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在场的缙绅一下子才有了一种高高在上的极度优越感,五月底到期的借款九月底之前还清,自然代表着乡下的泥腿子可以等到秋收之后再美滋滋地还清这笔款项。
可是他们这些乡间的大人物却获得更加优厚的待遇,九月底到期的借款再向后延期三个月,完全可以等到过年前再慢慢还清欠北海钱庄的借款。
从表面来看,延期三个月是多给大家三个月时间用来筹钱,而且这三个月时间还是无息期,但是在场的东良缙绅都是人精中的人精,知道这三个月的时间完全就决定一个家庭与一个家族的生死存亡。
有些时候就差了三四个月的周转时间,许多家庭与家族就走不过去面临家破人亡的结局,因此在场的这些缙绅都齐齐站了起来:“柳少的恩德,东良的父老乡亲没齿难忘,我们还是那句话,除了柳少之外,谁也别想来当这个招远县丞!”
柳鹏一下子就变得开心起来,他大声说道:“好,大家都说得很好!那我再帮大家解决一个大问题,到时候大家可以直接到粮行卖粮还款,至于价格一律就高不就低,八月米价高就用八月的米价,五月米价高就用五月的米价,大家放心,大家都是登州人,跟我乡里乡亲,我柳鹏不会让乡亲们吃亏!”
柳鹏有这么一个表态,纵然这些东良缙绅都是人精中的人精,但是这一刻也是感动莫名,他们连声说道:“好,柳少这话事情办得漂亮,以后咱们东良就跟着柳少与龙口混了!”
他们不能不感动啊!
传统中国社会最大的问题就在于“以粮易钱,以钱易银,由县输郡,由郡输省”,这其中的损耗大得惊人,不管是夏粮还是秋粮上市,农民都是苦不堪言,不是米价过低就是卖粮的时候缺斤少两吃了亏,或者是卖完粮以后收到了一张白条或是一堆劣钱。
而现在柳鹏给出了一套完美的解决方案,大家怎么不感动,特别是米价就高不就低这一点,那更是天赐甘霖,让大家觉得生活一下子就有了希望。
只是东良的父老乡亲后来才知道更大的幸福还在后面,并不是柳鹏又许出了什么新的福利与政策,恰恰相反,东良能享受的福利只有柳鹏给出的这几点。
但更大的幸福在于他们几乎是整个招远县内独享这种福利的群体,柳鹏虽然经过了招远县城还在那里住了一晚,但是只是跟招远县里的官员吃了一晚饭,然后答应向招远捐赠两百石粮食供他们施粥而已。
所有这些福利,招远县除了东良村之外都无福享受,正所谓人比人气死人,一想到自己独享这种福利,东良人个个都是趾高气扬,得意非凡。
而招远人就不平衡了,同样是招远人,怎么东良村这边就有这样的优待,不但可以多享受三四个月的免息期而且粮价还能就高不就低,要知道招远人向柳鹏借的银子也不少。
当然,招远人能理解柳鹏为什么这么干,毕竟他现在只是东良海口巡检而不是招远县丞,现在如果在招远投资太多,结果却没拿到县丞的位置岂不是亏大了。
只是理想归理想,现实归现实,招远人的心态不由有些失衡,而接下打听到的消息让他们的心态越发失衡了。
东良人享受的超级福利招远人没享受到,可是莱阳人却享受到了,柳鹏在莱阳巡视的时候,向莱阳的父老乡亲许诺他们可以享受跟东良几乎一样的优待,只是与东良村相比多了一点附加条件而已。
莱阳人是人,招远人也是人,为什么这么好的政策招远这边没份,仔细一打听招远人才知道莱阳这边是北海钱庄负责代理县库,所以才有这样的待遇。
因此招远的头面人物当即找到了北海钱庄的招远分号,希望能获得同样的待遇,作为交换,他们也愿意也把县库交给来给北海钱庄代理,只是北海钱庄这边的回复却浇了他们一盆冷水。
“接下去暂停放款一个月?”
现在即使把县库交给北海钱庄代理,北海钱庄也不愿意干,而且北海钱庄这边告诉招远人接下去除了一部分特定方向的放款之外,北海钱庄招远分号要整理业务暂停放款一个月。
现在大半个招远县都靠着北海钱庄的放款活着,现在米价达到一石三两银子的天价,大家早已经油尽灯枯,几乎是依靠北海钱庄的贷款才能把局面维持下来,北海钱庄如果不放款的话,恐怕县内就要出大乱子。
只是跟北海钱庄的谈判非常不顺利,很快大家就明白问题的关键在哪里:“现在柳鹏柳大少还没拿到招远县丞这个位置!”
原来招远的父老乡亲对于柳鹏接任招远县丞虽然抱着一种乐见其成的态度,大家觉得柳鹏是黄县的过江龙,到招远来当县丞固然是一件好事,但是他来了也会带来了许多问题,因此大家的态度虽然乐观却并不积极。
但是这么一对比再经过这么一折腾之后,招远的这些头面人物已经认识柳鹏必须到招远县来当县丞才行,现在招远县已经离不开柳鹏。
整个招远县上上下下都形成了共识“招远县丞非柳鹏不可”,并且马上开始了活动,四处奔走,一定要把柳鹏请到黄县来当县丞,甚至比龙口人还要积极一些。
而此刻的柳鹏已经离开登州府,他带着李修维一行人已经来到了朱桥镇。
过去这里虽然是朱桥驿,还设置有朱桥递运所,但是大家总认为这只是一个大庄子,但是现在朱桥镇的面貌却是焕然一新,大家不再叫“朱桥村”,而是把这里叫作了“朱桥镇”。
之所以有这种称呼上的变化,自然是邱云飞是仓官出身,可以说是财政与经营上的行家里手,几个月下来凭借龙口提供的资源把朱桥镇经营得井井有条。
大灾之年,朱桥村不但没有店铺关门,反而新开了二十多家店铺,而且更重要的是东莱钱庄把总号设在朱桥村,正是有了这家钱庄总号,所以朱桥人才有勇气改称朱桥镇。
这家东莱钱庄正是龙口与昌邑合作的产物,司徒弄玉原本是准备叫“海岱钱庄”,后来又觉得这名头太大不合适,所以就暂时称为“东莱钱庄”。
事实上东莱钱庄现在还没正式开展业务,只是在朱桥镇与昌邑县进行业务试点而已,但光是钱庄总号的设立就让朱桥人有了十倍百倍的信心,而现在邱云飞也是十分兴奋地迎接柳鹏。
“柳少,现在咱们朱桥镇虽然比不得府城,但是论朝气蓬勃的程度,却是胜过了府城不止十倍!”
柳鹏却是在马上提醒邱云飞:“你可不要得意忘形,你的前后左右还有好几千莱州军校。”
“知道知道!”邱云飞笑着说道:“我知道好几千人,但是现在巡防队已经建起来了,遇上小问题我有全胜的把握,若是遇到大问题,我也有坚守待援的决心,而且我在莱州也不是孤立无援,还有李修维李老弟跟我一起打天下!”
李修维虽然还没正式到昌邑任职,但是大家都知道没不出什么大的意外,只要李修维不犯什么致命的错误,昌邑的巡防队长肯定就是他。
现在昌邑县的巡防队虽然没有正式组建起来,但是已经从龙口挑了几个老人先把架子搭起来,而整个搭架子的工作李修维不但全程参与,而且就是总负责人,因此大家的目光第一时间就转向了李修维。
李修维倒是会说话,他当即说道:“大家都是自己人,有事可以相互策应,只是昌邑这边不仅有巡防队,还有鱼儿镇的巡检司,甚至还可以借用百户大人的人马,只要不是莱州卫倾巢出动,我们与朱桥镇联手至少有五六成胜算。”
李修维这么一说,邱云飞不由得意起来:“是啊,形势不一样,我们朱桥镇与昌邑县东西呼应,怎么说也有过百人的武力了,而且还有柳少作我们坚强的后盾,我们不但有信心在莱州府站稳脚跟,而且还有信心打开局面!”
“先把朱桥镇经营好再说!”柳鹏没说太多:“朱桥镇经营好了,自然是进可攻退可守!”
“对了,我倒是想问个问题!”邱云飞催马跟在柳鹏身边:“接下来谁来接任海沧盐场大使这个位置?我得早做准备跟他好好配合。”
一听这话,在场的人都竖起了耳朵,海沧盐场大使这个位置不但是一个美缺,而且还是从龙口走出去的第一个官身,大家一直对于这个位置非常关心,却不知道这个美缺会落在谁的头上。
从东良村一直跟过来的江纵云更是十分紧张,他知道自己的资历有点不够,而且在东良村这边只干了几个月,还需要继续历练,没机会出来当海沧盐场大使,但是包括他在内的许多人都对这个盐场大使的位置非常关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