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家军不断展开潮水般的攻势,五义蚕行这边又不是女真的白甲兵,区区四五十号人在抵抗了大约一刻钟之后终于被聂川带队杀入院内,看到又一次在人群中疯狂制造伤亡的聂川,邢建波现在是把他恨到骨子里了,大喝一声“聂贼去死”,就想冲上去跟聂川拼命。
但是邢建波甚至还没靠近聂川,就被聂川身边的军士直接刺翻在地接着又被聂川亲手一枪刺死,聂川看到已经干掉了邢建川,赶紧大声嚷道:“邢建波都已经死了,你们难道还想自寻死路吗?”
邢建波的死粉碎了守军最后的抵抗意志,虽然知道柳鹏杀人无数,也知道放弃抵抗束手就擒以后就只能任人宰割,但是他们已经想不出更多更好的办法,只能纷纷扔下兵器跪在地上求饶了。
这一切都看在张艺赫的眼里,他只觉得十分痛快。
谁叫这邢建波敢断了张家的财路,现在落了一个自寻死路的下场,张艺赫不由拍手称快,但是看到五义蚕行里到处都是尸体、血迹、痛苦呻吟的伤员、破败的旗帜兵器,张艺赫又被柳鹏的大手笔吓着了。
邢建波的罪行虽然够他死上十遍,但柳鹏却是带着把整个五义蚕行都血洗了一遍,原来按照张艺赫的估计,五义蚕行里面最多也不过是近百人,但是现在他粗粗看了一下却肯定蚕行里面至少有上百人。
五义蚕行的掌柜、伙计、护院、家属,临清郑家派来收丝的管事、伙计、绿林好汉,还有衡王府仪卫司一支全副武装的人马,加起来足足百来人,如果是张艺赫在柳鹏这个位置上了,他绝对不敢出手,顶多就是把派人把邢建波个人给斩了。
但是现在柳鹏却是大开杀戒,光是张艺赫亲眼看到的死尸就有二三十具之多,有男有女有老有少,都被杀得精精光光,实际被杀的数目,张艺赫估计怎么也有五六十人,由于柳鹏这一击来得太过迅猛,以致五义蚕行根本没能力组织起多少有力的抵抗,就直接被打跨了,连带着邢建波自己干掉了,而柳鹏这边的伤亡可以用微乎其乎来形容。
现在痛快是痛快了,但是张艺赫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帮柳鹏善后了,实在是这事件闹得太大了,到了几乎遮掩不住的地步。
这可是好几十条人命,不!可能是上百条人命,甚至还牵扯到衡王府仪卫司的几十号校尉、小旗、总旗,偏偏衡王爷能直达天听,这个案子若是捅到天上去的话,谁也不敢遮掩,就连巡抚、巡按甚至姚厂公都不敢替柳鹏说话。
柳鹏却是马上让人打开仓房看了一眼,看到库房成箱成箱的蚕茧、生丝都完好无损,他松了一口气,又吩咐了张艺赫一声:“这次倒是没白来,邢建波收丝的本领不差,看来给黄道台的一千五百担山蚕茧有着落了。”
一千五百担山蚕茧?
张艺赫当即想起了龙口商界流传的一段柳鹏轶闻,大家平时最敬重柳鹏言出如山,而这段轶闻同样跟柳鹏言出如山有关系,据说柳鹏不知道为什么,或许是一时间犯了糊涂,或许是别人故意误导了他,在黄体仁面前夸下了赠送他一百担生丝的海口。
黄体仁就是前任的登州知府,但是他现在已经去职,成了本省的一位道台老爷,理论上跟柳鹏已经没有什么关系,柳鹏也是一时失言,他一百担生线的承诺他完全可以不当一回事。
换了张艺赫自己,也舍不得这一百担生丝,这可是几千上万两银子,张艺赫辛辛苦苦好几年,未必能赚下这么多家业,可是柳鹏却是言出如山,虽然事发仓促,他一时间拿不出一百担生丝来,却一定要用一千五百担山蚕茧给黄知府补足了一百担生丝的承诺。
张艺赫知道一千五担山蚕茧差不多就是一百担生丝,只是他没想到柳鹏居然还会把自己同黄体仁的承诺记在心上,以致他这次奔袭高密杀戮无数,居然也是为了这千金一诺。
商人最敬重这样一诺千金的合作伙计,现在张艺赫就赶紧补充了一句:“一千五百担山蚕茧肯定有,哪怕不够,我们诸城的山蚕场主也会帮柳少补足了这一千五百担的数目!”
起掉了五义蚕行这块大钉子,诸城的山蚕自然有销路了,价格可以提上好几成,白送柳鹏几百担山蚕茧也不是什么大事。
柳鹏当即笑了起来:“张老板,我请你过来,是请你帮忙善后的,这善后可比你白送我几百担山蚕茧更为艰难。”
现在柳鹏已经带队攻破了五义蚕行,虽然柳鹏这边也稍有损伤,但是收获却可以用惊人来形容,邢建波积聚这么多年攒下了好一份家业,今年在帮郑家收茧收丝上又格外卖力,所以郑家预付大批白银、铜钱给邢建波,而现在不管是山蚕茧还是桑蚕茧,或是库房里的白银、铜钱,或是其它财产,全部都成了柳鹏的战利品。
问题在于已方远征高密,这么多的战利器肯定没办法全部带走,张艺赫当即问道:“柳少,具体是怎么一个善后章程?”
一说到善后问题,张艺赫腰都不痛了,他赶紧想从柳鹏口中获得一个明确的答案,柳鹏当即说道:“铜钱咱们可以带不走,所以都作添头分给本地的义士,兄弟们都辛苦了,分几串铜钱算不了什么。”
一贯铜钱一般都有三四斤重,莱州府这边庄票不流行,所以临清郑家给邢建波运来了好几百贯铜钱,这么多铜钱巡防队根本带不走,所以柳鹏就决定当添头分给本地的合作者。
张艺赫觉得柳鹏办事很有章法,他继续问道:“铜钱是小事,关健是蚕茧、生丝、银子,还有俘虏与伤员。”
这才是战利品中的大宗,柳鹏当即说道:“事先我们跟这些英雄好汉已经大致谈好了条件,但是具体怎么分割,就得张老板来帮我一把,我们应得的份额肯定不能少,但是多多少少也要照顾一下高密这帮兄弟的热情与友情,为此我特意带了大笔庄票过来。”
现在张艺赫明白柳鹏为什么把他找过来,实在是这件事确确实实有些难办,张艺赫甚至有一种错觉,那就是这件事非他不能办!
接下去分割战利品的时候肯定有得吵,而且还是大吵特吵,铜钱之类的物资巡防队肯定没法带走,可以作为添头留给了高密地面上的这帮豪强,但是真正值钱的却是五义蚕行库存的大笔蚕茧、生丝与金银。
为了这些战利品,他肯定要跟这帮豪强撕破脸皮,柳鹏与龙口该得的分额绝对不能少,但是柳鹏又要“照顾一下高密这帮兄弟的热情”,那该怎么办,因此柳鹏带了一笔庄票过来补偿他们。
可问题在于蚕茧、生丝与金银可是实实在在的好东西,虽然王道一尝试在登州府使用庄票收购生丝,但是莱州府却不同于登州府,谷家钱庄的庄票在这里至今也没有初步建立起信用,谷家钱庄在莱州甚至没有分号,因此这里的豪强对于庄票并没有深刻的认识,以为这绝不是真金白银,都是花纸头而已,第一时间都会拒绝接收。
还好柳鹏带来的巡防队员第一时间控制了所有战利品,在战利品分配问题抢了一个先手,至于这些高密县的地头蛇能不能接受庄示这种新事物,这当然就要看张艺赫的三寸不烂之舌,因此张艺赫马上追问了一个关键问题:“柳少,咱们谷家钱庄在莱州府到底有没有分号?”
柳鹏摇摇头说道:“现在没有分号,要知道咱们钱庄在登州也只有四家分号而已,不过接下去准备在掖县开一家钱庄分号,好方便莱州府的朋友。”
谷家钱庄虽然在登州府初步建立起信用,但是现在在登州府内也只不过是四家钱庄分号而已,还好谷家在登州还有若干粮铺、粮店,这些粮铺、粮店都可以代为收兑谷家钱庄的小额庄票,除此之外谷家钱庄的庄票还能在米谷同业商会的几十家粮铺、米店进行消费,正就是依据这么多分支点,谷家钱庄的庄票才能在登州府成了白银与铜钱之外最重要的代用货币与支付手段。
只是在莱州府就没有这样的好事,谷家钱庄现在连一家分号都没有,因此张艺赫就觉得这事情有些麻烦了:“柳少,在莱州没有分号,这事情不好办,恐怕这些朋友不肯认啊!”
谷家钱庄毕竟在柳鹏的控制之下,理论上柳鹏想印多少庄票,就能印出多少庄票来,柳鹏与谷家钱庄在莱州府的信用还不够,因此张艺赫不由提醒了柳鹏一句:“柳少,我知道您开办谷家庄票发行庄票是件好事,但是您动作应当快点,不能局限于登州之地,莱州的分号肯定要办,我到时候跟这些英雄好汉提一提,他们想把庄票换成银钱的话,就得帮把咱们的莱州分号开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