影,那数量最少有上百艘,吓的码头上放风的水匪跟见了鬼似的,一路大喊着往巢穴方向跑去。

这个时候,他再喊叫也没用了,一艘艘车轮舸靠上码头,一队队戚家军将士飞快的向水匪的巢穴扑去。

一队、两队,三队;一百,两百,三百;一千,两千,三千!

看着外面越围越多的戚家军将士,水匪头子欲哭无泪,干嘛,你们这是干嘛,我这总共才几十个人好不,你们这一来就是成千上万,有这么欺负人的吗?

不用动手,几十个水匪都吓得扔掉兵器,趴在地上,瑟瑟发抖,龙穴岛中间的小山谷里很快就布满了戚家军的军营。

第二天,龙穴岛附近陆续出现一队队商船,少则五六艘,多则上十艘,这些商船都挂着东盛堂的旗子。

听说,总督大人要在澳门附近开设互市,东南乃至整个大明都有数的商号东盛堂第一个响应,上百艘商船云集,无数货物流水般的涌入广州,城外的仓库放不下了,东盛堂便开始在城内收购大宅院。

一座、两座、三座,没人去统计他们到底收购了多少,反正人家有的是钱,谁管的着呢。

东盛堂在城外的货物也开始向城里转运,每次都是几十辆车几百号人,搬了一次又一次,没有人注意,每次把货物卸进城内的大宅院之后,送货的车空了,送货的人也空了,每次进去几百人,最后都只有几十个人推着空车走出来。

人家或许在里面点货、码货呢,谁又管的着呢。

东盛堂这点小事没有引起人的注意,都司衙门里的大事却是被很多人盯着呢。

总督大人真是发狠了,先是把提刑按察使张九贤给抓了,紧接着,提刑按察使司衙门里面的高官一个个被逮,按察副使、按察佥事、经历、知事,不管四品五品、七品八品,只要是个官基本都被逮了,直到里面就剩下几个九品打杂的,围住提刑按察使司衙门的两百多号人才撤回都司衙门。

张斌仿佛不是很急,每天就逮着这些人翻来覆去的审,也不宣判,也不干嘛,就是逮着人一顿审。

这些人也是嘴硬,反正你不动刑威胁他们,他们就不招,就算被逼的招了,也只是招自己的。

他们招的都是贪腐,各种各样稀奇古怪的来钱方法,反正他们就“不知道”钱是谁送的。

这些人,好像都在等人来搭救他们啊,张斌在心中冷笑,他也在等人来搭救他们,他倒要看看,这些人有多大的胆子!

前三天,都司衙门内外一直没什么动静,但是,第四天晚上,子时,月光昏暗,能见度极低,都司衙门外面终于有动静了。

都司衙门左侧,靠近牢房的围墙外面突然出现上百个黑衣人,他们抬着十来架梯子,悄声无息来到围墙底下,几个人搭起人墙把一个黑衣人架上约莫两人高的围墙,那黑衣人小心的往里面扫了一圈,随即便往后一跳,挥手示意,所有人,上!

一架架梯子被轻轻架上围墙,上百人迅速翻过围墙,跳入都司衙门二进的大院中。

他们刚聚集到一起,准备冲向不远处灯光灰暗的牢房,四周突然亮起无数火把,几十步外三排盾墙将他们团团围住,他们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盾墙后面突然响起一声冷喝:“投!”

紧接着,上百把投枪雨点般砸下来,一阵惨叫后,黑衣人连忙往墙边退去,但是,那投枪却不停的投过来,一蓬又一蓬的,最后,上百个黑衣人一个都没逃脱,有的人甚至直接被钉在墙上!

这时候,左面的盾墙打开了,曹文诏走上前冷喝道:“钱亮,带人上去,把活的挑出来,绑了。”

钱亮闻言,带着手下十个小队上前,把所有黑衣人仔细检查了一遍,死了的直接把他们身上的投枪拔了,没死的绑起来,拔了投枪简单处理的一下伤口,拖到一边。

曹文诏见他们处理的差不多了,又冷喝道:“陈浩,带着你的人,把死了的全拉外面河岸旁的树林里埋了,其他人解散。”

第二天一早,张斌又有事干了,逮住的活口大概有十来个,他令人拖到大堂,一个个审问起来。

对这些人就没有什么客气好讲了,不招就是大刑伺候,敢夜闯都司衙门,还是总督下榻的都司衙门,打死也活该。

这些人终于熬不住大刑,全招了,他们竟然都是顺德那边的水匪!

好啊,竟然赶摆明了勾结匪盗来都司衙门救人。

这些人都不知道是谁跑去顺德联络的,他们都是被自己的头头派过来的,到了这边之后自然有黑衣蒙面人给他们安排住的地方,发放夜行衣和梯子。

张斌虽然知道用处不大,还是派了几队亲卫去他们招供的地方搜了一下,结果,自然是人去楼空,连那院子是谁的都查不出来。

其实,他已经知道是哪些人在出手了,但是,他懒得慢慢去搜集证据,他只是装出不厌其烦的样子,把提刑按察使司衙门的官员翻来覆去的审,貌似是想在这些人身上找到突破口。

他就不信,那些人能坐的住,他就是要逼的哪些狗急跳墙,直接往自己枪口上撞!

这天晚上,城中某处宅院,大门、后门、后院门口到处都是站岗放哨的护卫,戒备森严。

后院主卧中,左布政使温皋谟抱着两个三十来岁,长相差不多的丰润少妇正在那里喘息,其中一个年纪大点少妇趴在他耳边细细的道:“大人,怎么办啊,张大人他们都被抓了,顺德那边的水鬼也栽了,我们帮里的姐妹也被抓了好多,这位总督大人好像下定决心要收拾我们啊!”

温皋谟长长的吐了口气,阴阴的道:“不要怕,瓦岗寨那边已经派大批高手过来了,这次,直接翻进后院,把他给做了,然后放把火,把后院烧了。”

那少妇闻言,提醒道:“大人,你这样做,就不怕朝廷震怒,派人来查吗?”

温皋谟装作无辜道:“总督大人不辞辛劳,晚上还在点灯处理公务,结果不知怎么回事,把油灯打翻了,引起大火,我们也很痛心啊!”

另外一个年纪小点少妇咯咯笑道:“大人,你这借口倒还说的过去,但是,他那些手下怎么办,那么多人,你怎么堵住他们的嘴?”

温皋谟冷冷的道:“他那些手下,包括都指挥使孟邹伟等人,全部葬身火海,真是可惜了啊。”

那年纪大点少妇有点惊讶道:“他们可有上千人,怎么会全部葬身火海呢?”

温皋谟得意的道:“他动的不是我一个人的利益,也不光是你们的利益,如果让他继续查下去,有很多很多人会牵扯其中,这种事情,如果查出来,撤职查办算是轻的了,很多人都要掉脑袋的,你放心,有人比我们更急。”

那年纪大点少妇撒娇道:“大人,别打哑谜啊,到底是谁比我们更急啊?”

温皋谟逗趣道:“你想啊,我也就是个流官,最多也就捞点钱,帮他们打打掩护,任期一到,我就走了,坏事可不是我干的,我比你们还纯洁!”

那年纪大点少妇点着他的额头娇笑道:“你还纯洁,你把我们姐妹都睡了多少回了?”

温皋谟装作追悔道:“唉,食色性也,我就是控制不住自己,才被你们这两个美人给迷住了,罪过,罪过啊。”

那年纪小点的少妇娇笑道:“大人,你真酸,什么被我们迷住了,当初是你主动找我的好不,结果,试了几回,还不过瘾,连我姐姐都一起要了,我们可没迷惑你啊。”

温皋谟无耻道:“所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你这么个大美女来找我,我能不追着求吗?”

那年纪大点的少妇抱着他的胳膊摇道:“大人,你别越扯越远啊,到底谁有这么大能耐,能让一千多号人全部葬身火海啊?”

温皋谟尴尬道:“有些事情说的那么明白干嘛,反正又不要你们出手,知道和不知道又有什么区别呢?”

那年纪大点的少妇抱着他的胳膊使劲摇道:“我就是好奇想知道嘛,大人,你就说说嘛。”

温皋谟有些为难道:“我答应人家保密的。”

那年纪大点的少妇直接摊开手臂,挺胸道:“我们还有什么秘密嘛,大人快说嘛,你也知道的,我们是不可能说出去的。”

温皋谟无奈道:“你啊,我不都点明了吗,我和张大人他们都是流官,干几年就要走的,那些人不会走你想不到吗?”

那年纪大点的少妇不依道:“不会走的人多了,你不也干了我们姐妹几年都没走嘛,快说啊。”

温皋谟摇头苦笑道:“你啊,硬要我说出来,你想想啊,广州城卫是哪些人在负责。”

那年纪大点的少妇闻言,顿时双眼冒光道:“噢,我知道了,你是说......。”

温皋谟立马打断道:“不说这些了,春宵苦短,聊这些没意思的干嘛,来,别浪费时间了,我们干点正事。”

两个少妇闻言,同时咯咯笑起来,房中顿时又响起急促的喘息声。

他这意思,已经准备狗急跳墙了,张斌真的会像他说的那样葬身火海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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