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檀说着,随手拿起桌上的一块黑乎乎的金属,递到朱标面前;
“大哥,你猜这是什么?”
朱标接过金属,入手沉甸甸的,触感冰凉,隐约散发着一股硫磺的味道。
他仔细端详了一番,却怎么也看不出来历,只得摇摇头,“十弟就别卖关子了,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这是我最新研制出来的钢材,我给它取名叫‘玄铁’!”
朱檀眼中闪着兴奋的光芒:
“别看它其貌不扬,论硬度和韧性,比市面上的精钢强上十倍不止!”
朱标闻言大惊失色,他虽然不通武艺,但也知道兵器甲胄的重要性。
若是能将这种“玄铁”大规模应用于军事,那大明的军队岂不是战无不胜?
“十弟,你这是……”朱标不禁有些担忧,“此事非同小可,你可曾上报父皇?”
朱檀摆摆手,毫不在意地说道:
“大哥放心,此事我自有分寸。这‘玄铁’的配方和炼制方法,我目前只告诉了几个心腹,绝无泄露的风险。”
他顿了顿,语气变得严肃起来。
“大哥,你也知道,如今北元虽已臣服,但蒙古人狼子野心,迟早还会卷土重来。咱们大明要想永保太平,就必须要有足够强大的实力!”
朱标沉默了,他知道朱檀说的是事实。
自父皇立国以来,虽然励精图治,休养生息,但北方的蒙古残余势力始终是大明的心腹大患。
朱檀见朱标不说话,便接着说道:
“大哥,我这些年四处搜罗能工巧匠,潜心研究各种技术,为的就是能够研制出更强大的武器装备,让大明的军队无往不胜!”
他走到房间中央,指着那些奇形怪状的器械,语气中带着一丝狂热。
“大哥,你来看看这个!”
朱标顺着朱檀的手指看去,只见一个巨大的铁架子上,密密麻麻地排列着数十个大小不一的齿轮和连杆,旁边还联接着几个装满了不知名液体的玻璃容器。
“这是……”朱标一头雾水,完全看不懂这东西的用途。
“这是我设计的火铳,不过还没有完全完成。”
朱檀解释道,“我打算用‘玄铁’来制造枪管,这样一来,火铳的威力将会提升数倍!”
“数倍?”
朱标倒吸一口凉气,他知道火铳的威力虽然巨大,但射程和精准度一直是它的短板。
如果能将威力提升数倍,那岂不是战场上的神器?
“不仅如此。”
朱檀眼中闪烁着精光:
“我还打算改进火药配方,研制威力更大的火炮,甚至……”
他凑到朱标耳边,压低声音说道:
“甚至研制出一种可以飞上天的‘火箭’!”
朱标闻言,顿时目瞪口呆,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飞上天?这怎么可能?
“十弟,你……你莫不是在说笑?”
朱标微微皱眉。
“大哥,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朱檀拍了拍朱标的肩膀,语气坚定地说道:
“你等着瞧吧,总有一天,我会让大明成为这世界上最强大的国家!”
朱标愣了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他深吸一口气,拍了拍朱檀的肩膀。
“十弟,你的才华和抱负,大哥都明白,也佩服。只是……”
他眉头紧锁。
“这些东西,威力巨大,若是一个不慎,落入心怀不轨之人手中,后果不堪设想啊!”
朱檀不以为意地笑了笑。
“大哥,你担心的这些,我都想过。可是你想过没有,若是我们不研制更强大的武器,那蒙古人卷土重来之时,我们拿什么抵挡?到时候,受苦的还是我们汉人自己!”
他语气沉重,“大哥,落后就要挨打,这个道理,你我都懂!”
朱标沉默了,他知道朱檀说的是事实。
当年,蒙古人铁骑南下,大宋王朝无力抵抗,最终落得个崖山海战,十万人跳海的悲惨结局。
如今,大明虽然建立了强大的帝国。
但蒙古人依然是悬在他们头上的一把利刃,随时可能落下,再次给汉人带来无尽的灾难。
“可是,这‘火箭’,真的能飞上天吗?”
朱标还是有些难以置信。
“大哥,你别想这么多了,就算火箭不能升天,不还有别的研究吗?”
朱标望着眼前这个意气风发的弟弟,心中五味杂陈。
他不得不承认,朱檀的想法虽然大胆,但却并非天马行空,而是有着深远的战略眼光。
或许,这正是大明需要的,一个敢想敢做,能够带领他们走向更强大的人。
“好吧。”
朱标叹了口气,“你有分寸就好。只是,这些研究,耗费巨大,你可有把握说服父皇?”
“放心吧,大哥。”
朱檀胸有成竹地说道,“我已经开始着手准备了,到时候,定能给父皇一个惊喜!”
朱标点点头,没再说什么,他环顾四周,目光落在了那些忙碌的工匠身上。
他们有的在打磨零件,有的在调配药剂,一个个灰头土脸,汗流浃背,但却都神情专注,一丝不苟。
“十弟,”朱标问道,“这些工匠,都是你从哪里找来的?”
“哦,”朱檀回头看了一眼,“他们都是我从各地搜罗来的能工巧匠,个个身怀绝技。”
注意到朱标的目光,那些工匠们纷纷停下手里的活,惶恐地跪了下来。
“草民参见太子殿下!”
“都起来吧,”朱标摆摆手,“不必多礼。”
他走到一个正在打磨齿轮的老者面前,“老人家,你叫什么名字?”
“回……回太子殿下,”老者声音颤抖,“草民姓张,叫张铁匠。”
“张师傅,”朱标温和地问道,“你以前在哪里做工,待遇如何?”
张铁匠犹豫了一下:
“回……回太子殿下,草民……草民是贱籍,以前没有俸禄,只求温饱……”
张铁匠浑浊的双眼望向远方,似乎陷入了久远的回忆,半晌才继续道:
“草民一家都是匠户,世代打造兵器农具,可是……唉……”
他长叹一声,摇摇头:
“匠户是贱籍,一辈子都被人瞧不起,就算打造出再精巧的物件,也只配拿微薄的工钱,勉强能糊口罢了……”
说到此处,张铁匠眼眶微红,声音哽咽。
“草民的儿子,从小就心灵手巧,对打造器械有着过人的天赋,草民倾尽所有,教他打铁,本想着他能继承家业,谁知……”
张铁匠深吸一口气,强忍住泪水。
“谁知,前几年,官府征召工匠修缮城墙,我那苦命的儿子也被抓了去,这一去,就再也没有回来……”
他痛苦地低下头:
“后来,草民多方打听,才知道,我那儿子,在工地上活活累死了……”
朱标闻言,心中也不禁一酸,他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却发现自己什么也说不出来。
张铁匠抹了一把眼泪,声音沙哑地说道:
“草民这条命,早就活够了,可是,看到鲁王殿下如此重视我们这些工匠,草民这心里,又燃起了一丝希望……”
他抬起头,浑浊的双眼闪烁着希望的光芒。
“鲁王殿下仁慈,不仅给我们这些工匠优厚的待遇,一日三餐,顿顿管饱,还让我们参与这些重要器械的打造,草民……草民这辈子,值了!”
朱檀拍了拍张铁匠的肩膀,朗声说道:
“张师傅,你放心,只要你用心做事,本王绝不会亏待你!”
张铁匠激动地连连点头,老泪纵横。
朱檀回过头来,看向朱标,眼神坚定。
“大哥,你看到了吗?天底下不知道还有多少像张师傅这样的工匠,他们身怀绝技,却因为贱籍的身份,一辈子都只能在社会底层挣扎,饱受欺凌!”
他语气沉重:
“大哥,请你劝劝父皇,取消贱籍制度吧!让这些身怀绝技的工匠,能够堂堂正正地,为大明王朝贡献自己的力量!”
朱标这才意识到。
朱檀说的是对的,贱籍制度,的确是阻碍大明王朝发展的一大毒瘤。
可是,要取消这延续了上千年的制度,谈何容易?
他抬头看向那些忙碌的工匠,他们的脸上,充满了对未来的希望,这让他更加坚定了心中的想法。
“十弟,你放心,”朱标深吸一口气,语气坚定,“这件事,大哥一定会尽力去办!”
朱檀闻言,脸上露出一丝欣慰的笑容。
……
回到东宫,朱标一扫之前的阴霾,像是魔怔了一般,一头扎进了书房,翻箱倒柜,找出所有和工匠、户籍相关的典籍。
他如饥似渴地读着,笔走龙蛇地在纸上记录着什么。
“殿下,您已经整整一日未曾休息了。”
小太监端着参茶,小心翼翼地劝道,“多少吃点东西吧。”
朱标头也不抬,只是随意地挥了挥手,示意自己知道了。
小太监无奈,只得把参茶放下,默默退了出去。
自从那日去了十弟的“实验室”,朱标的心中就好像燃起了一团火。
张铁匠的遭遇,那些工匠眼中的希望,以及朱檀掷地有声的话语,都深深地印刻在他的脑海中。
“历朝历代,都把工匠视为贱民,可是,又有哪一个王朝,能够离开工匠而存在?”
朱标喃喃自语道。
他翻阅着手中的书籍,上面记载着各种因为贱籍制度带来的弊端:
工匠地位低下,缺乏学习和进取的动力,导致技艺传承断裂;
优秀工匠被埋没,无法发挥才能,国家也损失了宝贵的人才资源……
“不行,我一定要改变这一切!”
朱标下定决心,他不仅要劝说父皇,更要拿出实际行动,证明取消贱籍制度的必要性和可行性。
他走出书房,招来心腹侍卫,吩咐道:
“去,微服私访,我要知道民间百姓对贱籍制度的真实看法,特别是那些工匠,我要听到他们的声音!”
心腹领命而去,朱标又换上一身便服,微服出宫,想去民间看看真实的景象。
他走在京城的街道上,看着来来往往的行人。
路边,一个卖糖葫芦的小贩正在吆喝,他衣衫褴褛,面容憔悴,却还在努力地笑着,招揽顾客。
“这位大哥,”
朱标走到小贩面前,问道:
“看你手艺不错,这糖葫芦做得真漂亮,怎么不去找个好点的工作呢?”
小贩苦笑着摇摇头:
“客官说笑了,小的世代都是匠户,祖上是做木工的,到了小的这辈,家道中落,只能做些小买卖糊口了。”
“匠户?匠户怎么了?”
朱标故作不解。
“哎,客官有所不知啊,”小贩叹了口气,“匠户是贱籍,一辈子都被人瞧不起,就算有一身好手艺,也找不到什么好工作,只能做些苦力活,赚点辛苦钱。”
朱标心中一沉,他知道这些都是事实,但他还是想听听百姓的真实想法。
他继续问道:
“那你觉得,这匠户制度,合理吗?”
小贩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他会问这个问题。他犹豫了片刻,压低声音说道:
“客官,这话可不能乱说,要是被官府听见,可是要杀头的!”
朱标拍拍他的肩膀,示意他放心:
“你只管说,我不会说出去的。”
小贩这才壮着胆子说道:
“客官,不瞒你说,这匠户制度,早就该改了!凭什么我们生来就要低人一等?我们也想凭自己的本事吃饭,也想让自己的孩子过上好日子啊!”
朱标点点头,没有再说什么,他给了小贩一些碎银,转身离开了。
他知道,这只是冰山一角,还有千千万万的工匠,正在遭受着不公的待遇。
与此同时,朱檀也没有闲着。
他深知,想要说服朱元璋,光靠嘴上说说是不够的,必须拿出实际的成果。
他加大了对工匠的优待力度,不仅提供丰厚的待遇,还鼓励他们发挥自己的创造力,研制新的器械。
……
雕梁画栋,朱门高耸,韩国公府处处彰显着权势和威严。
李善长坐在太师椅上,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发出沉闷的“笃笃”声,在寂静的书房中显得格外清晰。
“老爷。”
管家李福轻手轻脚地走了进来,躬身说道:
“宫里传来的消息,太子殿下最近对鲁王殿下颇为关注。”
李善长眼皮都没抬一下,淡淡地问道:“哦?怎么个关注法?”
李福不敢怠慢,连忙将打探到的消息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说是太子殿下对鲁王殿下那些奇巧的玩意儿很感兴趣,还亲自去了鲁王府好几趟。”
“坊间都在传,说太子殿下有意支持鲁王殿下……”
“啪!”
李善长猛地一拍桌子,脸色阴沉得可怕,吓得李福一个激灵,剩下的话都咽回了肚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