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人身穿月白阑衫,领子为褐色,正是分宜书院内舍的学子服。除了他之外,旁边另外还有四五位学子,也都作如此打扮。
内院学子,除了严世蕃之外,陆离顶多就是和几位举人有些交情;
陆离怕他们被龙鳞马踢了,远远地就叫道:“兄台,小心这畜生行凶!”
那人转过声来,笑道:“早就听说陆兄有一匹龙鳞马,看到这马,我就说陆兄定然在附近,果不其然。”
“张兄说笑了!是小弟我在这儿闹得太厉害,打扰了张兄的雅兴。”
来人竟然是国子监生张莱,寿宁侯张鹤龄的独子,当今天子的外甥。只见他面目方正,浓眉大眼,春风满面,让人一见便心生好感,自有一番领袖气度。
“哪里,哪里!其实,听说陆兄进了城,我就马上到这儿来找你,可惜,来得迟了,错过了一场大戏!”张莱笑道。
“张兄找我有事?”
张莱把手中的最后一根草喂给了龙鳞马,拍了拍双手,道:“你我二人上次并肩作战,可惜未能把酒言欢。今天特地寻上门来,就是想和陆兄弟亲近亲近,以后你我也好互相照应。”
陆离苦笑道:“固所愿也,不过,我现在有些事情要处理,刚巧不得空,你看......”
这时旁边一个十多岁,满脸青春痘的小胖子忿然道:“小子,我大哥邀你喝酒,莫非还请你不动?你倒是好大的架子。”
张莱斜睨了他一眼,黑着脸道:“钱宁,你小子不会说话就闭嘴!自古勋贵子弟多纨绔,我们的名声就是被你这样的人弄坏了的;你不能够约束住自己,就不要跟到江西来给老子丢人!”
听到眼前这个小胖子叫做钱宁,陆离不禁多看了他一眼。钱宁在武宗时期成为了锦衣卫指挥使,真正手握实权的人物,不想现在还如此年轻。
陆离冲着小胖子拱了拱手,道:“钱兄弟说话直爽,也是真性子的汉子!张兄不必怪他。”
钱宁听陆离夸自己,只喜得抓耳饶腮,对陆离的好感大增,立刻笑着对张莱道:“你看看,还是陆大哥最懂我,知道我不是那样的人!陆哥,你若是有什么事情且直说,看看兄弟们能不能帮上忙。”
陆离看他说得恳切,便指了指旁边的宅子,道:“这个宅子的主人是上次我们在仙女湖失踪的同窗邵逸航,邵伯父因为思念儿子,忧伤过度,现在在孝通庙中养病。我正急着去接他回府,因此只有辜负几位朋友的好意了。”
“嗯,既然事关老人家,也不能失信于人,那我们只能改日再聚!”张莱笑道。
陆离点了点头,不再说话,目送着几人离开。
张莱几人转过街角,钱宁忍不住道:“老大,接下来我们去哪里?”
张莱拿着手上的扇子,在钱宁头上敲了一记,道:“你该叫我什么来着?”
钱宁腆着脸笑道:“张兄......”
张莱满意地点了点头:“这才像话!记得,以后都要这样叫我,老大不好听,就不要再叫了!”
几人连连点头,便有人问道:“张兄,接下来我们去哪儿?”
张莱把扇子甩开,笑道:“当然是去看房子喽!”
钱宁道:“我们看房子做什么?”
张莱笑道:“当然是买房子!分宜书院条件太过简陋,又不自由,我们去买间院子住在外面,这一两个月的时间,还不是随便我们折腾。”
钱宁苦着脸道:“可是,侯爷让我们在分宜老老实实听严祭酒安排,不能节外生枝!否则......”
“否则就要怎么样啊?”
“否则便要打我的板子!”钱宁整张脸都垮了下来。
张莱俊脸一笑,在胖子脸上拍了拍,道:“这不就得了吗?是要打你的板子,又不是我!”
钱宁的脸被他打得晃动不已,却不敢乱动。
“好了,钱宁,你在头前开路;我要买套分宜最好的房子!”张莱把话说完,手上的扇子在脖子后的衣领一插,大摇大摆地往前走去。
。。。。。。
陆离的孝通庙一行非常顺利,邵半城被关在孝通庙的一间厢房中;看守的两个人见到陆离等人过来,跑得比兔子还快。
邵半城没有受苦,只是精神有些萎靡,受了点惊吓。陆离怕他有事,特地取出敖滟公主的疗伤圣水给他喝了两滴,再把邵逸航明日回家的消息跟他说了。
疗伤圣水效果极佳,再有邵逸航的喜讯打底,邵半城很快就恢复了生气。陆离一直把邵半城送回到城中的邵宅才告辞离去。
此时,正逢晚市,离家铺子正是热闹的时候。
陆离左右也没有事情,便在路边的摊子上买了点猪头肉和水煮花生米,再搞了只烧鸡,用油纸包包了;又顺路买了坛酒,来到了严府别院。
陆离敲了敲门,老赵头把门开了,见到门外是陆离,不由得感到一阵惊喜。
严嵩回来之后,严世蕃要陪着父母,只能回严家老宅子好好呆着,因此,这个宅子又只剩下了胖婶一家。
“老赵头,胖婶不在家,你现在逍遥得飞起吧!”陆离嘲笑道。
老赵头一边关门,一边笑道:“你婶子也是,一大把年纪了,还要去府城闯,说什么要给秋哥赚一个大大的家当回来;我看她是九月的南瓜。”
“怎么说?”陆离有些疑惑。
“皮老心不老!”老赵头锤着自己的后背,领着往前走:“都一大把年纪了,还不服老;我都劝她好几回了,萍儿也年龄大了,城东头邵家布行的温掌柜,已经托人上过两次门了;就等着这老东西回来作主,可她倒好,一头钻到府城里,不回来了。”
两人进了陆离原来住的房间,老赵头把灯点了,陆离张罗着把手头的酒菜摆开来。
“老赵头,几天不见,你胆子肥了啊!竟然敢在背后编排婶子了。”
两人坐下,陆离直接拿手拎了块猪耳朵丢嘴里,嚼得满嘴是油。
“很久没有这么轻松地喝酒聊天了。”
上辈子陆离过的都是“睡觉睡到手抽筋,数钱数到自然醒”的日子,生活虽苦,可是心态逍遥,过得坦诚率真;
在这个世界呢,自己获得了上辈子想都不敢想的财富和权势,甚至还满足了小时候高来高去的武侠梦想;真诚的朋友兄弟交了很多个,可是要想真正得到精神上的放松,还是在这个小院子里。
陆离和老赵头各样杂事聊了些分宜的新鲜事,不自觉地聊到了分宜书院的事情。
“今天在街上碰上了老郑,他跟我说了件事。”
老郑是专门跑院前村一线的车夫,每天都赶着牛车往来上下。陆离第一次离开院前村,坐的就是他的牛车。
“这两天,专门有人在打听院前村和龙首山的事情;老郑留了点心思,听了他们的话,才知道他们都是到咱分宜书院进修的书生。”
陆离也来了些兴趣,之前他已经对国子监的交流生们有了种种猜测;不过其中一条,却肯定有关龙首山的龙脉。不过,那儿基本上已经被自己和蔡珞、朱厚熜搜刮的一干二净。就连龙魂,也已经被朱厚熜得了,实在不知道还有什么价值。