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安布行,门外。
王谊将邓闲送出了布行后,不过片刻,老东家黑着脸走了进来,双手背在身后,一副兴师问罪的模样,盯着王谊,那双眼睛,好似要杀人般。
不知为何,王谊心中突突跳着,恍惚间,她似乎看见,这双真的杀过人的眼睛,那股恐怖的气息,笼罩在周身。
杀过人的人,没杀过人的人,那眼神是有很大不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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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家……”
王谊躬了躬身,虽说在这铺子中,她也有一小部分的股权,但毕竟和这东家比,差的不要太多了。
东家双手背在身后,漆黑的面孔,好似要拧出水来,迈步向着楼梯走去,声音冷峻道:“跟我上来!”
王谊也不好拒绝,跟着东家一路上了楼梯,站在屋子中,东家背对着王谊,语气沉重道;“你为什拒绝卫国公府的朝廷订单?”
“你知道,损失了多少钱吗?”
东家心中深深的不满,在他看来,只要拿下了朝廷的订单,就能让他赚更多的钱一般。
站在门口处,王谊也不迟缓,直言回答道:“赚钱很重要,不过东家既然把这个东西交给我来做,我想,有命花更重要……”
“朝廷采办的数量太大了些,永安布行虽然很大,但每个月要送去其他州府的货物,也是占据了八成,产能严重不足。”
“朝廷要的货物数量,是整个永安布行十五个月的出货量,如果支付了朝廷,未来十五个月,永安布行以前的分销商,都要转投他处。”
“孰优孰劣,朝廷又不是每年的万寿节都要进行如此大规模的采购。所以,最好还是不要参与进去……”
王谊将自己的心思全部说了出来。
在她的内心深处,早就被朝廷,官府的打击造成了烙印,永生都难以磨灭的那种。
朝廷打压商人,大明朝对商人的打压,比之前元,乃至前宋,有过之而无不及,双方站在对立面,商人想要赚更多的钱,赚了钱想要置办更多的产业。
产业到了极限,想要在朝廷有自己的话事人,保护自己的产业,一点一点的,积年累月,朝廷就会被架空,成为一个为商人服务的朝廷。
打压商人,是几千年的国策,做皇帝的都那么傻?不知道商人能赚更多的钱?收更多的税?
他们比谁都清楚。
但他们还是要不留余力的打压商人,不给商人一丁点的机会出头,大诗人李白,因商籍无法科举。
之所以放弃海量的商税也要打压商人,其根本原因还是在土地问题上,商人会造成大量的流民,无产者,这些人又要靠朝廷想办法解决生活问题。
此消彼长,长此以往之下,再多的商税,也不能解决民间动荡,百姓不能果腹,继而揭竿而起,竖旗造反的局面。
东家听了王谊的话,面色不善的扭头看了看,右手摸着椅背,叹息一声道:“既然交给你了,那就是你想怎么办,都可以,万寿节之后,我要去铁岭卫公办,一来一回,要大半年的时间。”
“把布行看好了,急功近利,确实不是一件好事。”
东家扶着额头,嘴角露出一丝耐人寻味的幅度,伸手拍了拍王谊的肩膀道:“你家以前的事情,我都听说了,秦王宫的事情,我也帮不上忙。”
“我这一生,女人无数,反倒没有一个儿子,膝下只有一女,远嫁成都,身边也没个念想,你留在金陵府,做我义女如何?”
东家面容凝重,似乎在等待王谊的回答,但又似乎很不想听到自己不喜欢听的,在王谊要开口的时候,东家摆了摆手道:“做我的义女,不会辱没你的,再说了,你做我孙女都够了。”
“不必急着回答,今天下值了之后,回去跟赵晨商量商量,我离开金陵,还有一个月的时间呢。”
东家双手背后,缓步走出了房间,王谊回头望了一眼,目光略显沉重,内心越发的怀疑,这东家到底是什么来历。
西安府王家的事情,除了赵晨,知道的人真的不多,皇太子算一个,徐增寿算一个,陆结算一个。
其他的人,要不就是不可能和东家有见面的可能,要不就是不可能说出来这些事情。
比如赵晨,难不成赵晨见人就说,自己是奴籍?自己是赘婿?自己入赘的那家还没享受两天衣食无忧的生活,树倒猢狲散?
“能让卫国公府的邓家小少爷登门来谈,算了,回去在和赵晨说吧……”
心中细细思量片刻,王谊下了二楼,金陵,真正的虎踞龙盘之地,商业氛围,那也是西安府远远无法比拟的。
几百年前,西安府是天下中心,而现在,时代已经发生了巨大的变化,新朝的目光,从未放在西域上,自然也不会把目光放在西安府。
... ...
东宫。
朱标批完了一整日的奏疏,只感觉心神不宁,揉着太阳穴,瞳孔收缩,神色浮躁不安。
“怎么真的越来越严重了吗?这样下去,我真的能撑到父皇之后吗?万一……如果真的出了问题。”
“那这大明基业,父皇的心血……”
朱标摸着心口,对着外边喊道:“来人,来人!”
两名小太监迈着小碎步,快速的冲到了书房内,看着朱标道:“殿下,有什么吩咐。”
小太监躬身站在门口,双手放在腹部,低着头看着地砖,恭敬的不敢有丝毫误差。
“宫门关了吗?”
朱标站起身,在院子中来回踱步道。
“回殿下的话,宫门已经关了,殿下要出宫的话,还是明日吧,而且明日殿下还要早朝,应当注意身体才是……”
小太监小心翼翼的说着,朱标这段时间,有事没事都要出宫溜达,虽说皇帝那边没什么说辞,但毕竟谁都能感受到,皇帝很不满意。
朱标每天够忙碌的了。
“去把宫门叫开,我要出宫,快去,你去乾清宫,快请父皇,快去,快!”
朱标眼前一黑,大脑一片空白,整个身子摇摇欲坠,晃晃悠悠的便要摔倒,强撑着抓住了身后的椅子,双唇惨白,毫无血色的坐在椅子上,也不知道他正在经受着什么样的痛苦折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