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文灿自认为他所率的一千多直属他的镇军已经算是精锐了,其中还有二百亲兵,绝对都是善战之士,可是当他看罢了海狼的阵列之后,却产生出一种严重的挫败感。.
虽然海狼的兵力并不是很多,只有区区一千多人,不足两千人,双方兵力数量四比一左右,可是这些海狼的人马列队之后,却让人产生出一种难以抗拒的压力。
这一千多海狼部众,全部身着统一的靛青色劲装,腰间扎着一根皮带,上面左右两侧都有一个皮包,可以猜出里面可能装的是弹药,其中大部分人身穿着一件皮甲。
这种皮甲式样很简单,并不是全身覆盖,只覆盖了人体的躯干部分,像是一件背心,但是脖子处有立起来的护颈,身上四肢部位并不着甲,这就省了不少料子和做工。
这些海狼部众,绝大部分都持的是一杆火枪,部分兵卒则持的是长达四米的长枪,出营的时候全部扛在肩膀上,队列极其整齐划一,在出营列阵完毕之后,随着一声令下,所有人的长枪和火枪都下肩立于右腿之侧。
整个海浪的队阵,横平竖直,就如同切出来的豆腐块一般整齐,横成排竖成列,从任何角度看过去,都是那么的工整。
陈文灿也自认为知兵,是个善于统军练兵的好手,但是当看过了海狼的阵列之后,还是忍不住叹息了一声,和他自以为是精兵的这些带来的镇兵一比,官军的队列就根本没法看了。
且不说他们穿的鸳鸯战袄一个个破旧不堪,有些人的衣服破的到处是洞,很显然很多年都没有换过了,只说这兵卒们的精气神,这一比之下,他们官军的就没法看了,官兵们大多数人面黄肌瘦,穿上这身军服之后,还能知道他们是当兵的,但是脱了这身衣服之后,说他们是叫花子也不算过分。
至于武器方面,就更不用说了,官军装备的武器很显然要比海狼部众装备的武器庞杂许多,长枪有之,刀牌有之,三眼铳有之,鸟铳也有之,甚至还有钩叉这样的武器,排布也很是凌乱。
这些官兵都不是来自一个地方的,各自有各自的军将率领,虽然列阵,但是也各自一堆,根本无法跟海狼的兵将相比。
而海狼的兵卒一眼望去,一个个面色红润,明显吃的很好,才显得如此精壮,一个个腆胸迭肚,朝哪儿一站,大有一种不动如山的感觉。
更让陈文灿感到动容的是这些海狼部众,各个脸上都冰冷冰冷的,没有一丝表情,虽然相貌各异,可是却给人产生出一种如同一个模子里面浇铸出来的一般,无形中散发出一种杀气。
作为统军多年之人,陈文灿立即看出,这些海狼部众非但是经过严酷的训练之外,其中还有不少人参与过实战,标准见过杀阵的人,这样的兵是最难对付的兵,他们一旦上阵的时候,会抛弃一切想法,不但视敌人的生命为无物,包括他们自己的姓命,也不在他们的考虑之中。
虽然还未见阵,陈文灿的心就已经虚了几分,知道今天是彻底踢到铁板了,他想不通为何这伙海贼,怎么可能练成这样一支兵马,这样一支兵马,可以说是他平生仅见的一支悍兵,其精锐程度,甚至远超过他身边所率的那二百亲兵。
陈文灿不由得开始有些惶恐了起来,虽然他手上还抓了六千官军,但是他很清楚这些官军的斤两,这帮人训练很少,虽然算是福建的精兵,但是见过阵仗的人却并不是很多,除了各军将身边带的一些亲兵之外,真正堪称能战的人不足两成,其余的则大部分都是属于兵渣。
他们还能打得赢这场仗吗?包括陈文灿在内的所以官军军将们这个时候都已经未战先怯了。
可是事已至此,不打也不成了,现在他们手头上几乎已经彻底断粮,如果今天夺不回这座兵营的话,那么到晚上他们就要断炊了,困在这座南曰岛上,他们现在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唯有一拼了。
于是陈文灿只得深吸一口气,强自压住心中的不安,提了一下马缰,让战马走到了队列的前面,转身过来高声叫道:“弟兄们都听了!海贼虽然凶厉,但是他们到底还是贼人,虽然我军水师战败,可是咱们还有这么多人,远超过他们的人数,论行军打仗排兵布阵,他们岂能是咱们的对手?
今曰我们定要一战将其赶回海中,夺回大营,朱军门定会尽快调集船队,前来击败这伙海贼,将我等接回陆上去!
各部昨晚选出的死士出列!你们只要冲乱他们的阵型,那么本将便随后率部压上,定能将大营夺回!
只要拿回大营,本将绝不食言,定会重重有赏!”
随着陈文灿的声音落下,各部军将都立即将昨晚已经从各自手下招募起来的一批死士唤了出来,令其出列在军前列队。
这一次各部军将都下了血本,将手头能挑出来的堪战之士拿了出来,甚至连他们手头部分亲兵,也被他们选派了一部分出来,以期能在这一阵之中,将大营夺回,事到如今,他们已经没有任何退路可选,如果今天拿不回大营的话,那么他们就必将全军覆没在这里。
所以谁也不敢再耍心眼,把能拿出的实力都给拿了出来。
这么一来他们居然凑出了六七百人,这些人可以说都是官军之中曾经见过阵仗,而且算是凶狠之辈,虽然不来自一支军中,但是作为突击力量,一旦发起狠来,倒是也相当厉害。
这些人全部不使用火器,每个人披了一件棉甲,手里面持的是他们最善用的兵器,有手持盾牌的,有手持长枪的,也有手持长刀的,甚至还有使用大斧的。
这些人出列之后,立即由一个千总出列,亲自率队,将带盾的人布置在了队列前面,其余人也不仔细列队,全部归于刀牌手之后,列队之后,倒是也颇有点杀气腾腾的感觉。
随着战鼓声响起,这些人开始闻声而动,他们并未马上跑步朝前冲锋,而是在刀牌手引导之下,先是慢步朝着海狼阵前推去。
而陈文灿则率领其余官兵,紧随其后,保持着一定距离,随时做好准备,等这些死士冲乱敌阵之后,随后便压上进行掩杀,最终一举夺回大营。
看着官军的行动,于孝天站在阵中忍不住冷笑了起来,官军的想法太幼稚了,仅凭着这样的办法,就想击破他的陆兵兵阵,简直就是笑话。
但是他并没有干涉李大嘴的指挥,继续静静的观察着战场上的局势。
李大嘴扭头看了看于孝天,似乎在征询于孝天的意见,但是看于孝天没有任何表态,便知道于孝天这是让他来负责指挥,于是他点了点头,转身过来大声叫道:“大炮准备!”
这个时候海狼的左侧后方,已经排布了数门十二磅山地榴弹炮,这些炮属于营一级的直属炮兵,主要负责战场压制,因为重量轻,就算是畜力不足的情况下,也可以靠着人力来牵引随军一起行动,很适合做野战炮使用,比起明军常用的那些佛郎机还有虎蹲炮,都厉害很多,完全可以压制明军的火力。
更何况今天的明军虽然看上去人数不少,可是因为准备不足,大营被夺,根本没有大炮,所以海狼在火炮方面,更是全线占优。
炮兵们这会儿早已准备好了大炮,只等下命令了,八门十二磅炮一字排开,开始在他们的炮兵连连长的指挥下,给火炮进行装填了起来,一颗颗实心炮弹被装入到了炮膛之中,炮杆连续轻轻的捣了几下之后,有人将炮尾火门用锥子扎破炮膛内的药包,倒入了引药。
“目标距离标定三百步……急促射!放!”炮连连长一脸的兴奋,手中挥舞着一个小红旗,高高举起大声下令,当听到各炮完成瞄准之后,然后振臂猛朝前面一挥。
只见炮兵阵地上八门火炮从左到右猛然间炮口依次开始喷出烈焰,随即便响起了一连串的炮声,大炮也随之开始剧烈后坐出了一段距离。
八颗十二磅炮的炮弹呼啸着便飞出了炮膛,直朝着已经推进到海狼兵阵三百步左右的敌军飞去。
只听官军之中响起了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一些人甚至惊呼了起来,他们当看到海狼的大炮开火的时候,感觉到一阵揪心,谁都知道,就算是他们披的甲胄再怎么精良,面对着这样的炮弹,都跟纸糊的差不多,碰上就是个死。
几颗炮弹准确无误的落在了敌群之中,炮弹落地立即被坚实的地面弹起,继续朝前疾飞,几乎瞬间便在官军阵列之中开出了几条血胡同,炮弹所经之处,顿时腾起了一片血雾,残肢断臂以及人体的内脏当即便四散飞起。
官军之中顿时便开始搔动了起来,似乎马上就有崩溃的危险。
“稳住!临阵脱逃者杀!止步不前者杀!惑乱军心者杀!……”陈文灿使出了吃奶的力气,大声吼道。
在陈文灿还有各部军将的大力弹压之下,官军的搔动才算是稍稍缓和了下来,也不去管那些被炮弹击伤打死的同袍,大军军阵继续朝前推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