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得知县大人说愿为己师,徐阶心头一阵发热。“若蒙大人垂顾,生员喜出望外。”刚想好了的回话还未及说出来,只听得门外急促的脚步声,一衙役匆匆忙忙奔了进来:“禀报大人,跨塘桥下发现女尸!”
聂豹闻言,双眉一皱,摆手说:“备轿,立刻通知师爷,吩咐快班、仵作,随本县去跨塘桥踏勘!”说罢起身,便立即更衣,换上官服,戴上乌纱。
忽看到徐阶还呆坐在那里,略作思考,对徐阶说:“徐生员,今天你不必回县学,随本县去看看,了解了解民情。”徐阶忙不迭站起,说:“生员遵命。”
不消片刻,快班的四位公差已准备停当,聂县令快步走出,徐阶紧跟在后,走到“云闲日丽”牌坊前,早有一顶轿子停在那里,两个衙役分举“肃静”、“回避”木牌前导。匆忙间未为徐阶备马,徐阶反应很快,便说:“聂大人,生员可以步行。”聂县令略一点头,便吩咐师爷:“好生照看徐生员。”立即上轿,向城西而去。
话说这跨塘桥,在府城的西面,距县衙有二里路,聂县令一行人走了不消半个时辰,便到跨塘桥堍,那里已围了一些人,交头接耳在议论。看见县太爷轿子停下,便纷纷散开,远远围观。
这跨塘桥,在松江府可算得上一大胜景,素有“云间第一桥”之称,此桥一色青石筑成,一桥五孔,横空出世,很是雄伟。前人有《跨塘桥赋》称:“于以成千载一时之胜事兮,增九峰三泖之辉光。肇锡嘉称曰云间第一兮,诚足以为斯桥之表彰。”而宋朝时陆蒙也有《跨塘桥》诗加以赞美:“路接张泾近,塘连谷水长。一声清鹤唳,片月在沧浪。”这桥的风景之美,可以想见。
而现在跨塘美景无人赏,人们围观的却是一具从水中捞起的女尸。待聂县令一行赶到岸边,只见尸体横陈,全身尽湿,浸泡已久,面目肿胀,模样十分可怕。那女子年龄不足四十,衣着考究,肤色较白,似生在富裕人家。聂县令观察一番便问:“里正来了不曾?”人堆里走出一中年男子,应道:“小人在此。”“情况了解过不曾?此是谁家女眷?”回大人的话,小人认识这妇人,是望江亭北杨家村杨友石的夫“
人辛氏。”徐阶听了心头一跳:“莫非是知也寺遇到的杨小姐的令堂?”正疑虑间,又听得聂县令问:“杨家的亲属来了没有?”里正还未回答,只听得一阵哭声,奔过来三条汉子,见到聂县令,先是一愣,然后两人下跪,一人作揖,拜见过大老爷。聂县令未开口,里正殷勤地抢着说道:“禀大人,此三位是杨老爷之弟,死者的三位小叔。”指着跪着的两位说:“此二人乃杨友成和杨友孙。”又指站着作揖的那位说:“此乃秀才杨友玉。死者是三人的嫂子。”看看杨友玉,聂县令觉得面生,便问:“这位生员,是在哪里读书?”杨友玉答道:“禀大人,在下是府学的生员。”聂县令问:“你们三人是何时知道你嫂子死讯的?”杨友玉回道:“禀大人,我们三人两天前发现家嫂不见,心中着急,派人四处寻找,不见踪影。刚听人传说,跨塘桥河里浮上一女尸,便思量可能是家嫂溺水自尽,所以哭奔而来。”聂县令何等聪敏,死者未见,便肯定是嫂子,死因不明,就咬定是自尽。且还“哭奔而来”,这里边定有蹊跷,便引而不发,只说:“去认清了。”三人赶忙到女尸边,稍稍一看,便大哭:“果然是家嫂!”紧接着,杨友玉当着众人的面说:“家兄杨友石,字石朋,在湖广为官,不幸死于任上,家嫂偕侄女杨琬扶柩返乡,寡母弱女,相依为生。不久,侄女又失踪,接连遭受打击,家嫂痛不欲生,几次自尽,都被我们阻止。不料一不小心,看管不住,竟出走投河自尽。此是实情,望大人明鉴,允小人将家嫂尸身带回,入土为安。”妄想带走尸体,谈何容易。聂县令不动声色:“你们一旁站着。”转过头来对仵作说:“验尸表格拿了没有?”“回大人,尸格已拿。”“你细细验来,将详情填报呈上,倘有疑窦,将尸身抬回县衙尸房,不得有误!”便留下师爷和仵作,包括两个衙役,自己与徐阶一起回县衙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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