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当初老老实实呆着家里,不去县衙猛刷存在感,就不会被贼惦记上…
如果没有被贼惦记上,也就不用每天凌晨五点就起床上班。根据曹唯所知,衙门有画卯、画酉之说,画卯就是在卯时正刻去衙门画押签到,卯时就是早上五点,酉时就是下午五点。
也就是说每天早五晚五,一天办公十二个小时,曹唯想着还不如被打断腿呢…
卯时一刻,当曹唯来到县衙门口时,心都凉了半截,只见衙门大门紧闭,哪里能见到半个人影,凌晨的凉风吹过裤裆,曹唯夹紧了双腿,嘴里喃喃自语:“我真傻,真的……”
衙门里确实需要画卯、画酉,以作考核之用,但是当差的哪能起那么早,每天在家中不紧不慢地吃过早饭之后,才会来到衙门,在卯时一栏填上自己的名字这便算今天准时打卡了,这种操作不是曹唯这种职场菜鸟能够懂得的。
你没见县令还在小妾的被窝里腻歪着吗?所以不准这么委屈自己,否则自己多心疼。
上午辰时三刻,也就是八九点的时候,衙门大门终于开了,有差役断断续续赶来县衙,只见一年轻男子慌慌张张地捂着肚子跑进县衙,逢人便问茅房在哪,在衙役指明方位后,便飞奔而去。
茅房中,曹唯很想骂娘,衙门东侧,清晨摆摊买肉饼的大叔定然是奸商,饼里夹的肉起码放置了三天以上,难怪自己表示愿意再加一文钱,要求多放肉的时候老板眼神那么奇怪。
彼其娘乎!
嗨呀,好气啊!曹唯拿起茅房侧面放置的搅屎棍就往隔壁茅房随手一扔。
接着便听见隔壁茅房里传来一声惨叫,然后就是撕心裂肺的嚎叫……
曹唯顿时脸色就变了,赶紧跑出茅房,走到一边静观其变。
听到惨叫声后,茅房门口聚集了很多衙役,都一脸惊异地看着茅房,不一会,只见一彪形大汉从茅房走出来,脸色铁青,衣服上面还粘着出恭之物,手里还拿着一根…搅屎棍。
那彪形大汉打开曹唯刚刚蹲过的茅房,看到里面没人后大失所望,大吼了一声后用力将搅屎棍往茅坑里一扔,溅起了一阵涟漪,也惊退了一众衙役。
然后彪形大汉又溅了一身黄白之物……
“这不是王捕头吗?今日怎么这般模样,上个茅房怎么还能沾染上这些东西,又不是进去吃饭…”
王捕头听见诸多衙役的低声私语时,恨不得找一个地缝钻进去,哪个天杀的随便往茅房里扔搅屎棍,若是让某家知道了,定将他扔进茅坑待上半个时辰。
想着想着王捕头便觉得异常委屈,虎目微红,眼泪差点流出来。
曹唯此刻大气都不敢喘一口,看着王捕头离去后方才舒了一口气,然后就与旁边的衙役攀谈道:“不幸哀哉,天妒英才,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竟让王捕头这般模样,可怜王捕头今日怕是不能办公了。”
有一个衙役叹气道:“谁说不是呢,王捕头这个人爱憎分明,有仇必报,不查明是谁在害他估计是不会罢休的,上一次有一只狗偷吃了他带道衙门的饭食,结果当天晚上王捕头就把狗宰了当饭吃……”
曹唯听出了一身冷汗,这么大的汉子,心眼这么小真的好吗?讨厌的,不都说体型彪悍者都非常憨厚的吗?
又听另一个衙役非常兴奋道:“不管如何,王捕头这回出丑没法掩盖了,此事会变成笑料,可以笑一年的那种。”
曹唯向两位差役拱拱手,然后赶紧抽身而退,匆匆忙忙赶去内堂跟马县令报道。
“刚刚那位好是面生,是你家后生吗?”
“不是啊,我以为是你带来的…”
“……”
曹唯到了内堂,却发现内堂里除了马县令以外还坐着两位中年人,右边的那位身穿绿袍,衣服中间打着黄鹂补子,显然是秦阳县丞了。左边那位头戴纱巾帽,身穿官差服,正在和马县令交谈。
马县令见曹唯来了以后,指着曹唯说:“这位便是本县新任师爷,以后大家要齐心协力,造福百姓。曹唯,还不见过县丞周大人,典吏黄大人。”
曹唯给两位大叔行礼,神情异常恭敬。
两人也起身还礼,心里颇为诧异,师爷可不是一般人能出任的,这个人需要成熟稳重,随机应变,还要能言善辩,老成事故。平时做的可是处理案卷,联络官场等重要工作。可是这位新任师爷实在太年轻,莫非是马县令想要提携的后辈?
马县令看着曹唯道:“贤侄背景干净,还是老夫堂侄的好友,账簿交于你打理,老夫是放心的。
然而,钱粮丁亩帐目,事关重大,不可有丝毫错,否则巡按御史查阅时,我县衙上下可都要担着干系,你可明白?”
马县令说的这些话看着是对曹唯说的,其实也是对县丞和典吏说的,这是要他们放心,曹唯可用。
而且马县令在说最后四个字时明显加重了份量,曹唯听明白了,这是要他将私扣的账目隐藏起来。
曹唯赶紧称是。
…………
酉时,曹唯就要离开县衙时被马县令单独留下来。
“曹唯,官场之中有些事不是想不做便可以不做的,我若不做,下面那么多仆役吃什么,下面的这些官员吃什么?”马县令语气中透着疲惫。
曹唯默然,这样的事曹唯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良久以后,曹唯抬头道:“县尊,为官着,牧民于天下,必肥民而利己,肥民需要放在利己前面,如果可以做到这样,就算伸手拿点东西又何妨?”
马县令沉默地看着曹唯,过了一会道:“这缸里的一缸水,用瓢取一点便少一点。”
“县尊,学生可以从河里取来水放入其中,这缸里就一直是满满当当的了。学生告退了,家里锅里还炖着汤……”
马县令盯着曹唯的背影喃喃自语道:“加水,何其难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