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奎看罢两分奏报,心中一喜一忧。
明军攻克元大都,这自该普天同庆。泱泱华夏被元庭欺压一百六十余年,如今江山已复百姓得安。接下来皇上便排除异己,那么再接下来皇上会做什么?大奎不愿想也不敢想。自古以来多少千古明帝能够名垂青史,而那青史皆是存褒去贬。是非功过又有几人能说得清?
黄莺告辞回了后宅,大奎收好文告与冯师爷等到了前厅。分宾主各自落座后,冯师爷这才又递上一封书信来。大奎接了书信展开,却是杨小虎的家书。信上洋洋洒洒的说及随同汤和一道南下的事情,字里行间极尽喜悦之情。杨小虎果然有乃父之风,确是将才。信上还说随后便会跟随汤和率军西征,去讨伐盘踞在庆阳的元庭余孽张良辰。大奎看罢了信笺,心中颇感安慰。但愿杨小虎在汤大哥的教导下,能真正的成为当世名将,如此也可告慰其父在天之灵。
大奎随后自言自语道:“此行临江岳州,虽将血溅堂覆灭,但王福及其党羽却仍逍遥法外。据探子来报,王福如今已投效云南大理段氏。我等却该如何是好?”
冯师爷沉吟片刻才道:“如今我大明雄兵已经荡平中原,将惠帝妥欢帖木儿赶到了大漠以北。然而,地处西南一隅的云南一带依然处于元梁王的据守控制之下,那梁王凭借边疆山高皇帝远和苦心经营云南百年的根基实力,根本不把我大明朝放在眼里,继续与其他地区的元庭残余势力遥相呼应。如今云南的主要蒙元势力,有蒙古政权梁王把匝刺瓦尔密和大理国王后裔段氏总管段明。梁王,以昆明为根基,大理段氏,控制着滇西一带,两股势力俱都听从北元指令。要想到大理抓捕王福恐非易事。”
大奎闻言点了点头,续道:“为今之计只能上奏皇上,请派使节招降梁王把匝刺瓦尔密与大理段氏一脉,如此尽可兵不血刃的收复云南,倒时王福便是囊中之物插翅难飞了。”
冯师爷点点头道:“张大人言之有理,大理梁王把匝刺瓦尔密偏安一隅,我大明鞭长莫及,唯有劝降一法可奏奇效。”
大奎当即吩咐道:“恩,备笔墨奏折,本官要上奏皇上。”
冯师爷当即起身去准备,可还未走出数步,大奎及唤道:“冯师爷留步,为慎重起见,本官还是亲往京师奏明皇上为好。”
盘步在一便嘀咕道:“义父刚刚回来便又要出去啊?”
大奎闻言斥道:“身为臣子安能好逸恶劳?”盘步见大奎面色不善,当即闭口不言。
“以后行事说话须得先行思量一番,切不可如此莽撞。”大奎厉声训斥,盘步连忙起身恭听教诲。
大奎临行时吩咐孟歌严加训练亲兵,随后便只带了吴涯洪五二人,三人三骑赶赴京城。
路行不止一日到了南京,大奎面圣请旨。太祖皇上赞道:“张爱卿劳心费力一心办差,朕心甚慰。爱卿之想法甚合朕意,恩……。”朱元璋沉吟片刻才道:“就命苏州知府王西元为云南安抚使,圣旨一到即日启程。”
大奎不禁轻声问道:“皇上英明,但王大人一介文官,此去云南山高路险,恐生意外。”
朱元璋在金殿之上闻言不禁哈哈大笑道:“你堂堂一个神威大将军难道连一介文弱也不能护的周全?”
大奎不禁疑惑道:“臣也一同去云南?”
朱元璋笑道:“张爱卿勇武,世人皆知。但若论论事强辩你却不如王西元,所以朕决定以王西元为云南安抚使,张爱卿便屈居副使,你二人一文一武当可胜任。”
“臣领旨。”大奎虽知此行实乃九死一生,但仍毫不推脱拜领皇差。
“若无它事,张爱卿即刻准备动身吧。”朱元璋挥挥手,示意大奎可以提前退朝了。
“臣还有一事启奏。”大奎跪伏于地奏道。
“张爱卿既有本奏,但讲无妨。”朱元璋笑意盈然的看着大奎道。
大奎略一思量,随后道:“临江府有一商户,姓苗名贺轩。其人文武兼备素有大才,臣举荐其为江西户部员外郎,吾皇知人善任望乞准奏。”
“呵呵呵,既是举荐户部官员,自当与杨爱卿商议,张爱卿举荐之人自非庸才,朕还是信得过的。”朱元璋笑了笑又道:“不过此事等张爱卿办完云南之事以后再行商议也不迟。”
大奎闻言这才叩拜谢恩,朱元璋笑着挥挥手,大奎这才出了朝堂在外殿等候。
不多时,宫内宦官传出圣旨交由大奎手中叮嘱道:“此为张大人与苏州王大人同赴云南的圣喻。”说着又递了一道圣旨道:“此为招抚云南元庭梁王把匝刺瓦尔密和大理段氏的招抚圣旨,张大人请妥善保管。”
大奎接了两道圣旨回道:“本官自当视若性命。”说着将两道圣旨恭恭敬敬捧在手上。
既是办皇差,那圣旨便相当于身家性命,若是丢了圣旨,那可是诛九族的罪名。这条规矩大奎还是知道的。两道圣旨均是以木匣盛装,以火漆封匣。
宦官又已一块明黄丝绢替大奎将圣旨遮盖了,大奎这才辞了宦官出宫去了。
到了客栈,大奎将圣旨以丝绢包裹了,亲自挂在马鞍上,随之与吴涯洪五二人回返苏州。
一路无话,又是疾行数日回到苏州。当大奎与苏州知府王西元会了面,当大奎宣读了圣旨后,王西元竟是一脸的悲壮。
“王大人何故如此神态?”大奎不解的问道。
王西元望着大奎良久才道:“云南乃是西南边陲,历代皆属蛮荒之地。你我二人前往招降元庭余孽梁王匝刺瓦尔密和大理段氏,无异于与虎谋皮。”说着王西元试探着问道:“不置可否给下官半日时间,下官安排一下后事。”
大奎闻言不禁啼笑皆非,不由问道:“只是去招降而已,况且自古两军交战不斩来使,王大人未免太小心谨慎了吧。”
王西元呵呵苦笑道:“两军交战不斩来使,乃是我华夏礼仪之邦的规矩,但云南边陲民风甚是彪悍,彪悍到两军交战专斩来使。如此一来,下官小命休矣。”
大奎知道王西元是在耍笑,当下也道:“这个不妨事,本官跑得很快。”
王西元一愣,两人不仅相视而笑,随即哈哈大笑。似乎此行不是千里涉险,而是游山玩水一般。
西南蛮夷之地,自从秦汉时期便一直让中原王朝感到进退两难,秦时的所谓羁縻与封疆置吏,实际上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一纸空文,政权仍由云贵川各部落所掌控左右;汉习楼船,无异于“纸上谈兵”,结局是不了了之;三国时期的诸葛亮堪称精明绝顶,对待云南问题最后还是以夷治夷;唐代貌似强盛,可几十万唐朝大军挥戈云南,竟然几次血洒西洱河畔,败北于南诏国。不仅留下几处‘唐代将士万人冢’,还害得文豪白居易为之伤感,挥毫写下一首哀婉如泣的《征蛮朝歌》;
到了元代初年,忽必烈雄才大略、勇谋兼施,不仅扫平中原,进军四夷,而且亲自出征云南,坐镇指挥,也在付出了牺牲将士十万人,损失战马四十万匹的巨大代价之后,才攻破了大理国,将其收归蒙元版图,改大理国为云南行省!对大明朝而言,要攻克云南,除开要去面对驻滇几十万元军,况且又有丛山峻岭阻挡,大军人生地不熟,行动困难等不利因素,还要对付遍布全滇各地的土酋部落。
这些部落拥有自己的精兵武装,长期占山为王。人熟地熟之下,既相互吞并又联合抵抗外部势力,就像山上的野火一样,将这里扑灭,那里又起火,防不胜防!故朱元璋经过甚重考虑,却一直犹豫不决,认为‘云南僻远,不宜烦兵’。为此,太祖皇上朱元璋同意派出使臣前往滇地召谕梁王,力争以和平方式解决云南问题。
圣旨上即言明即刻出发,大奎与王西元自然不敢怠慢。匆匆打点行装,即刻启程。大奎带孟歌盘步吴涯洪五及亲随二百人同行,不光如此。尚有三百苏州护城军兵,押送朝廷封赏梁王的金银玉器珍宝古玩等大宗礼品。
而担负运送这批封赏宝物的便是苏州镖局,担任总镖头的便是罗大海。
总计车马二十辆,两侧各有军兵护送,大奎顶盔掼甲一马当先,随后便是一乘软轿。大奎不禁有些羡慕王西元,身为文官却可坐轿,而自己却要受鞍马劳顿之苦。虽是数千里路,但大奎心中并无一丝畏惧,为江山稳固更为各族一家,纵使身首异处血溅千里。
一旦功成,不光为了大明开疆拓土,更可将王福奸党一网成擒。俗语说的好:善恶到头终有报。大奎心中早已打定主意,不管招降成功与否,一旦查实王福所在,便不惜代价将其绳之以法。留此奸人,遗祸无边。
车马队伍行速甚慢,行了一日方到达杭州地界(原临安)。知府周济怀率众相迎,一番寒暄大奎与王西元却不敢久留,随之即率车马队伍一路过了杭州西行而去。茫茫千里坎坷路,只盼南北共一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