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屁!”
朱元璋猛地一拍桌子:
龙椅都跟着颤了三颤,“什么叫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贪污腐败,自古以来就是大忌!朕恨不得将这些蛀虫剥皮抽筋,岂能容忍他们?!”
朱檀缩了缩脖子,父皇这暴脾气,还真是说来就来。
朱檀赔着笑脸,把一杯酒推到他面前:
“父皇您消消气,消消气。儿子这不是在给您想办法嘛。您想想,那些个官员,哪个不是拖家带口的?就那点俸禄,够干什么的?”
朱标向来仁厚,这时候也忍不住开口了:
“十弟,话也不能这么说。父皇这些年来勤俭治国,俸禄标准都是按律法定制的,怎能说改就改?”
“大哥,您这就不懂了吧?”
朱檀晃着脑袋,一副过来人的样子:
“这俸禄啊,它得跟着物价走!您想想,现在这猪肉多少钱一斤了?这大米多少钱一石了?就那点俸禄,够他们塞牙缝的吗?”
朱檀拿起酒壶,给自己倒了满满一杯:
“您再看看那些官员,出门哪个不是前呼后拥,排场十足?您当他们想这样啊?还不是为了维护朝廷的颜面?这不得花钱啊?”
朱檀一口闷了那杯酒,打了个酒嗝,继续说道:
“您总说要官员们两袖清风,可您倒是想想,这铁门坎下,能塞得下纸糊的裤裆吗?”
朱元璋的脸色已经不能用简单的“黑”来形容了,他胡子都气得一翘一翘的。
指着朱檀半天说不出话来。
朱檀当然知道这句话戳到他的痛处了。
想当年,父皇他老人家还是个穷小子的时候,可不就是穿着破裤裆到处跑?
如今当了皇帝,自然看不惯那些贪图享受的官员。
“父皇,您别生气,儿子这不是替您着想嘛。”
朱檀赶紧换上一副狗腿的笑容:
“您想想,您要是给官员们涨了俸禄,他们手里有钱了,自然就不会再去贪污受贿了。这叫什么?这就叫堵不如疏啊!”
“你小子,就会油嘴滑舌!”
朱元璋没好气地瞪了朱檀一眼,“涨俸禄?那国库里的银子从哪儿来?你小子倒是说说看!”
朱檀嘿嘿一笑:
“父皇,您这就不懂了吧?这钱啊,它就像水一样,流动起来才能创造财富。您把钱都堆在国库里,它就只是一堆死物。只有让它流动起来,才能发挥它的作用。”
“哦?那你说说,怎么个流动法?”
朱元璋来了兴趣,示意朱檀继续说下去。
我清了清嗓子,开始滔滔不绝地讲起了我的“经济理论”:“您想想,那些官员手里要是有了钱,他们会干什么?”
朱檀伸出一根手指头:
“第一,他们会改善生活,买房子,买地,买各种各样的东西。这样一来,不就刺激消费,带动经济发展了吗?”
朱檀又伸出第二根手指头:
“第二,他们会把钱存到钱庄里。钱庄有了钱,就可以放贷给商人,商人有了钱,就可以扩大生产,赚更多的钱。这样一来,不就形成了一个良性循环了吗?”
朱檀越说越起劲,仿佛自己已经成了一个经济学家:
“所以说,父皇,您可千万别再想着抠门了!该花的钱就得花,只有这样,才能国富民强啊!”
“你……”
朱元璋被朱檀这一番歪理邪说气得哭笑不得,指着朱檀半天说不出话来。
朱标也无奈地摇摇头,这老十,还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啊……
“父皇,您别光顾着生气啊!您倒是给个准话,这俸禄到底涨不涨啊?”
朱檀追问道。
朱元璋愣了半天,才从朱檀这番“理论”中回过神来。
他本想骂几句“荒唐”,可转念一想,这小子平日里胡说八道惯了。
今日怎么突然关心起国计民生了?
莫非是又在打什么鬼主意?
他眯起眼睛,盯着朱檀,试探道:
“你小子少跟朕在这儿装模作样,说吧,你又在憋什么坏水呢?”
朱檀嘿嘿一笑,摆摆手道:
“父皇,您这话说的,儿子这不是为国分忧嘛!您看您,天天愁眉苦脸的,不知道的还以为国库空虚了呢!”
“国库空虚倒是不至于,”朱元璋没好气地哼了一声,“可也不能由着你们这些臭小子胡来!”
“谁胡来了?”朱檀不乐了,梗着脖子道,“儿子这可是正经八百的建议!再说了,不涨俸禄,对那些官员也不公平啊!”
“不公平?”
这回,不光是朱元璋,连朱标都露出了意外的神色。
这小子,又在胡言乱语些什么?
朱檀见众人不解,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地说道:
“父皇,您想想,您当初立下的规矩是什么?咱们老朱家的子孙,只要进了宗人府,那是一个个好吃好喝供着,不用干活,俸禄还不少拿,对吧?”
朱元璋眉头一皱,隐隐约约觉得有些不妙。
朱檀却像是没看到似的,继续说道:
“可那些官员呢?他们可是为了大明朝兢兢业业,日夜操劳啊!结果呢?俸禄微薄,连一家老小都养活不起,还得冒着风险去贪污受贿,这公平吗?”
“你小子!你这是吃里扒外!”
朱元璋猛地一拍桌子,怒火冲冲地吼道,“自家人不养,去养那些外人?你眼里还有没有朕这个爹,还有没有这个家了?!”
“朕当初立下那规矩,是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咱们老朱家世代昌盛,子孙后代都能过上好日子!”
他说着,语气中多了几分伤感,“想当年,咱还是个穷小子的时候,家里遭了旱灾,爹娘,大哥,侄儿都活活饿死了,就剩下了咱一个……”
“那时候,咱就发誓,以后一定要出人头地,再也不能让家里人受苦!所以,咱才立下那规矩,让咱们老朱家的子孙,都能衣食无忧,不用再过那种苦日子!”
朱元璋的声音逐渐低沉,仿佛陷入了回忆之中。
朱标见状,连忙上前劝慰道:“父皇,您消消气,十弟他也是一时口快,您别往心里去。”
一旁有个嫔妃也跟着说道:“是啊,陛下,老十他就是说话没个遮拦,您别跟他一般见识。”
朱檀斜睨了朱元璋一眼,语气中带着几分嘲讽
:“父皇这话说的,难道那些官员就不是有血有肉的人?他们就没有父母妻儿需要赡养?他们为了大明朝鞠躬尽瘁,到头来却连一家老小都养活不起,只能被迫贪污,这难道就是父皇您想看到的吗?”
“你!你这是强词夺理!”
朱元璋拍案而起,指着朱檀的鼻子骂道,“那些个贪官污吏,哪个不是满嘴仁义道德,一肚子男盗女娼?他们拿着朝廷的俸禄,不思报效国家,反而中饱私囊,鱼肉百姓,朕恨不得将他们千刀万剐!”
“父皇息怒,”朱标连忙起身劝道,“十弟他也是心直口快,并非有意顶撞父皇。”
朱檀却冷笑一声,毫不退让:
“大哥,你这话说的,好像我是在故意找茬似的。我只是实话实说罢了。”
“父皇口口声声说为了老朱家好,可这天底下,难道就只有咱们老朱家的人是人,其他人就不是人了?举全国之力,供养着咱们这些皇子皇孙,这和那些吸血虫有什么区别?”
“放肆!”朱元璋勃然大怒,指着朱檀,气得浑身发抖,“你……你个逆子!你竟然敢说出这种大逆不道的话来!”
一个嫔妃也忍不住开口了,语气中带着几分责备:
“十殿下,你怎么跟你父皇说话呢?你父皇也是为了你好,你怎么能说出这种伤人心的话来?”
朱檀却丝毫不为所动,依旧冷笑着说道:
“为了我好?母后,您这话说的,好像我不领情似的。可您想过没有,咱们老朱家现在有多少人?以后还会有多少人?”
“这子子孙孙无穷匮也,难道都要朝廷养着不成?长此以往,朝廷迟早会被拖垮!”
朱元璋怒极反笑,指着朱檀,半天说不出话来。
朱标也皱起了眉头,沉声说道:
“十弟,你这话说的太过了。”
“父皇设立宗人府,是为了让咱们老朱家的子孙都能过上好日子,这并没有错。而且,咱们老朱家的人口也不算多,朝廷养得起。”
“养得起?”朱檀冷笑一声,“大哥,您这话说的,好像咱们老朱家的人,以后都不会生孩子似的。您信不信,要不了几百年,咱们老朱家的子孙,就能遍布整个大明朝!到时候,这天下,还有什么是咱们老朱家的?到时候,这天下,还能姓朱吗?”
朱檀的话如同惊雷一般,在朱元璋耳边炸响。他指着朱檀,手指颤抖,半晌才憋出一句话:
“逆子!你……你……”
朱标连忙上前扶住朱元璋,担忧地劝道:“父皇,您消消气,十弟他也是无心之言。”
朱檀却甩开朱标的手,梗着脖子道:
“大哥,什么叫无心之言?我说的难道不是事实吗?您问问在座的各位,我哪句话说错了?”
他环视四周,目光锐利,语气中带着几分挑衅。朱标被他看得心中一凛,竟无言以对。
朱元璋深吸几口气,努力平复着心中的怒火。
他知道,朱檀说的没错。
这些年来,老朱家的子孙越来越多,朝廷的负担也越来越重。
那些宗室子弟,仗着皇家的身份,横行霸道,鱼肉百姓,早已成了百姓心中的一块心病。
其中一个嫔妃见朱元璋脸色稍缓,便柔声劝道:
“陛下,十殿下说得虽然难听,但也不是全无道理。咱们总不能真的让子孙后代都成为国家的负担吧?”
朱元璋沉默不语,显然是被嫔妃的话说动了心。
他看向朱檀,眼中怒火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深沉的思索。
“老十。”
朱元璋的声音低沉而疲惫:
“你说得对,朕不能只顾着眼前,也要为子孙后代着想。你说说,这事该如何是好?”
朱檀见朱元璋终于肯听他说话,心中一喜,但脸上却没有表现出来,只是淡淡说道:
“父皇,您还记得洪武初年,那些跟随您打天下的老兄弟吗?”
“当然记得,”朱元璋眼中闪过一丝追忆,“他们都是朕的好兄弟,没有他们,就没有今日的大明江山。”
“可是父皇,”朱檀的声音变得尖锐起来,“您看看现在,那些开国功臣的后代,又有几个还能身居高位?又有几个还能享受荣华富贵?”
“这……”
朱元璋一时语塞。他当然知道,为了巩固皇权,他这些年来,一直在打压功臣宿将,许多开国功臣都死在了他的屠刀之下。
“父皇,”朱檀步步紧逼,“您当初杀伐果断,是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大明江山的稳固?为了老朱家的江山社稷?”
“如今,咱们老朱家的人丁越来越旺盛,长此以往,必将成为大明朝的蛀虫!与其等到将来尾大不掉,倒不如现在就未雨绸缪,从根源上解决问题!”
朱元璋沉默了。
他知道,朱檀说的都是实话,可是要他像对待那些开国功臣一样,对待自己的子孙后代,他实在下不去手。
“十弟,你说的这些,父皇何尝不知?”朱标见朱元璋面色阴沉,连忙出来打圆场,“只是,宗室子弟毕竟是咱们老朱家的血脉,总不能……”
“大哥!”
朱檀猛地打断朱标的话:
“您这话说的,好像我是什么冷血无情之人似的。我当然知道,他们是咱们老朱家的血脉,可是,如果任由他们这样下去,将来,咱们老朱家,还有几个好下场?”
朱檀顿了顿,目光扫过朱元璋和朱标,语气森然道:“到时候,只怕就不是削藩那么简单了!说不定,还会……”
“够了!”
朱元璋猛地一拍桌子,打断了朱檀的话,他猛地站起身,在殿内来回踱步,脸色阴晴不定。
朱檀的话仿佛一记重锤,砸在朱元璋的心头,久久不能平静。
他挥了挥手,示意众人退下,独留下满殿的压抑和沉寂。
晚宴不欢而散。
朱檀倒是满脸不在意的躬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