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已过了中秋,十年之久未与至亲同过此佳节了,宋谦不胜感慨。可惜,父亲和兄长俱已不在人世,不然,那真是合家团圆。
几日后。
宋谦坐在县衙的后院,与慕容湘儿、母亲聊天。
萧氏对慕容湘儿很满意,为人善良体贴,又懂得医术,治愈了她身上的顽疾,那是家贫时染上的,现在她的身体一下舒服多了。除了眼睛不能视物,其他和常人无异。
她曾多次撺掇儿子娶了这么一个媳妇,不愿作正房,可以收偏房嘛。可惜,每次儿子都是拒绝了她,见此,她这个当娘的只能无可奈何了,就一切随缘吧。
宋佳端着一盆洗了的水果,刚走出来厨房的门,这时,她听到身后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便扭头看去。
一个十八九的年轻男子走了进来,一脸的急色,并伴着些许怒色,显然遇到什么事了。
哥哥曾吩咐过,没有十分重要的事,完全不必去敲衙门的鼓,可以直接到县衙后院来找他,也不必门外等候,直接进来就行。
宋佳一看这人的表情,就知道八成有什么事了。
她一边想一边走,那男子也往这边走,两人就这么撞上了,宋佳手里的水里全部丢在了地上,有的摔成两半。
宋佳一怔,那人完全可以往别的地方错一错,怎么非要走自己占的道?
可是,她的那点埋怨还没说出嘴,对方已指着她,道:“你一个小姑娘,走路没长眼?礼让懂吗?看你以后怎么嫁出去……”
宋佳听闻,立时怒从心起,好家伙,我还没来及怪你,你却恶人先泼脏水了,正要怒骂。
宋谦来到她的身前,挡住他的视线,对着那年轻男子,问道:“公子,前来所为何事?”
那男子乜着眼,哼哼两声,道:“你就新上任的知县,当朝的探花宋谦?”
宋谦愣了一下,这是什么意思?见他撞到妹妹,以为是有急事,一时顾不上这些琐碎,但现在听他的话,好像是故意来找茬的。
宋佳也看到年轻男子的神色,冷眼叫道:“看你的那样,你面前的正是本县的县太爷,就凭你刚刚那副蛮横……”
“住口!”宋谦回头喝了一声,打断了妹妹的话。
宋佳见此,狠狠地跺了跺脚,连丢在地上的水果也不去捡,委屈地向母亲那边走去。
那年轻男子见此,有些吃惊,同时,也为自己刚才的嚣张吓了一跳。他来找宋谦是有事相求的,可他对宋谦就是有着说不出的不满,说不上为什么。硬要说一个缘由,那就是他也姓宋,而宋谦也姓宋吧。
两个姓宋的,他是文人,宋谦也是文人,可能就是自古以来的文人相轻吧。
冷静,冷静,那姑娘说的没错,要是换作别的知县,他估计要被揍了。就算恨宋谦也不能这么直接地表现出来,应该含蓄一些,那样才是君子,子曰……
宋谦不知面前的男子在想些什么,只是呆呆站在那里。
“公子,如何称呼?”他出声问道。
那男子回过神来,懒懒地作个揖,“宋怀鸣。”
宋谦一笑,原来还是本家,而后又想起什么,“令堂可是宋温良员外?”
“正是……我父亲卧病在床,日前已经下不了床了,他让我赶紧把你叫过去,好像有什么事。”宋怀鸣这才想起来此目的,也懒得寒暄。
宋谦听闻,皱了下了眉,不解地道:“卧病在床?可宋某不通杏林,难道,是请湘儿吗?”
宋怀鸣摇着脑袋,“不是,不是,就是叫你。快走吧,我还赶着回家读书,以备后年进京赶考。”说罢,也不等宋谦,直接调头就走。
宋谦皱了皱眉,好一个书呆子,死读书,读死书,父亲病重,不去伺候,竟然还要去做文章功名的事。
“我跟你一起去吧。”慕容湘儿来到了他的身边。
…………
不久,他和慕容湘儿在下人的带领下了,进了卧室。
屋内的床上有着一个五十多岁的男子,他倚靠在床,一副虚弱的模样,必然是宋温良了。
他见宋谦来到,便命人上茶,而后苦笑着道:“家门不幸,老夫壮年得子,疏于管教,让他成了这般样子,只知一个劲儿地读圣贤,什么也不顾,什么也不懂。”说罢,又是叹息,又是摇首。
涉及到了人家的家事,宋谦也不好开口,幸好宋温良的夫人提醒了他,他才知道表现得不合适了。
两人又随意聊了几句,便切入正题。
“听闻宋大人一身正气,善能降妖除魔,又可身入阴阳,唉!老夫一辈子,走南闯北,对于这些并不相信,但因为最近的梦境,又不得不信……”宋温良犹豫着道。
“员外,但说无妨。”宋谦笑道。
宋温良点了点头,便道:“老夫于半月前受了些风寒,加之早年在外闯荡,坏了身子骨,是以卧榻几日,亦不见好转。本来这无可厚非,可是某天晚上,老夫做了一个怪梦。
梦中见一个小官吏,他拿着帖子,牵着一匹马来找我,他对我说:‘请你去考试。’我疑惑地接过帖子,可上面的字迹浑然看不清楚。
不仅那帖子上的字看不清,那个小官吏及那匹马,都看不清楚。我虽在他们的跟前,但我和那一人一马,仿佛隔一层眼肉看不到的雾一般。
次日醒来,我未曾在意,只道上白日胡乱想事,所以才有了晚上的怪梦。可奇怪的是,晚上又梦到了,一个小官吏,牵着匹马来到我跟前,同样递给我一个帖子,让我去考试。
我问他别的什么,他也不肯说,只是单调地重复着那句话,‘请你去考试。’
人和马,我依然看不清楚。
如此这般,那一人和一匹马,不断在我的梦境之中出现,渐渐的,人和马越来越清晰。我和他面前的那肉眼看不到的雾,似乎在缓缓退去。
那人穿着一身朴素的官服,我记得在那里见过,却一时间想不起来,但能判断出,他的官职不高。在那人的身后,有一匹马,那是一匹额上有白毛的马,看上去不大精神,只是呆呆地跟在主人身后。
他再次递给帖子,我这下算是看清了,帖子上面写的是,于本月28日早上前往济南府,参加风青县的城隍考试。
我一想,城隍,那不是阴间的官吗?
再一看那小官吏,难怪我会眼熟,那是因为我在城隍庙见过,它是站在城隍老爷跟前的僚佐——阴阳司。
让去考城隍,这不是让我去死吗?哪有让活人去考城隍的!
我连忙说不去,打死也不去。
那阴阳司却是笑了,道:‘阎王让你三更死,绝活不过五更天,去不去可由不得你了!何况,你三番五次地接过帖子,已经表示同意此事,而今想要反悔?这可不同你阳间,跟我们不讲信用,立刻勾你的魂,打入拨舌地狱,永享苦痛!’
我一下子从梦中惊醒,过不时天便亮了。想了又想,终于下了决心,要把你宋大人请过来。”
宋谦听闻,心里大奇,没想到还会有这事,阴间哄骗凡人考城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