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到不妙善让宋谦有点失望,又有点庆幸。若真是对上了,谁胜谁败还是未知。
渡厄将宋谦几人送出山门,经过那位母亲身边的时候,宋谦好心劝了劝她,并答应帮她解决此事。本来她不相信,但知道宋谦之名,立即乖乖地回去了。
“宋施主,欢迎再来!”渡厄笑着说道。
宋谦以礼相回,随即扫了眼他身后的男人,原本精明的小偷,目光呆滞,渡厄走一步他走一步,像是一个傀儡。
又寒暄了几句,宋谦便要起步下山,这时一个年轻男子正好走来,他的左胳膊用白布裹着,依然可见鲜活的血迹。
男子见到渡厄,停下了问好。
渡厄也笑着回应了,而后郑重道:“施主,你手臂上的血,千万别蹭到家里的桌椅床柜上,否则被蹭到鲜血的东西便沾了活人的生气,加上血的滋养,久而久之,这东西就会附物成精,轻则作祟吓人,重则祸害其主!”
男子吓了一跳,忙问这是不是真的。
渡厄身边的小沙弥略不满地道:“渡厄大师佛法高深,你说他的话可不可信?”
宋谦笑了笑,不去理会,带着慕容湘儿和玉娘二人径直朝山下去了。
到山脚的时候,一个光头男子遥遥走来,虽还有一段距离,但宋谦感到一种莫名之感,他和慕容湘儿、玉娘停住了脚步。
那人走得渐渐近了,这是个年轻僧人,着一件普通的僧袍,但丝毫不影响他那出尘的气质。
僧人缓步走着,姿态优雅,像是踏步云端。
他容貌俊美,就如画中的男子。
“玉娘,你来了?”僧人笑道,他的声音宛如天籁动听,连宋谦都觉得动听。
玉娘淡淡地道:“是啊。”
“妙善?”宋谦以极轻的声音道,没想到那僧人竟听到了,双手合十,道:“小僧正是妙善。”
宋谦抬起头认真地看着他,妙善也认真地看着宋谦。
“哈哈……”
“哈哈……”
两人忽然笑了。
然后,两方人马就此别过,妙善走过玉娘身旁的时候停下来,叫了一声她的名字。
玉娘点了点头,“你变了。”
“我没有,我还是我。”妙善看着她,脸上的笑容如孩子般纯真。
…………
朝阳映在大地,生机勃勃。
宋谦刚吃了早饭,在后院散步,这时布政使和按察使一起来了。
“你们二位……”宋谦望着他们,心里升起了一股不好的预感。
布政使笑道:“妙善大师要请您一会。”
“哦。”宋谦忽然笑了,“他的动作还真快,你也成了他的人了。”
布政使抬头,一脸虔诚地说:“宋大人哪里话?妙善大师一心向佛,要带领我们这些俗人一起超脱,这是大功德!”
宋谦摇了摇头,不与他多说。
少时,宋谦出了门,他没有告诉任何人。他与妙善早晚会有这一日,从那时山下相会,就那一眼,他便知道了。
妙善是个妙人,也是个不同寻常的人,与他的战斗不是人多就能决定胜负。所以,他只一人足矣。
出门时他没问布政司妙善在哪儿,他相信只要走出衙门就一定能见到,不需要靠嘴传达。果然,行不多久,便知道了。
前方围了好些人,许多张嘴说话,宋谦挤进人群中,看到妙善手里夹着一支香,身后跟着一个衙役,以一种奇怪的方式走来走去,似在寻找什么。
“老兄,这是在找什么呢?”宋谦问身边的一个男人。
那男人连头也懒得回,神情专注地看着,“妙善大师在帮这位差人找尸体。”
宋谦好奇地问道:“妙善帮忙?”
男人不耐烦地转过了头,看到挂着微笑的宋谦时吓了一跳,他膝盖一软要跪下来,宋谦忙扶住他,让他说一说这是怎么回事。
男人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不是所有人都认得这位钦差,但他偏巧见过,刚刚他以那不耐的语气说话,生怕因此惹了钦差,忙把自己知道的说了出来。
有一户人家的女儿丢了,几日后的夜里父亲梦到女儿,女儿告诉父亲自己已死,请父亲找到尸体为她伸冤。天亮后父亲报了案,官府派衙役寻找尸体,可是找了大半天愣是找不到,妙善大师路过此地时,衙役上去求他,妙善大师体恤衙役的辛苦,便答应帮他找尸体。
宋谦暗暗称奇,眼睛紧紧盯着妙善,看他如何寻找尸体。单手夹香的妙善,若有所觉地回过头,然后冲着宋谦笑了笑,继续他手头的工作。
妙善让香烟自由地飘着,过一会儿,神情认真起来,用手飞快地一捋,从香尾捋到香头,然后插在地上。
这时奇怪的事情发生了,在没有一丝风的情况下,香的烟居然没有盘旋上升,而是斜歪歪的,朝着一个方向飘去,烟气既不扩散,也不上扬,仿佛变成了一根细细的丝带,被拉扯着,弯弯曲曲的,往那个方向飘去。
妙善微微地笑了笑,对身后的衙役道:“愣什么?还不跟着香烟去找!”
衙役连忙谢了,小跑着跟了过去,有好热闹的人也跟着去了,现场转眼冷清下来。
宋谦看着妙善,像是老友相识,“你好!”
“你也好!”妙善道。
妙善又道:“走吧,我在前方湖心小亭备上了茶,只等你的到来。”
“哦。”宋谦道:“那尸体的事?”
妙善摇了摇头,“尸体也跑不了,按照香烟的指引,一定能够找到。”
…………
湖心小亭。
有风,有水,有茶香,还有飘来的乐声。
宋谦呷了一口,很是享受的样子,淡淡地道:“你一身道行在身,天地任潇洒,何必要去捉弄他们?”
妙善摇了摇头,“你跟别人不一样,从我见到你第一眼起。所以,我才请你来喝一喝茶,但你和玉娘一样不懂我。”说罢,他叹了口气,端着茶站了起来。
他的眼睛望着湖面,忽然有一只金色的鱼儿跃出了水面,深深吸了一口不一样的空气,又扎进了水里,荡起轻轻的涟漪。
“你看到这鱼儿了吗?”
宋谦点了点头。
“它想要离开水面,但不管跃得多高,最终还得回到水里。”妙善淡然说道,但话里似有所指。
“呵呵……你想多了,鱼要怎样做,你不知,我不知,只有它自己知。”宋谦道。
妙善大笑:“哈哈……”
宋谦看着妙善,妙善也看着宋谦。
就这么对视着,时间过得很快,也过得很慢,快到刹那天荒地老,慢到路没有尽头。
古木参天的森林里,植被繁茂,望去尽是一片片的绿,也有花香,也有鸟鸣。来了一个男子,他的背上有一把斧头,他寻到一个大树前停了下来,抽出斧头便去砍。
时间一点点过去,这颗有着几百年的大树倒下了,男人来回好几次才把木材带走。
过了几天,男子带着好几个和他一样的人,他们一起伐木,这次他们只用了半天的时间将一颗百年的大树砍倒,然后只用了小半天的时间就把木材带走了。
又过了几日,来得人更多了,大树倒下得更快。原本参天的森林,一点点的在眼前消逝,植被渐少,也听不到鸟儿的叫声了,到处都是光秃秃的土地,且渐渐荒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